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肩上挎著包,心裏卻空落落的。
是啊,十年,從二十歲到三十歲,最好的年紀都耗在這裏了。
我拚了命地幹活,結果竟然連我爸的殯葬費都預支不出來。
走著走著想起我媽早上紅著眼說的話:
“要是實在不行,我就去跟鄰居借借,別跟老板吵啊,保住工作要緊。”
鼻子一酸,眼淚嘩嘩往下掉。
是不是我太好欺負了?
等回到家,我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
我沒敢叫醒她,蹲在門口發了很久的呆。
天慢慢亮了,陽光照在我爸的遺像上。
看著手機銀行裏的餘額:
168塊,這是我上個月扣完房租水電剩下的所有錢。
殯葬費、我媽的藥費、下個月的房租。
一筆一筆在腦子裏翻湧,壓的我喘不來氣。
但是還好。
我媽之前偷偷存了一點養老錢,湊一湊也能把我爸的後事辦了。
我飛快地點開招聘軟件,想找一份新工作。
上麵行政崗起步就五千,比我之前的工資高出一大截。
默默劃著屏幕,鼻子也開始發酸。
這十年間,我把公司當親媽伺候,公司卻把我當免費保姆使喚。
我是老板創業時期招的第一個員工。
那時候公司就隻是一間小車庫,就我一個文員兼後勤。
年輕時不懂事,覺得老板不容易,打印、跑客戶、給辦公室換水,啥活都幹。
每天最早到最晚走,從沒曠過一天工。
大夏天,老板說客戶要資料。
我頂著四十度的太陽騎著共享單車送過去,中暑了就在路邊歇十分鐘接著走。
大冬天,公司水管凍裂。
我踩著冰碴子去樓下扛水,水凍得腫成饅頭也沒說過一句累。
客戶半夜打電話要改合同,我爬起來開電腦改到天亮;
老板的孩子沒人接,我下班繞路去學校幫忙接送。
這些我都沒要過一分加班費。
我以為老板都能記在心裏。
直到那天他說出“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才知道,原來我算什麼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在老板眼裏,有沒有利用價值。
哪怕我幹的是最雜的活,拿的是最低的工資。
公司裏任何供應商的事,從對接價格到催貨,全靠我一個人扛。
但十年來工資沒漲過,新來的實習生都有四千。
隻有我還在一千八裏原地踏步。
其他人每天喝喝茶、聊聊天、玩玩手機,工資比我高兩倍還多。
我拿著一千八,還得看老板的臉色。
他心情不好就能拿我當撒氣包。
而去年新來的小蘇,連Excel表格都做不明白。
結果第三個月工資就漲到六千,就因為她會跟老板說好聽的話。
我帶她跑了兩個月的供應商,教她怎麼談價格、怎麼看合同漏洞。
後來她跳槽後,簡曆上寫著“主導公司所有供應商合作,談判經驗豐富”。
新公司直接給她開了一萬。
我當時沒有拆穿她。
現在再想起來,不是她臉皮厚。
是我太蠢了,總覺得踏踏實實幹活就能被看見。
可在這公司裏,你活幹得再好,不會拍馬屁、不會裝可憐博同情。
就隻能被欺負。
前年我媽住院,我想請兩天假去照顧,老板卻說:
“公司離了你不行,你媽有護士看著,你瞎操心個屁啊!”
我沒辦法,隻能每天下班坐兩個小時公交去醫院。
淩晨再趕回來上班,連續熬了半個月。
那時候我就該走的。
可我想的是,都幹八年了,再熬熬說不定就好了呢。
誰知道這一熬,熬到我爸走了都沒等到他一句好話。
刷著招聘信息,心裏堵著慌。
不管是找到新工作,還是還是自己接點兼職。
總得振作起來撐起這個家。
雖然我沒有高學曆,但我有真東西啊。
所有供應商的脾氣、合作的底線、每年的返點規律。
我閉著眼睛都能背下來。
比起那些隻會在老板麵前裝樣子的同事,我才是真的能幫公司穩住生意的人。
就出去走走,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機會。
能做行政、對接供應商的人多了去。
但能穩住供應鏈的人可不多,我會啊。
隨便找份工作,也比在那破地方受氣強。
等剛下樓,手機就響了,是我之前的同事小紅。
“鄭姐,出事了!供應商說我們欠他的貸款沒結,要拉走之前送的貨,其他供應商也跟著鬧了,都要終止合作!”
“讓趙總和別人對接啊,反正離了我也行的!”
“找了!他讓小莉去談,結果她連供應商的聯係方式都存錯了,打電話過去人家根本不認識她,現在老板在辦公室裏摔東西呢。”
我嗤笑了一下。
供應商的賬期是我跟他談的,每次付款的節點、該送什麼的伴手禮維護關係,全是我一手盯的。
就小莉的水平,別說談合作了,怕是連供應商的公司地址都搞不清楚。
小紅壓低聲音:“趙總快急哭了,問我們誰有你的聯係方式,他想找你。”
我看著手機屏幕,老板的電話果然沒打過來,估計是拉不下臉。
我轉過身走進小區的便利店,給自己買了瓶冰可樂。
他不是說有的是大學生等著來嗎?
那就讓他好好看看。
人來了,能不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