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裴景川穿越的第七年裏,我以容貌盡毀、自廢雙腿為代價,終於讓裴景川繼承皇位。
他曾發誓會用餘生敬我愛我,卻隻因寧貴妃一句話,他逼我在我的生辰日上作冰上舞。
我不願,他便讓人將我按在冰上強行起舞,直到我的腳筋再次斷裂,身下也被鮮血染紅,他才終於慌了神色。
本想彌補的他卻在觸及我平靜的眼神後勃然大怒。
“皇後之位本就該是月兒的,你占了她的位置本就高攀,如今既不知悔改,便去冷宮禁足吧。”
他想等我向他低頭。卻不知道,我早已找到了回到現代的辦法。
1、
“不過是一個冰嬉之舞,月兒想看,你跳便是了。如今在這裏推諉來去,是不把朕放在眼裏嗎!”
裴景川的指尖纏繞在寧馨月的發絲間,他看向我的目光銳利,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
“嗚嗚嗚陛下,定是皇後姐姐覺得臣妾出身卑賤,不配看姐姐作舞,臣妾都明白的…”
寧馨月柔若無骨的倒在裴景川的懷中柔聲婉轉,看向我的目光卻滿是惡毒。
“陛下,臣妾當年在北涼落下病根,雙腿頑疾未愈,實在不能作舞。”
我緊咬下唇,抬眼望向裴景川的眼神中滿是屈辱,直直看的叫他心虛。
或是想到了我為了他儲位穩固自請到北涼為質時,他對我說的此生不負卿。
裴景川眼裏閃過一絲動容,這種動容又在觸及我麵上猙獰的疤痕時變的複雜。
那是立儲之日,三皇子因嫉妒派人火燒東宮。
是我冒著熊熊烈火將被迷暈的裴景川背出。
一向冷靜自持的少年哭成了淚人,一次次吻著我的傷疤說必會找到全天下最好的藥膏,讓我容貌如初。
可現在,各地進貢的胭脂藥膏流水般的送入寧馨月的晨曦宮,徒留我滿地淒涼。
“臣妾隻是聽聞當日皇後娘娘在北涼一舞動君心,讓北涼王看完之後聞之欲醉。故而想一睹風采罷了,皇上切莫因為月兒動怒。”
寧馨月輕飄飄的一席話,讓裴景川的臉色再次暴怒,他望著冰麵中我蜷縮的身影,鳳目眯成淬毒的刃。
“朕還聽說過,北疆降卒最愛看瘸腿狼崽跳舞?愛妃既已卸甲,倒該學學如何取悅朕!”
“陛下!”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兒,卻怎麼也看不到那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了。
“陛下可是忘了我這傷疤從何而來?可是忘了在我足下踩的萬千北涼屍體!你...”
“夠了!”
裴景川耐心告罄,更在寧馨月故作擔憂的目光下氣紅了臉。
“咻—”
利劍劃過我的臉龐,我的發冠掉落,烏發散開,連著我眼裏凝結的血淚染紅了白。
“朕是皇帝!你敢忤逆朕?今日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來人,給愛妃換上冰刀,扶她上冰麵。”
裴景川一個眼神,幾個宮女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不顧我的掙紮,強行給我換上冰刀,更直接將我架到了冰麵上。
感受到小腹裏的鈍痛,我的心口猶如刀割。
“你當真要我跳?裴景川!你會後悔的...”
裴景川神色冷漠,他看著我的眼神裏滿是厭惡,直直刺透了我的心。
“大膽!你怎敢直呼皇上名諱!”
寧馨月的話讓裴景川徹底失去了耐心。
他一個眼神,暗衛的劍就落在了小桃頸間,那是救過我千千萬萬次的姑娘,我來到異世後最好的朋友。
小桃立刻跪地,看的我的眼神中卻滿是決絕。我知道,她是讓我不要管她。
“你怎敢!我跳...”
我單腿站在冰麵上搖搖欲墜,每一陣寒風吹過,都像是一把刀割在身上。
在高台上二人玩味或厭惡的目光中,我試圖保持平衡,冰刀在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像我心中痛苦的呐喊。
樂聲奏響,我咬著唇隱忍痛意,全身劇烈的疼痛讓我幾乎無法清醒。
鮮血滴落在潔白的冰麵上,觸目驚心。
而裴景川隻是冷冷地看著,偶爾發出幾聲嘲笑,仿佛在欣賞一場有趣的鬧劇。
“呃啊———!”
血色從我的身下漫出,我的雙腿再也撐不住了。
我整個人直直向後倒去,染血的睫毛上夾雜咳出的血汙,劇烈的疼痛讓我驚叫出聲,隨即我便失去了意識。
“長歌!!!快叫太醫!叫太醫啊!”
“娘娘!”
閉眼前的最後一刻,我看著裴景川猛然向我衝來的身影,卻怎麼也愛不動了。
我想回家了。
【滴,檢測到該對象有兌換資格,請問是否兌換願望。】
“我兌換。”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和裴景川青梅竹馬,我們門當戶對,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可就在我們的訂婚典禮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們一起來到了這個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穿過來時,我們倆正落入一處流民營中。
當時這個世界正鬧饑荒,餓瘋了的流民們看到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青年,頓時想瘋了一樣的朝我們撲來。
發現我們身上沒有銀子後更是喪心病狂想將我殺死取肉。
那時的我崩潰無助,還未來得及大哭便被裴景川拉走。
他拉著我一路狂奔,直直逃到了一片密林中才甩開他們。
我看著裴景川因為保護我,身上被流民們用藤條抽出的一道道血痕後,我發誓獻出生命保護他。
“別怕,長歌。我們一定會回去的。哪怕真的困死在這裏,我也不會讓你受一點的委屈!”
我們找了很多辦法,聽聞民間異錄,宮裏曾經出現過異世之人,隻有皇帝有其資料。
於是進宮成了我們的指望。
我們倆就這樣互相扶持,在異世中彼此依偎。
憑著現代的知識,我日夜挑燈繡衣,努力賺錢讓裴景川可以安心入仕。
因為現代的經驗,我做的成衣可謂名動京城,當朝貴妃要我入宮為她製衣,也就是此刻。
我發現裴景川的長相與皇帝有八分相似。
貴妃卻以為我是想勾引皇上,命人對我仗責五十。
我幾乎去了半條命,卻在看到裴景川時笑得精亮。我知道我們倆離回家,又近了一步。
後來我到大理寺擊鼓上書,踩過冒火的炭才換得了上書資格。
果然證實了裴景川在這個時代的身份便是皇帝遺落在民間的皇子。
恢複身份那一刻,裴景川看著我滿身的傷疤泣不成聲。
他發誓很快會成為儲君,然後娶我做她唯一的妻子,然後和我一同找到回家的辦法。
再後來寧馨月入了東宮,想回家的人隻剩下了我。
“長歌!你終於醒了!”
“唔”
身體傳來的巨痛感讓我悶哼出聲,入目便是與裴景川相扣的十指。
他麵上的擔憂不似作假,見我醒來後,麵上更是劫後餘生般的欣喜。
“我、我好擔心你...”
他似乎有好多話想對我說,可我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眼睛裏無悲無喜。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月兒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已經罰她禁足了,孩子,孩子還會有的...”
“裴景川。你還想回家嗎?”
“朕的家不就在...”
裴景川忽然沉默了,他似乎浸在權利裏太久,忘記了我們到底是從哪來的,也忘記了當時的承諾。
“許長歌!你什麼意思?”
許是我的目光太為平靜,打斷了裴景川的喋喋不休,讓他忽而暴怒。
“在這裏不好嗎?我讓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是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他似是被氣急了,連“朕”的遮羞布也不要了。
“我看你果然是沒有愛過我。”
裴景川眼裏的厭惡迸發的突然,他一把握著我的手鬆開,忽然失去支撐的我就這樣重重摔落在床邊,咽裏的血腥味嗆得我咳嗽不止。
“你就在這宮裏好好待著吧,我本以為你會因著孩子的事情難過,但現在看來,你根本就不在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心。”
說完,裴景川轉身離去,不再看我一眼,自然也沒見到我留下的血淚。
不在意...怎麼會不在意呢?
裴景川登上皇位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被這個世界的天道選中派遣到這個世界矯正故事線的人。
原來的皇帝昏庸無道,差點讓大齊滅國,而我們需要幫大齊避開滅國之運。
完成任務之後,由於我對故事線矯正貢獻巨大,便獲得了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
我本想立刻告訴裴景川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我們可以回家啦!卻在此時發生我已有一個月的身孕。
天道告訴我,回到現代之後,我們在這裏得到了所有東西都會消失。
就在我糾結著是否回去,腦子裏出現我親愛的父母麵對我離開的哭泣聲時,胎動忽起,仿佛腹中生命在叩動。
我心軟了,我想留下我們的寶寶...
裴景川剛回宮時並未受到先皇重視,寧馨月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她對裴景川一見鐘情,吵鬧著要她的丞相父親找先皇指婚。
於是裴景川在養心殿前長跪不起,說我是他此生唯一的妻,要迎我入府許我正妻之位。
先皇震怒,但看裴景川滿臉倔強的固執之色,終於是軟了態度。特許我正妻之位,代價是讓寧馨月以側妃的身份入府。
為了回家,我們隻得鬆口。
“你算什麼東西,一介無名商女,也敢穩坐皇子正妃之位?”
在裴景川上朝之際,寧馨月帶著下人浩浩蕩蕩的闖進我的宮裏。
她帶人將我按在地上掌箍,還將我和裴景川一起撿來的小狗吊死。
寧馨月踩著滿地碎瓷走近,繡鞋碾過小黃抽搐的尾巴。
“活著礙眼,死了倒清淨。若敢自以為是,你便和你的狗一同去死吧。”
血珠順著她的鞋跟滴在阿黃僵硬的絨毛上。
恍惚又是那年冬夜,我和裴景川用絨被裹著凍僵的小狗,暖了整整半宿才聽見第一聲奶氣的嗚咽。
為了裴景川的前途,我不敢反抗,隻在院中麻木的跪著,直到裴景川回來之後號啕大哭。
“對不起長歌,是我沒用,對不起...會好的,我會保護好你的!至於傷害過你的人,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再後來,北涼來犯,大齊危矣。群臣無措之際,是我主動提出前往北涼為質,以給大齊喘息之地。
“謝謝你,長歌,你等我接你回來。我愛你...”
裴景川紅著的雙眼仿佛還在眼前,他與我徹夜相擁,共憶隻屬於我們的童年。
我被北涼處處受人欺辱。
她們讓我寒冬臘月薄衣起舞;讓我徹夜挑燈跟她們的獵狗製衣;讓我當活靶子供人射箭;讓我捧著他們的鞋尖親吻...
終於,在我一年忍辱負重下,我和裴景川裏應外合,終讓大齊大獲全勝。
我以為再見時會見到他眼眸中的憐惜無數,卻隻觸及他在見我滿身傷疤,和麵上北涼王室刁難而更加猙獰的傷疤時的後退。
收複北涼後,他並沒有為我報仇。
而是因著寧馨月一句“殿下應諫言父皇大赦天下,讓人敬我大齊風度。”
將北涼眾人奉為座上賓。
此舉確得好評無數,人人讚太子殿下寬宏大量,竟以大局為重,不計較兒女情長。
裴景川也因此被先皇立儲,隻剩下我滿腔的屈辱傷悲,隨風而散了。
寧馨月奪走了我的阿黃,奪走了我的尊嚴。而如今,又奪走了我的孩子。
奪走了我唯一留下的意義。
“交易完成了,我可以回家了,對嗎?”
“三天後,你的肉體會死亡,到時便可回到你們的時代。”
聽著天道的回複,我輕閉雙眼,單薄的身軀在冷宮的寒風中顫動,我卻怎麼也不覺得冷。
我將寢宮中的東西一一打包,小桃也被我遣送出宮,替我去看我不曾看過的自由。
今天我該回家了。
我最後一次澆了冷宮的花,坐在長椅上靜靜的等待死亡的到來。
不知道裴景川看到我的屍體後會作何感想呢?是否會有,哪怕一絲的傷悲。
“喲?姐姐好雅興,竟然一個人坐在花園角落曬太陽呢~”
帶著惡意的聲音響起,我甚至不用抬頭,就可以想象到寧馨月帶著惡意的笑臉。
最後一天也不讓我安寧麼?
是又想奪走我的某個東西?還是又想陷害我傷害她好讓裴景川罰我?
無所謂了。
我麻木的閉上雙眼,並未搭理她的挑釁。
“姐姐架子倒是不小。妹妹來倒也沒什麼大事,隻是我的人在宮外踩買時,抓到了一隻偷溜出宮的小老鼠。姐姐看管不利,妹妹已經替姐姐罰她了。”
鎏金護甲劃過妝奩鏡麵,映出寧馨月指尖把玩的翡翠耳墜。那是我留給小桃的禮物。
“小桃!你把她怎麼樣了?我殺了你!”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把她扒光了丟到青樓裏咯。聽說她死不瞑目呢。不過一個賤婢,竟將姐姐氣成這樣?”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混著沉香在鼻腔翻湧。我看著寧馨月那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行動比理智先行。
“啊———!”
寧馨月尖叫著踉蹌後退,撞翻的胭脂盒在青磚洇開大片猩紅。
刀鋒貼著寧馨月細嫩的皮膚,我卻盯著鏡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好像看到了當時那個替我擋道無數,傻得可愛的姑娘。
“你、你放開我!你敢對我動手,景川哥哥不會放過你的!啊———”
我沒有給她亂叫的機會,刀鋒劃過臉頰,我在她的臉上直直刻出了幾道血痕,血花炸開,混著她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怎麼敢!你這個賤人居然敢毀我容貌!你怎麼敢!”
周圍的侍女很快將我按住,寧馨月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直打的我耳朵轟鳴。
“你這個賤人!你還不知道吧,景川哥哥愛的一直都是我!當時讓你為後也隻是擔心我受到傷害罷了!我還得謝謝你!替我受了這麼多明槍暗箭!”
“北涼那幾年不好受吧?他們蠻荒之地,幾兩銀子就能讓你受盡磋磨!你以為景川哥哥不知道嗎?沒有他的默許我的手怎麼伸的出去啊!”
“還有你真的以為,你們來到這是意外嗎?”
容貌被毀的寧馨月陷入了徹底的瘋狂之中,巴掌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臉上,血淚相混,竟鹹得我哈哈大笑。
“異世之人若想來此,必攜一人同行,且同行之人必須甘願為其付出一切,此人則必成皇族。
我多次入景川夢裏,就是為了讓他甘來異世,為我寧家大業貢獻!而你,隻是一個被他犧牲的可憐蟲而已!”
居然是這樣!!
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到來是一場意外,我一直以為是我在北涼一年才讓寧馨月乘虛而入,原來...一開始就都是陰謀!
“許長歌!你把月兒怎麼了!”
姍姍來遲的裴景川隻看到他心愛的月兒被我毀掉了容貌。
裴景川想抬頭怒斥我,卻在觸及我眼滴滔天的恨意時僵住。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看到許長歌對他的眼神帶有如此恨意,他竟覺得心臟空了一塊,好像有什麼東西,再也回不來了。
【生命倒計時啟動,天選者即將脫離世界。十、九、八...】
“裴景川!若有來世,我定要將你二人千刀萬剮!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我聲聲淒厲,隻見眼前白光一閃,我和裴景川雙雙倒下。
裴景川的嘴巴微長,含著還未喊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