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話被楊悅可幹脆利落地掛斷後,病房裏陷入一片死寂。
她放下保溫盒,沒好氣地教訓我:
“醫生讓你靜養,不能情緒激動。你跟那種沒心肝的狠角色還聊什麼?嫌自己病得不夠重?”
我看著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明豔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真實的擔憂與怒氣,隻能扯出一個苦笑。
自從那天,我在她麵前毫無預兆地摔倒。
醒來後,手指連最簡單的彎曲都變得困難,被她強行送來醫院。
拿到那張寫著“肌萎縮側索硬化”的診斷書後,她就再也趕不走了。
我的病情,在她麵前無所遁形。
很奇怪,當時看到診斷書,我還沒怎麼樣,這個一向灑脫隨性的女人,眼圈瞬間就紅了,眼淚砸下來,燙得我心頭一顫。
最後,竟然還是我這個患者,反過來安慰她,說:
“悅可,別這樣。我知道自己生命有限,反而......輕鬆了不少。真的,我活夠了。”
“活什麼夠!”
楊悅可猛地別開臉,聲音有些啞:“別說這種喪氣話。”
我歎了口氣,試圖讓她離開這壓抑的病房:
“你回去吧,不用天天在這裏陪著我。我......自己可以。”
“回去?”
她轉回頭,眼神執拗:
“萬一艾雪薇那個瘋子找上門,你怎麼應付?而且,我楊悅可還沒那麼缺德,能放下一個病人不管。”
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我忽然笑了,帶著幾分自嘲和苦澀:
“你看,我當初找上你,求你陪我演那場戲給艾雪薇看,就是利用了你的善良。”
我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畢竟,我現在一無所有,想找個人跟她抗衡,似乎也隻有你了。”
自從一年前母親被她逼得跳樓,父親又因車禍殘疾後,我就隻剩一個人了。
我說著,抬眼對上她深不見底的眼眸,那裏麵翻湧的情緒太過複雜,有關切,有心疼,還有......一絲我無法承受,更無法回應的東西。
我心頭一跳,倉促地移開了視線。
第二天,許是見我心情依舊沉鬱,楊悅可不由分說,非要帶我下樓去放放風。
“趁你現在還能自己走路,多曬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總比悶在病房裏強。”
她語氣強硬,動作卻小心翼翼地將我從病床上扶起來。
可悲的是,我的漸凍症從確診那一刻起,惡化的速度就超乎想象。
肌肉無力、萎縮,像無形的藤蔓,一點點纏繞吞噬著我的行動能力。
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再也站不起來了,甚至無法抬起一根手指。
楊悅可的手臂緊緊地攬著我的腰,幾乎是半摟著我,一步步,極其緩慢地在醫院樓下的小花園裏挪動。
陽光有些刺眼,我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身體的大部分感官,似乎都在被冰冷的疾病逐漸剝離。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最不堪的時候,安排最戲劇性的相遇。
就在我們艱難地挪到花園轉角時,迎麵撞上了兩個我再也不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