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腦梗住院，我讓兒子來醫院繳費，兒媳卻不滿嘟囔。

“不就是腦梗嗎？矯情，打那麼多電話，催錢還是催魂啊？”

我假裝沒聽到，但等了一夜，答應會來的兒子卻不見人影。

第二日他才打來電話。

“媽，我記得您醫保裏還有錢吧？您先付上，以後我加倍孝順您！”

電話裏兒子還在畫餅，可我的大腦裏卻響起一道聲音。

【叮！檢測到空頭孝心支票，公平秤係統已激活。】

“等我回來，給您買最好的藥！”

【正在稱量，最好藥品已扣費：六千五百九十九元】

下一秒，短信提示錢已入賬。

1

醫保裏的錢早已耗盡，我沒有猶豫，直接用這扣來的錢付了醫藥費。

出院後，我做了一桌子菜，慶祝我的新生。

剛過六點，兒媳領著孫子聰聰回來了。

“媽，你怎麼糊塗了？聰聰不吃豆腐啊！”

我冷掃她一眼，拿起筷子：“誰說是給聰聰吃的，我不能吃嗎？”

兒媳像是沒料到我的反應，訕訕一笑，推了推聰聰：“奶奶給你做好吃的了，快去嘗嘗。”

誰知道聰聰一把扔下書包，大哭起來。

“我不！奶奶臭！我不要和奶奶吃飯！我要吃漢堡！”

兒媳哄了半天，最後隻能妥協。

出門前，她尷尬地笑笑：“媽，我們下次帶你去吃。”

“不必了，我牙都快掉光了，咬不動。”

“我回去就和成剛說一聲，給您換副假牙啊。”

她帶著聰聰走了，耳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檢測到空頭孝心支票，稱量中，假牙已到賬：兩萬元。】

我歎出一口氣，既然都隻愛開空頭支票，那我隻好一一替你們填上抬頭了。

傍晚，兒子笑的諂媚。

“媽，我實在走不開，婉月也有事，您就先幫忙照看著聰聰吧。”

我瞥他一眼：“一直都是我在看孩子吧？”

他的笑僵了一瞬：“這次我們要出差，聰聰在您這住一個月。”

“爸爸，你答應我隻有一周的！我不要和死老太婆住一起！”

聰聰大鬧起來，兒媳連忙把他的嘴捂住：“童言無忌，媽，您別見怪。”

“媽，您放心。”兒子拉起我的手，目光誠懇，“等我賺到足夠的錢，給您買一輛房車！”

“到時候您可以滿中國遊玩！”

我揚了揚眉。

果不其然，下一秒。

【稱量中，房車已到賬：五萬元。】

聽著金幣作響，我揚起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我一定會看好聰聰的。”

兒子滿意地點點頭：“聰聰以後也會照顧奶奶的，是不是聰聰？”

“我才不會！”

我看著跳腳的聰聰，目光憐愛，像是在看一個嶄新的ATM機。

兒子踹了一腳聰聰，他這才垂著頭不情不願道。

“我以後會照顧奶奶。”

【稱量中，醫護費已到賬：十萬元。】

我笑眯了眼，揮手告別兒子兒媳。

誰知道一周後他們就回來了。

兒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媽，我們決定去國外定居了，聰聰去那邊也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媽您放心，等我們安頓下來了，就帶您過去。”

“我一定會給您養老的，您放心。”

我心下嗤笑，我如今年紀大了，犯一次腦梗，他都推辭著不繳費，我還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他所謂的養老？

【稱量中，養老金共計三百萬元，資金不足，欠條已生成。】

【若乙方一個月內未曾對甲方做出關心舉動，則欠條生效。】

聰聰鬧著要去吃大餐，兒子大發善心帶著我一起過去了。

熱氣騰騰的羊蠍子火鍋，聰聰抱著棒骨啃得不亦樂乎，沒人注意到我牙齒都快掉光了，根本咬不動這肉。

我一碗接著一碗的喝湯，好不容易喝了個水飽，結賬時兒子接了個電話。

“媽，不好意思，公司臨時有事，婉月她手裏沒錢，您先付上，我回頭給您。”

他急匆匆走了，我頭也不抬，早有預料地付了款。

【稱量中，飯錢已到賬。】

哎，我的兒子啊，你似乎真的要欠下巨額欠條了。

2

送走兒子兒媳後，我閑來無事，去隔壁劉大娘家串門。

“呀，翠紅，你咋還穿的這麼素呀？去享福總得打扮一下吧！”

我笑著擺了擺手：“享什麼福啊，我穿這身舒服。”

她恨鐵不成鋼地嘖了一聲。

“你咋不學你親家，人家今早穿金戴銀地過來買菜，逢人就說這是她好女婿送的呢！你這人啊就是低調…”

我一下愣住了。

穿金戴銀？兒子不是說這兩天金價太貴，現在買很虧嗎？

見我麵色不對，劉大娘忙打著哈哈。

“哎呀我也是多嘴了，你兒子那麼孝順，前兩天不是還說要給你打個金耳環戴嗎，你肯定是怕弄丟。”

“翠紅，你就是太節省了，這都省了一輩子了，該享享福了！”

離開劉大娘家，我失魂落魄地來到菜市場 ，老遠就看到穿的像個孔雀的親家正和老板聊天。

她笑的震天響，嗓門大的恨不得所有人都聽見她過的有多好。

“你說這手鐲？我女婿前兩天給我打的！足足十克金子呢！這孩子有心啊！”

我低頭看看自己補了丁的褲子，灰撲撲的鞋子，又伸出手摸了摸耳朵。

那裏空無一物，隻有一對耳洞。

我想起我的耳環一共才三克金子，親家的手鐲足足十克。

我氣笑了，給兒子打去了電話。

“兒啊，媽路過金店，又看見那個耳環了，實在歡喜地很，這兩天金價便宜了嗎？”

電話裏傳來他不耐煩的話。

“沒有便宜！一天天的就知道要東西，我過兩天給你買，行了吧？”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我勾起唇，靜靜地等待。

【稱量中…金耳環已到賬：三萬元。】

這孩子，出爾反爾可不是個好習慣，媽媽小時候沒教會你這一點，現在教也是一樣的。

我轉身欲走，卻被親家拉住了。

“呀，這不是我親家嗎？你兒子養的真好！又會說話又會送禮的，會來事的很啊！”

她喜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手鐲：“你看看，這光澤，這做工，多精致啊！”

“你兒子給你打的耳環呢？怎麼不帶著？”

我神秘一笑：“耳環還在路上啊。”

“呀你這還是網購！怕是沒有我這金店的實在！”親家斜視著我，“不過網上便宜些，襯你。”

“還有，我聽女婿說你不和他們一起去國外啊？”

親家假惺惺安慰道：“你也別傷心，我過去幫你看著他們小兩口，他們啊，說一定要帶上我他們才放心！”

“親家你命這麼硬，腦梗都現在好好地站著，怕是一個人也能過的好好的吧？”

我掛著笑，幾乎要把為數不多的牙咬碎。

兒子不是說地方太小，沒辦法帶上我麼？怎麼能容得下親家那膀大腰圓的體型？

原來是上趕著做好女婿去了，哪裏還能顧得上我這個親媽呢？

親家得意洋洋地走了，像隻鬥勝的母雞。

我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兒子接也不接。

無奈之下我隻好給兒媳打過去，兒媳聽聞事情經過後，索性也不裝了。

3

“媽，不是我說，你又邋遢又摳門，會帶壞聰聰的！”

“我們可不是不養你，我們每月會打錢，逢年也會回來看你的。”

我氣到哆嗦，聲音尖利：“你這是區別對待！”

“那又如何？她是我媽，你要養老，就該找你自己兒子去，看看他會不會聽你的。”

電話被掛斷，我感覺氣血翻湧，竟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悠悠轉醒，我又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換液的護士沒有發現我已經醒了，正在和同事攀談。

“哎，你知道不，這王翠紅她兒子前兩天過來給趙醫生送了個錦旗啊！”

“怎麼可能？王翠紅的主治醫師又不是趙醫生。”

“可那是他嶽母的主治醫師啊！他嶽母那次崴了個腳，那女婿著急忙慌跑上跑下，陪護了整整一個月！”

“可王翠紅住院他咋沒來？”

“我聽說啊，醫院打電話通知他繳費時，他說，就讓她自生自滅！”

“什麼！”那護士驚叫起來，“這不是喪盡天良嗎！”

我閉上雙眼，感受溫熱的液體劃過臉龐，落入發間時已經冰涼。

我的好兒子成剛，從小就是我的期望，是我唯一的命根子。

我知道他隻是嘴甜，沒有什麼實際行動，卻沒想到他竟然絕情到這個地步。

既然如此，那這欠條，他是非還不可了。

我打定主意，輕輕拽了拽護士的衣角。

她嚇了一跳，很快替我換好吊瓶，檢查儀器，問我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我看著她的雙眼，隻覺得一陣悲哀。

就連一麵之緣的陌生人都能做到的程度，我兒子卻不肯承擔哪怕一點屬於他的責任。

我靠在病床上，醫生正委婉地暗示，讓我給兒子打電話，好讓他來繳費看護。

我扯起一個笑，哆嗦著手撥打那個熟記於心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怎麼了？我這邊忙著呢！”

我正欲開口，就聽見那邊親家的聲音。

“哎呀你們這屋子也太大了！真亮堂！”

我咽下原本的話，隻是苦澀地問：“成剛，你不會拋下媽不管的，對吧？”

“媽你說什麼呢？你永遠都是我媽啊！兒子以後一定孝敬您！”

我眨去熱淚：“媽住院了，你——”

“公司有事啊，我先掛了。”

“嘟嘟嘟......”

眼中的淚終於蓄積不住，我抬起頭，在一片水光中看到醫生不忍的眼神。

我顫動著唇：“醫生，我有錢，我自己付。”

醫生搖了搖頭，拍拍我的肩，囑咐護士：“給她申請那個補助，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她走遠了，我隻能隱約聽見她的聲音：“造孽啊。”

我捂住臉，嗚咽不已，聽見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

【檢測到孝心空頭支票，稱量中。】

【距離原計劃欠條實行還有十天，欠債人再次開出支票，欠條即刻實行。】

【正在生成——蓋章中——】

【已收回財產：房產一套，價值一百萬元，已折現。】

【欠債人賬戶餘額共計五十萬元，已到賬。】

【還差一百五十萬元未付清。】

【叮！欠款數額超過一百萬元，已提醒欠債人！】

我又哭又笑，心中酸澀卻又帶著說不清的痛快。

下一秒，兒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幾乎是暴跳如雷：“我的錢怎麼都到你卡裏了？還有，我什麼時候欠了你一百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