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勞動改造的生活，如同人間地獄。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幹重活，挑糞、鋤地、搬石頭……吃的卻是豬食一樣的糠咽菜。

溫初宜身上有傷，嗓子又說不出話，動作稍慢就會招來監工的斥罵甚至鞭打。

周圍的改造人員也都麻木而冷漠。

她咬著牙，靠著那股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離開霍淮聲的強烈念頭，硬生生扛過了一周。

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傷痕累累，身心俱疲。

一周後，她終於被放了出來。

站在那扇鐵門外，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過了一回。

霍淮聲的車停在不遠處。

他走過來，遞給她一個小紙包，裏麵是幾粒藥丸。

“這是解藥，吃了就能說話。”他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平淡，“皎皎這幾天生理期，身體不舒服，你回去熬點紅糖薑棗湯，食材我已經買好放在家裏了。晚上皎皎過來吃飯，我也會結束軍務早點回來。”

他甚至沒有問她這一周是怎麼過的，傷怎麼樣了。

在他眼裏，她大概隻是個可以隨意利用、隨意丟棄的工具人。

溫初宜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接過解藥，放進嘴裏，幹咽了下去。

喉嚨裏一陣清涼劃過，灼痛感似乎減輕了些。

她看也沒看霍淮聲一眼，轉身，一瘸一拐地，朝著與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霍淮聲看著她決絕而單薄的背影，心裏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心慌。

他下意識想追上去問問，但身後的警衛員適時提醒道：“團長，師部還有緊急會議等著您。”

霍淮聲腳步一頓，看著溫初宜漸漸走遠的背影，最終還是收回了目光。

算了，等晚上回家再看看她到底怎麼了。

他轉身，上了吉普車，絕塵而去。

而溫初宜，徑直去了民政局。

她走到窗口，聲音因為剛恢複還有些沙啞，但很清晰：“同誌，請問一下，我申請的強製離婚，證件下來了嗎？”

工作人員查詢了一下，遞給她一個薄薄的本子：“溫初宜同誌是嗎？你的離婚證剛剛審批下來，給。”

溫初宜接過那本暗紅色的離婚證，指尖微微顫抖。

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看著上麵她和霍淮聲的名字，並排寫著，上麵蓋著清晰的“解除婚姻關係”的印章。

這一刻，她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將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痛苦和壓抑都吐了出來。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她將離婚證仔細地收好，然後回到了那個她住了兩輩子的家屬院。

走到家門口，她看到門口果然放著一袋東西，裏麵是紅棗、生薑、紅糖。

那是霍淮聲買來，讓她給何皎皎煮湯的。

溫初宜看著那袋東西，臉上露出一抹極其諷刺的笑。

她直接越過那袋東西，從房裏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

然後，再將那張嶄新的離婚證，端端正正地放在了那袋食材的上麵。

做完這一切，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承載了她無數痛苦記憶的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屬院，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前方的路，是未知的。

但她知道，每一步，都通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