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世逼死孟旦的人。
“回來了?”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
“懷安,這是流雲。”
媽媽推了我一把,臉上堆著笑,“流雲,叫周叔叔。”
我走上前,微微鞠躬。
“周叔叔好。”
周懷安翻了一頁書,仿佛沒聽見。
過了幾秒,他才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嗯。”
目光掃過我的濕鞋,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地毯剛換的。”
他又低下頭看書。
“二樓左手邊第一間是客房,收拾出來了。”
“謝謝周叔叔。”我說。
媽媽鬆了一口氣,拉著我往樓上走。
“你看,你周叔叔人很好的。”
媽媽壓低聲音說,“你別惹他生氣,這個家就能待下去。”
進了房間,很大,很空。
“媽。”
我叫住正要離開的媽媽。
“怎麼了?”
“我想換個房間。”
媽媽的臉色瞬間變了。
“孟流雲,你剛來就挑三揀四?”
“這房間哪裏不好了?比你爸那個狗窩強一百倍吧?”
“你別不知好歹。”
我平靜地看著她發火。
等她說完,我才開口。
“沒有,這房間朝北,太冷了。”
“我想住朝南的,哪怕小一點也沒事。”
我是真的冷。
腦瘤帶來的體溫調節失衡,讓我時刻處於冰窖中。
隻有陽光能讓我稍微舒服一點。
“冷?開空調不就行了?”
媽媽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朝南的房間是你周叔叔的書房,還有一間是雜物間。”
“那就雜物間吧。”我說。
媽媽瞪大了眼睛。
“你有病吧?”
“放著好好的客房不住,要去住雜物間?”
“你是不是故意想讓你周叔叔覺得我虐待你?”
她的聲音尖銳起來。
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太吵了。
“我隻是怕冷。”我重複道。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兩聲輕叩。
周懷安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裏,手裏端著一杯水,神色陰沉。
“吵什麼?”
媽媽立刻換了一副麵孔,聲音發顫。
“沒事,懷安,這孩子不懂事,嫌房間不好。”
“我這就教訓他。”
周懷安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他的臉色很蒼白,嘴唇沒有血色,看著像快死了一樣。
“你想住哪?”他問我。
“朝南的那間。”我指了指走廊盡頭。
“那是放舊家具的。”
“沒關係,有陽光就行。”
周懷安沉默了一會兒。
“隨你。”
“別在樓道裏大喊大叫。”
說完,他轉身走了,毫不關心這對母子的糾紛。
媽媽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一下我的腦門。
“你就作吧。”
“住雜物間,傳出去我的臉往哪擱?”
我沒理她。
提著編織袋走向走廊盡頭。
推開門,一股灰塵味撲麵而來。
但我看到了落地窗。
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這裏會很暖和。
這就夠了。
我鋪好床,把那本相冊放在枕頭底下。
診斷書夾在相冊裏。
隻要我不死,也沒人會閑的沒事翻我的東西。
這一夜,我睡得很沉。
夢裏沒有討債聲,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