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在水中無助掙紮的時候咬著牙沒掉一滴淚。

可現在，看著他們的合照，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下。

原來我因為感染引發肺炎，幾經生死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啊。

如果放在從前，我一定會馬上給爸媽打電話，指責他們偏心，大喊大叫發泄心中的不滿。

可現在，我忽然覺得沒勁。

他們可以在洪水中把我扔下，我還有什麼好鬧的呢？

我對著屏幕苦笑一聲，默默點讚回複：真羨慕你們一家三口。

把手機還給好心人後，我慢吞吞地走回了老宅。

承載著我無數快樂記憶的老家，如今已經是一片狼藉。

看著不停穿梭其中的誌願者，我上前詢問後，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我們一起在廢墟裏穿行，一點點動手，拯救這片被毀掉的家園。

一直忙到晚上，回賓館時，我才想起來去買個新手機。

這次開機後，手機倒是不停彈出提示。

先是爸媽發來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妹妹受不得刺激你不知道嗎？】

【你是不是故意氣你妹妹，想讓她難受！】

【回消息，關機幹什麼，你是不是在鄉下玩野了！】

接著是江詩妍發來的：

【你為什麼要那麼說？我真的很難過，我一直也把你當家人的。】

【你別怪爸媽，我身體不好，他們擔心我很正常。】

我沒回。

不知道是想得太多，還是實在太累。

我罕見地沒有失眠，躺在床上，一覺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跟著誌願者清理垃圾時，媽媽打來了電話。

這一瞬間，我忽然有些慌亂。

因為我直到現在才想起，從昨晚到今天，我都忘記了回信息。

從前媽媽發一條，我能開心地回一百條，這次我一言不發，她一定擔心壞了。

剛按下接通鍵，媽媽憤怒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江巧巧，你是死在外麵了嗎？”

“妹妹被你氣得哮喘都發作了，你可倒好，自己在外麵逍遙快活！”

我差點脫口而出的“我沒事”卡在了喉嚨裏。

就像是卡了一把尖刀，慢慢攪動著我的神經。

我顫抖著聲音喊了一聲媽，隨後淚如雨下：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死在洪水裏了？”

媽媽疑惑地啊了一聲。

她好像現在才想起，我不是在逍遙快活，我是被他們丟下了。

丟在了要人命的洪水之中。

片刻的尷尬後，媽媽聲音軟了一些：

“你現在這不是沒事嗎，好好地說這個幹什麼，是想讓我內疚嗎？”

“和你說過八百遍了，你妹妹身體不好，你看看你，又要和她爭。”

我僵在原地，實在說不出話來。

媽媽見我不說話，語氣又軟了一點：

“行了，你收拾收拾，我給你訂車票，明天回來吧。”

聽我猶豫著嗯了一聲，她繼續說道：

“記得回老宅一趟，給你妹妹挖點野菜，她沒吃到，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