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小熙葬禮那天，灰蒙蒙的天下著細雨。

方瑤穿著一身黑裙，眼神空洞的站在小熙的遺照前，殯儀館的大廳裏很安靜，江南序就站在她身邊，穿著黑色西裝，眼底帶著一絲疲憊和愧疚，始終沒敢看她的眼睛。

方恒手裏拿著一束白菊，臉色複雜地的站在角落裏。

哀樂響起，他們對著小熙的遺像鞠躬。

就在這時，僅僅手臂擦傷、早已出院的蘇筱雅突然蹦跳著上前，她身上穿著明嫣的紅色長裙，與周圍黑白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徑直跑到遺像前，伸手就去扯相框，“這是誰呀？長得好醜！扔掉好不好？”

“住手！”江南序臉上上前拉住她，神色帶著幾分無奈，“雅雅，別胡鬧，這是小熙的遺照！”

但蘇筱雅仿佛沒聽到，掙脫江南序的手後便跑到供桌前，抓起盤子裏的糕點就往嘴裏塞，一邊吃還一邊含糊不清道：“這個好吃！南序哥哥、瑤瑤姐姐，你們快來嘗嘗！”

肅穆的哀樂響起，江南序走到蘇筱雅身邊，耐心的哄道：“雅雅怪，我們一會兒去買更好吃的好不好？”

誰知蘇筱雅卻忽然鼓著掌，歡快的唱了起來：“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歡快的歌聲在此時此刻無比刺耳。

方瑤在最前麵，依舊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仿佛沒聽到那荒誕的歌聲，隻有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方恒上前將蘇筱雅拉走，江南序低聲道：“瑤瑤，雅雅她......”

“我知道，她不懂事。”方瑤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葬禮繼續。”

葬禮流程按部就班地進行，方瑤始終麵如死灰，機械地完成著每一個環節，遺體告別、火化，小熙小小的身體變成了一隻小小的骨灰盒。

直到這一刻，她的手指才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要海葬。”方瑤聲音沙啞，“小熙一直想看看大海，就讓海浪帶他去遠方。”

江南序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好，我陪你去。”

他們驅車去往海葬的場地，方瑤捧著骨灰盒，一步步走上拋灑骨灰的高台。

蘇筱雅也跟來了，被江南序安排在不遠處的車裏等著，可不知什麼時候，她竟然跑了過來，看到方瑤手裏的骨灰盒，眼睛一亮，突然衝了過來：“你手裏拿著什麼？給我看看！”

“別過來！”方瑤猛地後退一步，將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裏，眼神裏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可蘇筱雅根本不聽，瘋了一樣撲過來搶：“我要看！你不給我，我就搶！”

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發瘋，方瑤死死護著骨灰盒，卻沒能抵擋住蘇筱雅撲過來的力氣。

“啪”的一聲，骨灰盒被打落在地，蓋子摔開，白色的骨灰灑了一地，被海風一吹，瞬間散了大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方瑤瞳孔驟縮，她慌亂蹲下身，伸手想要抓住那些飄散的骨灰，卻隻能撈到空氣。

小熙......她的小熙......

她的口袋裏還有兩張被揉爛的飛機票，早就錯過了日期，明明他們可以離開的，為什麼要逼死她？

方恒上前一步，“瑤瑤，雅雅她不是故意......”

“夠了！”

積壓在心底的所有憤怒、悲傷、絕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方瑤猛地站起身，眼神裏布滿血絲，她看著眼前還在傻笑的蘇筱雅，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殺了她！

“蘇筱雅！”方瑤嘶吼著，猛地衝過去，狠狠一推。

蘇筱雅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踉蹌著往後退，腳下一滑，直接從高台的台階滾了下去，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雅雅！”

江南序臉色驟變，嘶聲道：“方瑤，你瘋了嗎！？”

他和方恒衝下台階去拉蘇筱雅，而方瑤沒有理會他們，她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將剩餘的骨灰捧在手心裏，然後捂在心口。

她的臉上沒有了表情，眼神空洞。

“小熙，媽媽帶你去看大海，我們一起去遠方，再也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轉過身子，縱身一躍，跳進了洶湧的海水。

將蘇筱雅攙扶起來的方恒和江南序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縮、目眥欲裂，幾乎同時撲向了高台。

“瑤瑤，不要——”

但海浪瞬間吞沒了那道纖細的身影，然後風平浪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