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敲開了茵茵的房門。

她一夜沒睡，眼睛裏布滿血絲，依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沒有絲毫波瀾。

我從衣櫃裏拿出她最常穿的圍棋訓練服給她穿上。

我自己也換上了一條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長裙。

我們倆站在一起，素淨得像是要去參加一場葬禮。

顧明哲走出臥室，看到我們的打扮，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即勃然大怒。

“蘇瑜寧，你什麼意思？”

他指著我們，聲音因為憤怒而拔高。

“你們是去奔喪嗎？存心給我丟臉是不是！”

我淡淡地看著他。

“茵茵是棋手，穿訓練服出席圍棋的慶功宴，有什麼不對？”

“至於我，人到中年，身材發福，隻有黑色最顯瘦。”

他被我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不可理喻，你簡直不可理喻！”

他摔門而去，顯然是自己先去會所，不想跟我們同行。

雲頂會所，本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

宴會廳裏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張家祖孫倆，正被一群商界名流和媒體記者眾星捧月般地圍在中央。

張博文手裏拿著那個沉甸甸的國手獎杯，滿麵春風，意氣風發，正享受著他人生中的高光時刻。

顧明哲像個忠心的跟班，滿臉堆笑地站在張老身旁。

看到我們進來，全場的喧鬧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或同情、或鄙夷、或看好戲的意味，紛紛落在了我和茵茵身上。

顧明哲的臉都綠了，但他還是強撐著笑臉，朝我們招了招手。

張老看到了我們，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拍了拍顧明哲的肩膀，大聲誇讚道：“明哲，你很懂事，前途無量啊。”

隨即，他的目光轉向茵茵，那份虛偽的溫和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鄙夷。

“這就是茵茵吧？輸了棋不要緊，小姑娘家家的，哭鼻子也正常。”

“以後啊，別總想著在棋盤上爭強好勝，找個好人家嫁了，比什麼都強。”

這番話不僅是對茵茵的侮辱，更是對所有女性棋手的踐踏。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附和的哄笑。

我能感覺到，茵茵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上前一步，將茵茵護在身後，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張老說的是，博文這次奪冠，我們做長輩的也沒什麼好表示的，特地備了份薄禮，希望他能喜歡。”

我將手裏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遞了過去。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

張博文在眾人的簇擁下，得意洋洋地接過禮物，當眾拆開了包裝。

禮盒打開的一瞬間，全場鴉雀無聲。

盒子裏是一副超市裏隨處可見的、標價十塊錢的塑料入門圍棋。

棋子輕飄飄的，做工粗糙，散發著廉價的塑料味。

跟這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格格不入。

顧明哲的臉瞬間黑如鍋底。

張老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變得陰鷙。

張博文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拿著那副棋，像是拿著一個燙手的山芋。

顧明哲一個箭步衝過來，拽住我的胳膊，壓低聲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蘇瑜寧，你他媽瘋了！”

我抽出手臂，一臉無辜地看著眾人。

“我看博文雖然贏了比賽，但棋局內容似乎根基不穩，想來是平時疏於練習。”

“我送他一副最基礎的入門棋，是希望他能不忘初心，多練練基本功，這有什麼不對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寂靜的宴會廳。

“噗嗤”一聲，不知是誰沒忍住笑了出來。

隨即，竊竊私語聲四起。

“根基不穩？這是在內涵他贏得名不副實啊。”

“這蘇瑜寧膽子也太大了，當眾打張家的臉。”

“有好戲看了......”

顧明哲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就想打我。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

我低頭看了一眼，是師傅的助理發來的短信。

“林老已安排妥當，蘇小姐請看棋院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