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宛語氣堅信我不會離開。
畢竟,日記裏,這種事情發生過太多次。
短短一年,我就因為周皓的幾句話,已經在公司的位置一降再降。
估計陸宛覺得,那時候的我都能忍,所以覺得現在的我更不舍得離開。
可她不知道,我早已不是她記憶裏的那個顧宇,也不再愛她了。
天高海闊,不論去哪一家研究所,我的收入都是現在的好幾倍。
而且,陸宛對公司的前景未免有些太過樂觀了。
先不說公司這兩年,市場份額和訂單丟了大半,剩下的利潤也早就下滑到了穀底,依靠著不斷壓縮成本才勉強維持著經營。
重要的是,周皓到底有幾斤幾兩,能不能真的拉來投資讓公司上市,身為當初負責麵試周皓的我來說,最清楚不過。
日記上,過去的我甚至專門寫了好幾頁來吐槽。
當時,周皓的簡曆,不能說是沒有絲毫可取之處,隻能說完全就是一坨屎。
學曆上,周皓在國內的信息隻停留在初中,他嘴上說自己是去了國外留學,早早就跟著父母學著做生意。
可我讓在國外的朋友幫忙打聽,壓根就沒查到他的學籍資料。
反倒是查出了他在國外因為詐騙,被判了三年,最後花錢保釋的檔案資料。
至於他所謂的做生意的父母,也隻是為了躲債,才鋌而走險跑到外麵打黑工洗盤子,每天隻能買幾個甜甜圈果腹充饑。
我本想著給陸宛一個麵子,既然沒法從事技術崗,大不了安排一個文員的閑職,去整理資料。
可令我意外的是,周皓居然連最基礎的word文檔和excel表格都不會使用,連複製粘貼都要問我怎麼操作。
可就是這麼拉跨的人,陸宛卻像是撿到了寶貝一樣,不僅絲毫不計較,還將周皓委以重任。
因為這件事,陸宛和我甚至冷戰了整整三個月。
就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拉到真正想投資公司的大客戶。
說白了,他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出去花天酒地的借口,編造了幾個聯係方式和子虛烏有的人脈應付陸宛罷了。
沒想到,陸宛還真的信了,甚至還打算以此來要挾我。
那我自然也沒有必要提醒她。
就讓她活在自己的幻想裏,等到公司倒閉那天,她自然會清楚,方才自己說的話是多麼荒唐可笑。
想到這,我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沒說不同意。」
「那就先這麼說好了。」
見我鬆了口,陸宛的心情似乎都輕鬆了不少。
她剛準備離開,路過客廳時,不知察覺到什麼,又走了回來。
「我記得你桌子上不是一直放著照片嗎,怎麼現在不見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陸宛說的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拍的合照。
為了紀念那一天,之前的我,甚至特意打印下來,裱了一個小相框立在了客廳裏。
而且不止是桌上,我房間的牆上,錢包裏,都裝著我們的合照,似乎隻要看到她,我的生活就又有了幹勁。
可真的失去記憶後,透過周圍人和自己的日記,重新審視這段關係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這些照片,每張都在嘲笑我有多麼小醜。
所以一回到家,我就直接把這些照片打包扔了。
回神,我懶得跟她多解釋,淡聲道:
「相框不小心打碎了,就收起來了。」
陸宛卻嫌棄的皺緊了眉頭,立刻低頭檢查看自己的腳下有沒有玻璃碎片。
「你這人怎麼做什麼事都這麼笨手笨腳的?真的是,就不能學學人家阿皓嗎,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算了,你找時間記得再好好打掃一下,別傷到了別人。」
說完,她起身走出了書房。
看著她的背影,我忍不住諷刺一笑。
她當然不是在關心我。
剛才的意思顯然是在說別傷到周皓。
失去記憶後,我也是通過日記才知道,這個屬於我和陸宛的小家,早就被人進進出出了無數次。
她曾經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喜歡被打擾隱私,不喜歡自己的家來客人,可後來,她還是帶周皓來過很多次。
最初是偷偷來,後來被我發現異樣質問後。
她立刻甩出證據,證明她們隻是為了公事,並趁機責備我愛吃醋,心眼小,隨後便賭氣般正大光明的帶周皓回家。
為此,過去的我和她吵了無數次架,也離家出走過無數次。
可現在想想,有這個吵架折騰的時間,憑自己的天賦,做什麼都能成功的。
想到這,我搖搖頭,將這些雜念拋之腦後,繼續分析起了期刊上的學術研究。
......
翌日一早,陸宛剛到公司,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周皓升職的喜訊,以及將我降到最底層,工資減半的消息。
同事們還不知道我已經離職,一邊紛紛慶賀周皓,一邊看我的眼神充滿同情,暗戳戳猜測我是不是又要鬧脾氣。
讓他們很失望的是,我始終平靜,甚至還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畢竟,通過導師的關係和我剛整理出的極具價值的研究方向,國內最大的研究所,已經給我發來了邀請。
不僅願意給我百萬年薪,還會讓我組建團隊,跳過繁瑣的助理期,直接主導研究的進展。
甚至就連早就被評選為院士的研究所所長,也打算親自來見見我這顆足以改變行業發展的科研新星。
陸宛罰的這三瓜兩棗,根本入不得我的眼。
接下來的這些天,陸宛為周皓一擲千金,包下市中心最奢華的酒店給他辦慶功宴時,我在家裏整理著研究資料。
他們兩個人在逛遊樂園散心時,我在清理東西,最後拖著行李箱,搬出家時,東西甚至都裝不滿一個行李箱。
兩人去會所應酬,被起哄著喝交杯酒時,我則將所有的工作做了交接,和研究所的所長互換了聯係方式。
......
兩天後,在公司的最後一天,我在人事那裏完成了最後的離職手續。
「你再等半個小時,之後去一趟總裁室,陸總說她有事找你。」
人事頭也沒抬道。
我卻眉頭一皺,直接上樓去了總裁室。
還等半個小時?
研究所的所長我都約好了,我憑什麼還要給她麵子,等她半個小時?
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口,我剛要推門走進,透過玻璃牆看到的景象,卻讓我的腳步頓時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