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回到房間,手臂內側,開始有一種帶著輕微刺痛的麻癢。
我煩躁地撓了幾下,低頭一看,瘙癢的地方摸上去又硬又糙。
是昨天沾了什麼臟東西過敏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
下意識地想到昨晚門縫裏那些灰白色的東西。
早飯桌上,氣氛比昨晚更沉。
我媽眼睛紅腫,顯然哭過,強打著精神把粥推到我麵前。
奶奶坐在她慣常的位置,姿勢依舊僵硬。
她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著白粥,對擺在她麵前的鹹菜碟子視若無睹。
我爸坐在她對麵,眼神中有一絲極力壓製的......厭惡?
“爸,媽,”
我鼓起勇氣開口。
“我手上起了塊東西,又紅又癢,還有點發灰......昨晚在奶奶門口......”
“啪!”
我爸手裏的筷子猛地拍在桌上,震得碗碟一跳。
他猛地轉過頭,“張曉!”
他低吼著,額角的青筋又暴了起來。
“你還有完沒完?!昨晚就是你看錯了!壓力大!胡思亂想!哪來的什麼光?什麼絲?現在又是什麼灰斑?”
“我看你是學習學傻了,腦子都學出毛病了!再胡說八道製造恐慌,信不信我明天就送你去寄宿學校好好清醒清醒?!”
他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斥責和威脅。
我媽嚇得一哆嗦,看看我爸,又看看我,嘴唇動了動,最終隻是低下頭。
她低頭默默扒拉著碗裏的粥粒,眼淚無聲地掉進碗裏。
奶奶依舊低著頭喝粥,仿佛這些都與她毫無關係。
隻是在爸爸吼出“灰斑”兩個字時。
她捏著勺子的枯瘦手指,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手臂上的灰斑似乎更癢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把剩下的話和眼淚一起咽了回去。
在這個自己家裏,我感到孤立無援。
這一天漫長而煎熬。
我爸陰沉著臉,摔門出去,大概是去上班。
我媽把自己關在廚房裏,水龍頭嘩嘩響個不停。
奶奶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她自己房間裏,房門緊閉。
家裏靜得可怕,隻有牆上掛鐘的秒針,哢噠、哢噠,規律地移動著。
手臂上的灰斑在擴大。
硬幣大小了。
麻木感更明顯。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強迫自己看書。
可昨晚那沙啞的哼唱聲,門縫裏蠕動的灰白絲絮,還有我爸那驚疑的“奶奶?!”
像魔咒一樣在耳邊循環。
夜幕再次降臨。
家裏死寂一片。
我媽大概是心力交瘁,早早睡了。我爸還沒回來。
我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手臂上的灰斑在黑暗裏隱隱發燙,那麻木下的刺痛感越來越清晰。
它又來了。
“小乖乖......小乖乖......”
那黏膩的聲音,貼著門板縫隙,絲絲縷縷地鑽了進來,比昨晚清晰得多!
“山坡......開滿......小白花......”
那調子拖得長長的,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誘惑。
“睡下......就......不再醒啦......”
不再是斷斷續續的詞語!
這一次,是完整的、帶著明確死亡暗示的句子!
睡下就不再醒?
她是在唱給我聽?
她想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