
中秋團圓夜上,父親卻把象征家族傳承的和田玉平安扣,親手係在了表弟的頸間。
我這個從小被當作繼承人培養的女兒,轉眼成了多餘者。
我腦子發懵的瞬間,眼前突然彈出一串評論。
[姐姐別難過!叔叔這是故意考驗你,看你會不會斤斤計較!]
[大家族都這樣!越看重誰越要藏著掖著,怕你太張揚!]
[快笑著說祝福,顯得你大氣,爺爺奶奶心裏肯定更疼你!]
我淡定的放下月餅,在家人或尷尬或探究的目光裏輕笑開口。
「恭喜父親喜得新子。」
1.
“恭喜父親喜得新子。”
這話一出口,滿桌人手裏的筷子都頓住了。
連一直笑著剝石榴的奶奶,嘴角的弧度也僵了僵。
父親手指還搭在表弟頸間的紅繩上,臉色由紅轉白。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媽媽,她放下手裏的雕花銀勺,快步走到我身邊,伸手就想拍我的胳膊,被我不著痕跡地側身躲開。
她臉上堆著勉強的笑,聲音卻比平時尖了些:
“你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會說話!跟你表弟開這種玩笑,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家多刻薄呢。”
說著,她湊近我,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壓低了語調,指尖暗暗掐了下我的手腕,
“傻孩子,爸媽心裏最疼的不還是你?那平安扣就是個小玩意兒,咱家大業大的,以後所有財產還不都是你的?”
那些懸浮的評論又瘋狂跳動起來:
[阿姨說得對!姐姐快順勢下台階!]
[就是就是,以退為進啊!]
[別硬剛,吃虧的是你!]
我看著媽媽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忍不住輕笑出聲。
“財產留給我?”
我抬手揉了揉被她掐過的手腕,目光掃過桌上那盤我特意為父親做的蓮蓉月餅 。
去年他說愛吃,我跟著菜譜學了半個月,今天端上來,他卻一塊沒動,全夾給了表弟。
“媽媽怕是忘了,上個月表弟說喜歡我房間裏的紫檀木書桌,您連夜就讓我把書桌搬到他客房,還說‘女孩子家不用那麼好的書桌,別占著地方’?”
母親的臉瞬間白了幾分,忙辯解:
“那不是你表弟要備考嗎?你做姐姐的讓著點弟弟怎麼了?”
“還有去年春節,我用攢了半年的零花錢給爺爺買了支狼毫筆,您轉頭就拿給表弟,說‘你爺爺年紀大了,用不上這麼好的筆,給你表弟練字正好’。”
我頓了頓,目光落在父親身上,他正垂著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爸,您總說我是家裏的繼承人,要多受些考驗。可您給我的考驗,就是把本該屬於我的東西,一次次讓給表弟嗎?”
表弟被這陣仗嚇得縮了縮脖子,伸手想把平安扣摘下來,卻被父親按住了手。父親終於抬眼,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煩躁:
“淼淼,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弟弟年紀小,你讓著他點怎麼了?我們平時對你嚴格,還不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晃了晃裏麵的碧螺春,茶葉在水中沉沉浮浮,像極了我這些年在這個家裏的處境。
“我十五歲那年發燒到三十九度,您讓我自己去醫院,說‘女孩子要獨立,這點小病不算什麼’;可表弟上個月淋了點雨,您親自開車送他去診所,還讓我請假在家給他熬薑湯。這就是您說的‘為我好’?”
奶奶在一旁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麼,卻被爺爺拉了拉衣角。院子裏的氣氛越來越僵,月光透過桂樹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個個嘲諷的印記。
母親還想再說些什麼,我卻抬手打斷了她:
“爸媽,我不是小氣,也不是不懂事。隻是我看清了,在這個家裏,無論我多努力,多聽話,都比不過表弟是個男孩。那平安扣,您既然給了他,就不必再拿‘考驗’當借口。”
我放下茶杯,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目光掃過滿桌複雜的神情,最後落在表弟頸間那枚泛著溫潤光澤的平安扣上,輕聲說:
“以後,這個家的‘大業’,還是讓表弟來繼承吧。我,不搶了。”
2.
父親盯著我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
母親見狀,忙不迭地搶在他前頭開口:
“好好的中秋節,闔家團圓的日子,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別跟個沒長大的小孩似的鬧情緒,女孩子家就是心思細、脾氣急,哪有男孩那麼情緒穩定?我當初就該……”
她話沒說完,卻故意頓了頓,眼神掃過滿桌人,像是在暗示我不懂事攪了局。
奶奶也放下了手裏的石榴,用帕子擦了擦手,語氣帶著長輩特有的 “勸和”,實則句句都在偏幫:
“淼淼啊,一家人別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你表弟無父無母的多可憐,你是姐姐,讓著弟弟點怎麼了?以後都是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別把話說得這麼絕。”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的模樣,心裏隻剩一片寒涼,麵上卻依舊平靜:
“我沒有鬧情緒,隻是在說事實。恭喜你們有了新的好兒子,剛好你們也早就把他的戶口遷到家裏了。現在平安扣也給了他,這不就是名正言順嗎?”
此話一出,像是有驚雷在屋裏炸開。
全家人都呆愣住了,父親手裏的筷子 “啪嗒” 一聲掉在桌上,母親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
連一直沉默的爺爺都抬起了頭,眼神裏滿是震驚。
他們顯然以為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以前聯合起來用 “考驗”“為你好” 的借口騙我,從沒想過我會知道戶口的事。
短暫的震驚過後,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從他們臉上閃過,卻很快被尷尬取代。
就在這時,眼前的彈幕又開始瘋狂彈出,滿屏的指責幾乎要將我淹沒:
[這女的也太小題大做了吧?不就是個戶口、一個平安扣嗎?至於這麼揪著不放?]
[簡直是無理取鬧!爸媽和奶奶都在勸了,還不依不饒,一點也不懂事!]
[表弟多可憐啊,無父無母的,她做姐姐的就不能多包容點?非要在中秋這天鬧事,太自私了!]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更多彈幕。
表弟突然 “撲通” 一聲跪到了我麵前,雙手捧著那枚和田玉平安扣,眼眶紅得像兔子,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聲音哽咽:
“姐姐,你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要這個平安扣,也不該讓舅舅舅媽把我的戶口遷過來。我這就把平安扣還給你,戶口我也會遷走的,你別跟舅舅舅媽吵架好不好?”
他這一跪,一哭,瞬間把滿桌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我身上。
父親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淼淼!你看看你把你弟弟逼成什麼樣了?他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我們幫襯他一把怎麼了?你就這麼容不下他?”
母親也紅了眼眶,伸手把表弟扶起來,一邊幫他擦眼淚,一邊對我抱怨:
“你弟弟都這樣了,你還不依不饒?我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要善良、要大度,你都忘到哪兒去了?現在倒好,你成了有理的,我們反倒像欺負你的惡人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隻覺得喉嚨發緊。
明明我才是那個被搶走傳承、被欺騙、被區別對待的人,。
可現在,在所有人眼裏,我卻成了那個斤斤計較、逼哭表弟、破壞家庭團圓的惡人。
3.
父親終於震怒,他指著我:
“顧淼淼!你別給臉不要臉,現在翅膀硬了敢跟家裏頂嘴了?行,我就成全你!從今天起,你不準再去學校讀書,我和你媽會全心全意供你表弟念書,家裏的資源以後全給他!”
這話一出,不僅我愣住了。
連一直裝可憐的表弟都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嘴角抑製不住地往上翹,剛才的眼淚仿佛是瞬間蒸發的水漬。
他大概也沒料到,父親會為了他,直接斷了我的學業。
要知道,我之前的成績一直是年級前三,是全家唯一有希望考上頂尖大學的人。
眼前的彈幕更是炸開了鍋,滿屏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
[看吧!都是她自己作的!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跟家裏鬧,現在連書都不能讀了,活該!]
[早就說了女孩子別太強勢,聽話點不好嗎?現在把爸爸惹毛了,損失的還是自己!]
[表弟也太幸運了吧!這下能專心讀書了,顧淼淼就是自食惡果!]
父親似乎還覺得不夠,轉身從書房裏拿出紙筆,當著全家人的麵,寫下了一份簡單的遺囑,字跡潦草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本人百年之後,所有家產由顧淼淼與表弟顧天宇中,畢業考成績更優者合法繼承。” 他寫完,重重按下手印,將遺囑拍在桌上。
“我說到做到,以後誰有本事,誰就拿家產!”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沒再爭辯。
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等明年畢業考結束,我成年的那天,就立刻把戶口遷走,徹底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家。
從那天起,我的高三衝刺生活徹底變成了噩夢。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做全家人的早飯,然後打掃院子、洗衣服,還要給表弟端茶倒水、整理書包。
母親美其名曰 “讓你磨磨性子”,實則就是把我當成了免費保姆。
而表弟,雖然學習一直不如我,卻也開始熬夜看書。
隻是他每次看書前,都會故意在我麵前炫耀父親給他買的最新教輔資料。
還會趁沒人的時候,湊到我耳邊低聲威脅:
“顧淼淼,你別白費力氣了,在這個家裏,就憑我是男孩,我就比你這個親生女兒金貴!家產最後肯定是我的,你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外人!”
我沒理他,隻是在每天深夜,等全家人都睡熟後,偷偷拿出藏在床底的舊課本,借著窗外的月光,一頁頁地啃知識點。
我知道,畢業考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必須抓住。
可我還是低估了母親的狠心。
畢業考那天清晨,我急急忙忙準備拿準考證去考場,卻發現書包裏的準考證不見了。我瘋了一樣到處找,最後在廚房的灶台邊,看到了母親正拿著我的準考證,一點點往燃燒的柴火裏遞 。
準考證的一角已經被燒焦,黑色的灰燼隨著火苗的跳動飄落在地上。
“媽!你幹什麼!”
我衝過去想搶,卻被母親一把推開。
她臉上帶著扭曲的決絕:
“淼淼,別怪媽心狠,天宇他不容易,你就不能讓著他一次嗎?你要是考得比他好,他以後怎麼辦啊?媽也是為了你好,女孩子家讀那麼多書沒用,不如早點嫁人……”
我看著那張被大火吞噬的準考證,心徹底涼了。
最後,還是班主任聽說了情況,緊急聯係工作人員,給我補開了臨時準考證,我才得以進考場。
隻是那場考試,我全程都是帶著麻木的情緒完成的。
轉眼到了公布成績的日子,全家人都圍在電腦前,父親和母親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隻有表弟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
當頁麵刷新,成績跳出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我的總分是 700 分,而表弟顧天宇,竟然是 701 分,隻比我高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