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無終



我和秦箏在一起多年，為愛放棄全國十強企業的offer，陪著她創業吃苦。

在公司瀕臨倒閉，甚至發不出工資時，我自願降薪，掏出自己的存款為她墊付員工工資。

可是等公司蒸蒸日上，她已然身價過億的時候，她的初戀程君寧卻回來了。

還直接空降成了我的領導。

程君寧工作失誤害公司利益受損時，

秦箏直接將責任推在我身上，質問我為什麼拈酸吃醋，棄公司利益於不顧。

她媽媽更喜歡程君寧而不喜歡我的時候，

她說為什麼這麼多年了我媽還是不喜歡你，卻第一眼就喜歡君寧，有時候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和合作商應酬喝酒的時候，

她幫程君寧擋酒，卻將我推上了桌。

我因為多年為公司拉業務應酬，早已喝出胃病，拒絕了她的要求。

她卻問我在矯情什麼？

她要送程君寧回家，卻把喝酒喝到胃疼的我丟在一邊，我痛苦地哀求她將我送到醫院。

她說，別裝了，你不要對君寧有這麼大的偏見。

後來我終於對她死心離開，她卻紅著眼睛滿世界發瘋地找我。

1.

秦箏是單親家庭，爸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從小一直與她媽媽相依為命。

秦箏很在乎她媽媽。

可是她媽媽卻不怎麼喜歡我。

甚至可以說喜歡難為我。

今天下午四點準時開會。

可是就在會議即將舉行的十分鐘前，秦箏媽媽的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了過來。她打電話從來不會顧及我是不是在上班。

「某運來」的鈴聲突兀地在辦公室響起。

本來還在埋頭在電腦前的同事們紛紛抬起頭將注意力落在我身上。

我小聲地說了聲抱歉，就匆忙地跑到茶水間去接電話。

秦箏媽媽周素琴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從話筒中傳出來：「好歹我現在是長輩，最起碼的尊重要有吧，打你電話幾分鐘都沒接，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這讓我怎麼放心讓你進我們家的門，以後等我老了病了躺在病床上了，是不是要理都不理我了。」其實她打過來到我接的時間不到一分鐘。

我很納悶，有些嶽母明明知道自己將來會老，以後要依靠女兒女婿，但是身體康健的時候對女婿尖酸刻薄，卻還指望老了走不動女婿會好好伺候她。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但是這些話也隻能放在心裏，我隻能任由她劈裏啪啦地說我一頓。

等到說完以後，直接用命令的語氣說道：「我和箏箏她舅舅和姑父他們一起在逛古玩市場，你過來幫我們提東西。」

我難為情地開口：「但是再過幾分鐘公司就要開會了，等開完會我再過來可以嗎阿姨？」

「等你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這麼遠的路，你是想累死我們，以後你還想不想娶我女兒了，識相點就趕緊滾過來！不然就別纏著我們箏箏了，早點分手滾蛋！我是不會讓你進我們家的門的！」說完就怒氣衝衝掛了電話。

我不禁苦笑。她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可是能有什麼辦法，誰叫她是我喜歡的人的媽媽呢。我也隻能忍氣吞聲。

去秦箏辦公室的時候。

遇到同事。

收到了許多祝賀。

「恭喜啊雲深！今天升職了記得請吃飯！」

「雲深，等會兒會上boss就會宣布你任職總監的消息，高不高興呀！」

「雲深，我要沾沾你的事業運，說不定沒過多久我也能升職加薪了。」

「去你的吧，雲深是憑自己本事升職的，幾千萬的單都被他簽下來了，你有這本事。」

我都一一謝過了。

我敲了秦箏辦公室的門。

秦箏清冷悅耳的聲音傳來：「進來。」

看到我進來以後，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頭處理文件。

她的五官無疑是優秀的，精致的眉眼，淩厲幹練的氣場。

身上穿著的是我每天早上給她搭配的職業套裝。西裝套裙的她自帶女強人的冷豔魅力。

我和她說了她媽媽的電話內容以後。

她的頭抬都沒抬：「既然我媽讓你去，你就去吧。」

「可是再過幾分鐘的會......」

「會議你來不來都沒關係的，你快去幫我媽忙吧，我媽他們年紀大了，逛街提太多東西吃不消，你多照顧著點看著點。」

秦箏想到什麼，抬起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一句：「雲深，你乖點。」

我想說新任命本人如果不在的話，會不會不好啊，但是聽到她最後一句話，心中突然也很高興。

2.

等我趕到秦箏媽媽所指定的地方，不出所料，他們並沒有在那裏。

頭頂上是一片大太陽。

現在正是暑期，是天氣最炎熱的月份之一。

我就隻能一直站在太陽底下，感覺周身空氣都是燙人的，在太陽的強烈照射下，我覺得我全身熱到都可以煎雞蛋了。

沒過一會兒，我的前胸後背都被汗浸濕了，臉上的汗珠源源不斷地滾落，眼睛被汗浸入，刺激得我都睜不開眼睛。

並不是我不想找一個涼快的地方等。

而是有過前車之鑒。

第一次，她約我出來，也是幾年前的夏天。

但是我遲遲沒有等到她，就到附近的店門口躲太陽。

沒想到她過來以後，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我叫你在這裏等我，你跑人家店門口涼快去了，你平時對箏箏也是這麼陽奉陰違的嗎？」

最後她卻在秦箏麵前賣慘倒打一耙，說我是不是對她有意見，所以才不在約定的地點等她，讓她一個老太太在大太陽底下找了我半個多小時。

為了不讓自己喜歡的人夾在中間為難。

一般不管秦箏媽媽怎麼折騰我，我都是逆來順受的。

等到我渾身都濕透了，他們才容光煥發從高端會所姍姍來遲。

看到我乖乖在太陽底下暴曬，她也找不到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

幾個人興致勃勃地衝向古玩店。

三個舅舅兩個姑父外加秦箏媽媽自己。

我兩隻手勉強把他們挑選的收藏品提下。

在店員要掃碼收款的時候，我隻是猶豫了一下。

秦箏媽媽便不滿地看著我：「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麼，付錢啊，陪長輩逛街，還要長輩付錢嗎？一股子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三個舅舅兩個姑父聽了也笑嗬嗬的：「還是你厲害，能把女婿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要這樣，哪有女婿爬在嶽母頭上的道理。」

店員是一個年輕小夥，他聽完渾身一顫，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等到回到秦箏媽媽住的地方。

還沒有坐下來歇一會兒，喝口水。

秦箏媽媽就讓我去做飯。

十菜一湯，七葷三素。

並且不讓保姆阿姨幫忙。

從洗菜到切菜，到最後出鍋端上桌。

全程都是我一個人。

她卻美名其曰：「你不要覺得阿姨這是在為難你，我隻是想考驗你的手藝，能不能把箏箏照顧好，連做飯都做不好，我怎麼放心把箏箏交給你。」

等我做完飯以後，她卻沒有讓我坐下吃飯。

而是讓我把地掃了，就去給秦箏送飯。

明明茶幾旁有垃圾桶，但是細細碎碎的瓜子殼和橘子皮卻到處都是。

等到我忙完。

秦箏媽媽還要檢查一遍。

我掃得很認真，因為我知道秦箏媽媽會找茬，可是瓜子殼一個兩個很容易藏在角落。

被秦箏媽媽挑剔地找了出來：「你看看，這裏都沒有掃幹淨，一個大男人連家務都不能做好，在外麵也不出去多掙錢，就知道窩在家裏做飯掃地，真是窩囊廢！」

我最後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我和秦箏的家的。

洗完衣服洗完澡以後，已經八點多了，但是秦箏卻還沒有回來。

我實在是撐不住，就躺床上睡著了。

應該到了半夜，我聽到了秦箏回來的動靜。但是我的眼睛依舊是迷迷糊糊的睜不開。

等到她洗漱完上床，我自覺滾到她旁邊，迷糊間好像聞到了一股不該屬於秦箏的男士古龍水味道。

但是這時的我已經沒有腦子思考了。

第二天我早起給她做早飯。

雞汁粥、煎餃、麵條、豆漿......

都是份量少但是種類多的早餐。

其實沒住在一起之前，我自己吃早飯，一般是啃幹巴巴的麵包，或者去早餐店買饅頭包子將就。

但是住在一起後，早餐第一天我們兩個就大眼瞪小眼。

我的手藝不是很好，但是也能勉強下廚。

她不想我一個人辛苦，就自告奮勇幫忙煎雞蛋。

結果被油給濺到手背上，將手背燙得通紅。

最後我把她趕了出去，沒讓她再添亂。

廚房裏還貼著一張紙條：「秦箏和狗，禁止入內。」

她也再也沒進過廚房。

可是等我把飯做好。

她卻已經拿起放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準備出門了。

我忙叫住了她：「早餐還沒吃呢。」

她挺拔的身姿卻沒有回頭，嗓音自帶涼意，丟下一句：「有事，不吃了。」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隻好吃完早餐，走一段路乘地鐵上班。

至於我和秦箏在一個公司上班，為什麼不坐她的車。

因為我們依舊處於辦公室戀情階段，我和她的關係並沒有在辦公室公開。

我和她從大學在一起，到現在公司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其實我也不是沒有和她提過在公司公開兩個人的關係。

她卻覺得她是老板，帶頭辦公室戀情影響不好，就一直沒有公開。

我和她去公司都是各去各的。

隻有我生日那天，她才會破天荒地開車帶我。

隻是在離公司幾個紅綠燈路口就把我放下了。

不過至少她會為我破例，我已經滿足了。

3.

我來到公司。

卻發現同事們看我的眼神有些躲閃和憐憫。

來到我的工位，卻發現我的東西全都被亂七八糟地堆放在了一旁。

我不明所以，心想難道是升職了，所以要給我換一個獨立的辦公室？

或許是秦箏給我的驚喜。

最後我才知道，我他媽真是蠢，秦箏給我的何止是驚喜啊，驚嚇才更準確。

她在公司向來是不苟言笑的冷硬形象，可是今天她和某個男人來公司時，唇角的笑卻是柔軟的。

男人的麵目在我的眼睛裏越來越清晰，真正看清楚那男人的臉的時候，我整個人渾身一僵，血液逆流。

因為那個男人是程君寧，也是秦箏的初戀。

4.

在高中的時候，我和秦箏和程君寧都是同一個班的同學。

我是一個孤兒，上學都是靠孤兒院院長和社會各界好心人士的幫助才能完成學業。

我雖然是全校第一，但是為人孤僻，沒有人喜歡我，除了各科的老師。

有些人總是會覺得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而認為我低他們一等，和普通人不一樣。

秦箏少年時也長得很清秀。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家庭，都會以為她是哪家豪門的千金小姐。

程君寧很帥氣，而且他能每天穿名牌襯衫和手工西褲上學。

兩個人郎才女貌，加上兩人是同桌，相處出超出正常的友誼也正常。

說實話在程君寧麵前，我是有點自卑的，因為我一年四季都是灰撲撲的校服。頭發也是一成不變的短發。

但是讓一心讀書的我，對秦箏上心是她偶然的一次維護。

總有些行為惡劣的男生，對別人指手畫腳。

一天午休，教室裏隻有我和兩個坐在前排的男生，外加趴在桌上睡覺的秦箏。

那兩個男生可能是因為正好看到我吧，也不懼怕我聽到。

直接當麵嘲笑我。

「你說慕雲深為什麼天天穿著校服啊？」

「窮鬼一個，沒爹沒娘唄。」

「那你說他是不是也天天不洗澡啊？」

「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窮鬼啊，水也要花錢的啊，哈哈哈哈哈。」

「難怪我光是看著他，就覺得他身上有味。」

我捂住耳朵，可是這些閑言碎語還是一點不漏地傳到了耳朵裏，臉羞得通紅。

「嘭！」的一聲，巨大的響聲讓我下意識抬起頭。

秦箏不知道何時站在了那兩個男生的麵前，將兩人身後的桌子踹翻。

直接將桌子踹倒壓在兩人身上。

「嘴巴這麼臭，是經常不刷牙嗎！」

說完又一腳用力踩在桌子上，將想要從桌下掙紮的兩人翻不了身。

在一個環境，沒有人喜歡你，但是突然有人向你伸出援助之手的時候，那她會成為你的光，不知不覺地牽扯著你所有注意力。

秦箏對於我來說，就是這種存在。

5.

所以對於程君寧的到來，我是有危機感的。

程君寧卻是落落大方：「雲深，好久不見呀。」

他和秦箏站在一起，好不般配。

反而是我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麵，我一點也不體麵，執拗地看著秦箏。

秦箏眼眸幽深，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隻是嗓音微涼：「你們部門新上任的業務經理就是他，以後業務部就由他管理，雲深，你要配合好他的工作。」

我想我的麵色難堪極了。

秦箏似乎是想安慰我。

程君寧卻恰到好處地從我身邊走過，我聞到了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和昨天晚上秦箏身上的一模一樣。

他看著地上被丟得亂七八糟的一堆，表情十分抱歉：「對不起啊雲深，因為我的個人辦公室還沒裝修好，所以我隻能暫時占用你的工位了，其實秦箏是想讓我暫時去她辦公室辦公的，但是我覺得這樣影響不好，她是領導，我是下屬，我怎麼能占用她的辦公室呢。」他語氣溫和卻帶著若有若無的暗示。

同事們眼觀鼻，鼻觀心，交換著眼神。

又明知故問：「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占用你的工位吧，如果你介意的話......那我。」

秦箏卻直接打斷他的話，漫不經心地說：「他是領導你是下屬，你有什麼資格好介意的，好了，散了吧，都去工作。」

同事們紛紛鳥作群散。

後來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才從我一手培養的小馨嘴裏知道。

全公司都知道了程君寧是秦箏的初戀，而且從昨天晚上到今天都是秦箏接送他上下班的。

他們都紛紛猜測，程君寧會是秦箏未來的老公。

秦箏稍微一施舍，我就感動不已的，卻是人家唾手可得的，多麼他媽諷刺啊。

6.

程君寧急於做出業績給公司上下看，特別是給秦箏看。

所以沒幾天，就約了大客戶談合作。

並且點名叫我陪著去。

可是到了約談合作的餐廳，他卻隻讓我插手一些跑腿的事。

要麼就是去買咖啡，要麼就是去為合作商買一些禮物。

將我使喚得團團轉。等我回來的時候。

他已經和大客戶相談甚歡了，合作已經談下來了。

我其實有些納悶，程君寧真的這麼厲害了嗎？

畢竟當年高中的時候，他沒有考上大學，才選擇出國鍍金的。

而麵前的大客戶，是業界出了名的條件苛刻的，就是我自己，都不一定能和他談成條件。

而他隻用了一個多小時，就把訂單給拿下了。

最後我終於知道，他是怎麼把單子拿下的了。

給對方讓那麼大的利，自己公司幾乎給別人白打工，人家可不是樂意合作嗎？

可是程君寧在工位上喝著手衝咖啡，刷著手機。

秦箏卻將我叫到了辦公室。

我剛開門，一個文件直接甩在了我的臉上，書頁劃過我的臉，在我的臉上刮出了一道細細的口子。

「你幹的好事！」秦箏一開口就給我定了罪。

我看著文件的合同上「秦箏」兩個大字。

她到底是得多信任程君寧啊，連合同的內容都不檢查，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7.

「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捂住自己的傷口，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君寧才來公司，他懂什麼，你不就是想要讓君寧難堪，所以才給君寧挖這麼大的坑嗎！」

「為了你所謂的嫉妒心，連公司的利益都可以舍棄，慕雲深，你太讓我失望了！」秦箏看向我的眼睛淩厲。

「你真正查過事情的來龍去脈嗎？作為一個公司的決策者，隻憑著自己的猜測，就來評判我！該對你失望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我的眼神中透著濃濃的失望，臉上隻是一個小小的傷口，卻火辣辣地疼，疼痛幾乎要將我淹沒了。

那樣灼熱的失望，讓秦箏有一瞬間懷疑了自己，可是慕雲深憑什麼對自己失望，有什麼資格對她失望，她的眼中是升起的怒火，所以口不擇言：「我和君寧在一起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現在你翻舊賬，針對君寧，給他下套就沒有意思了，他和你不一樣，他家庭幸福，玩不過你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見不得光的手段。」

「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和他的過去，那就分手吧！」秦箏不再看我。

在她為了維護程君寧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間，我真的想回應她「好啊，分手就分手！」

可是秦箏的助理急促的敲門聲。

將我的話吞了回去。

8.

晚上回到家裏，我沒有睡回主臥，而是選擇在次臥睡覺。

我很想讓自己睡著，腦子卻十分清醒。

今天辦公室發生的事不斷地在我腦子裏循環。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門被輕輕打開。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秦箏的腳步聲我已經爛熟於心。

床身在我身邊塌陷。

我的臉被一抹溫柔的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帶著些許的疼惜。

然後，我的傷口就被一抹冰涼的藥膏覆蓋，輕輕地推開。

做完這一切。

秦箏將藥膏放在床頭櫃上。

躺在了我的身邊，抱著我，在我的額前留下一吻。聽著她逐漸平穩的呼吸。

分手的想法慢慢退卻。

對於從小沒有感受過別人愛意的人，不懂得怎麼愛自己，最後隻能卑微地抓住別人哪怕一絲的愛意。

至少在這一刻，我相信秦箏對我是有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