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了公司即將上線的新項目，我帶領技術團隊連續通宵三個月，攻克了所有技術難關。

慶功宴上，我拿著項目獎金申請表去找新上任的行政總監簽字。

她卻當著所有人的麵，將申請表撕得粉碎。

“公司規定，項目延期，沒有獎金，你心裏沒數嗎？”

我愣在原地，這個為了追求極致而延遲兩周上線的項目，幫公司取得了數倍的利益。

“總監，您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合規矩。”

她抱著手臂，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真以為會寫幾行代碼就了不起了？”

“我爸是集團董事，在這裏，我的規矩，才是規矩。”

1、

我看著眼前這位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孩，強忍著壓下心中的怒氣。

“李總監，項目隻是戰略性延遲兩周，這在立項報告裏是允許的。”

“而且，正是因為這兩周的優化，用戶預注冊人數翻了一倍，這在公司內網有詳細數據......”

李薇，一個月前空降而來的行政總監，據說是董事長的千金。

“數據？我隻認白紙黑字的規定。”

李薇打斷我，拿起桌上那份被撕碎的申請表，扔進腳邊的垃圾桶，

“規定寫得很清楚，未在指定日期上線，即為延期，你的獎金全部清零。”

辦公室鴉雀無聲，所有同事都屏息看著這一幕。

我能感受到背後那些目光，有同情，有看好戲，也有同樣像我一樣崩潰的下屬。

“我母親的病情需要一筆急用錢，如果可能，公司能否通融一下......”

“那是你自己的事！”

她猛地提高音量，精致的臉上滿是傲慢與不耐煩，

“林峰，你這是在道德綁架公司！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家裏有點事就來賣慘，那公司的規矩還立給誰看？還怎麼管理？”

這筆被李薇扣下的獎金，我早已計劃好用來支付母親下一階段的醫藥費。

出差最後一個月，家裏突然傳來噩耗，母親確診了癌症。

我當時正在攻克項目最關鍵的節點。

我咬著牙，把所有的焦慮和恐懼都壓在心底。

告訴自己，挺過去，拿下項目，拿到獎金，媽媽就有救了。

我在深夜的機房裏對著屏幕拚命，心裏想的全是母親化療時虛弱的樣子。

三個月的浴血奮戰，得到的卻隻有羞辱。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李總監，這三個月，團隊所有人幾乎沒有休息，光是服務器架構就重構了三次，這些成果......”

“做得好是應該，做不好就得罰！”

“林峰，你是不是覺得沒了你，公司就轉不動了？”

她繞過辦公桌，高跟鞋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音。

她停在我麵前，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別給臉不要臉。不就是個敲代碼的嗎？在我這兒，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

“我爸是公司老板！什麼事都得我說了算，明白嗎？”

我看著她寫滿輕蔑的眼睛，忽然笑了。

很好。

原來我帶著團隊嘔心瀝血打造的，以為能支撐公司未來三年的王牌產品。

在有些人眼裏，不過是她用來立威的工具。

我沒再爭辯，如今我任何言語在絕對的權力麵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我轉身，在一片複雜的目光中，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工位。

我沒去找李總。

李薇敢這麼囂張，李總的態度難道我還能預料不到嗎？

去找他，無非是再聽一遍“顧全大局”的屁話，把我的尊嚴放在地上再摩擦一次。

我坐回工位，強迫自己盯著屏幕上項目複雜的架構圖。

那不是代碼，那是我和團隊一百多個日夜的心血。

“峰哥......”

手下最得力的工程師小陳湊過來，壓低聲音，臉上滿是憤怒，

“就這麼算了？那您母親的醫藥費......”

我頹廢地靠在座椅上，“我自己再想想辦法吧。”

2、

周圍的同事臉上滿是擔憂。

小雨率先開口，“峰哥，咱們組的季度績效也該發下來了吧！我們先借給你應急。”

“這怎麼行，你們也需要生活啊。”

我連忙拒絕，我的下屬大部分都是剛出來打拚的年輕人，甚至還需要為自己的下個月房租發愁。

“峰哥，阿姨的身體重要，你就不用和我們客氣了。”

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李薇尖銳的聲音就在部門口響了起來。

她是故意的，要讓所有人都聽見。

“都愣著幹什麼呢？活兒都幹完了？項目延期還有理了？”

“公司不追究你們責任已經是網開一麵了！”

她踩著高跟鞋，快速走到我工位旁，將一份新的《項目管理規範》拍在我桌上，

“林總監，好好學學新規定，以後所有項目節點，必須嚴格按照這份規範來，這次為了懲罰你們，整個項目組季度績效清零！”

“什麼？！”

“清零？！憑什麼！”

“我們明明超額完成了指標！”

李薇似乎很滿意這種效果，揚了揚下巴，

“希望你們能吸取教訓，以後嚴格按時......”

“李總監！”小雨帶著哭腔打斷她，

“怎麼能全部取消？那是我下季度的房租啊！”

“我的車貸怎麼辦......”

“這不公平！”

李薇看著群情激憤的眾人，非但沒有絲毫動容，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更深的諷刺：“公司花錢不是做慈善！完不成節點就是失敗，失敗就要受罰，這就是最大的公平！”

“要怪，就怪你們跟錯了領導，沒能按時完成任務！”

她這話，瞬間把所有人的怒火引到了我身上。

我感到團隊成員的目光複雜地落在我背上，有無奈，有怨氣，更多的是一種兔死狐悲的絕望。

李薇像欣賞完一出好戲，轉身離開。

她不僅要奪走我們應得的報酬，還要徹底擊碎我們的尊嚴和凝聚力。

辦公室裏死一樣的寂靜。

小雨的抽泣聲低低地傳來。

我看著他們，看著這一張張因為熬夜加班而顯得憔悴的臉，此刻隻剩下麻木和絕望。

晚上，我一個人回到冰冷安靜的公寓。

母親的催款短信不斷彈出。

胃裏翻湧上一陣劇烈的痙攣。

我顫抖著手，摸出胃藥幹咽下去。

苦澀的藥片卡在喉嚨裏，卻遠不及此刻心中的萬分之一。

這筆錢，我可以不要。

但這口氣，這份被肆意踐踏的尊嚴和犧牲，我必須親手討回來！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從通訊錄裏找出了另一位老板的號碼。

一家與我們競爭多年，始終被我的項目壓一頭的新公司。

幾個月前他高薪挖我，我婉拒了。

現在，是時候接受了。

3、

和陳總的通話不到二十分鐘。

我沒有抱怨一句公司的待遇，更沒有提績效被清零的事。

我隻是以一個重要合作夥伴的角度，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最後，我不經意地提到，聽說貴最近正在高薪誠聘能深刻理解該係統的核心技術人員。

陳總是明白人，她不需要我把話說透。

很快一份我拒絕不了的崗位Offer就發到了我的郵箱。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辦公室的氣氛像繃緊的弦，可我卻十分平靜。

李薇抱著手臂在我們部門區域晃悠，最後定格在我身上。

“林總監，看來你心態很好嘛。”

她語帶嘲諷，“我還以為你受了打擊，要一蹶不振了呢。”

沒有看到我痛苦的模樣，似乎讓她很不爽。

我沒抬頭，繼續敲著代碼：“工作時間不就該這樣嗎？”

這時，老板的秘書過來，請我去辦公室一趟。

李薇臉上立刻露出一絲看好戲的得意。

我平靜地起身，跟她擦肩而過。

走進老板辦公室，他正揉著太陽穴，麵前擺著一份報告。

“林峰啊，坐。”

他語氣有些疲憊，“我聽說......你和星耀科技的人接觸了？”

消息傳得真快。

我麵不改色：“張總，獵頭找我很正常。但我目前仍然是公司技術負責人，我會恪盡職守。”

“那就好，那就好。”

他鬆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關於績效的事，我也了解了一下。”

“李總監呢，確實是嚴格按照新規執行，雖然方式方法可能有點......直接。但公司的規定，我們還是要維護的，你說是不是？”

我看著他和稀泥的樣子，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明知不公，卻選擇了默許。

“張總，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項目的成功有目共睹，這樣處理，不怕寒了技術團隊的心嗎？”

“哎呀，林峰，你要理解公司的難處嘛。”

他打著官腔，“管理規範化是趨勢，我們要支持。至於團隊，你作為領導，要多做做思想工作，安撫一下。眼光要放長遠！”

長遠？當我母親的生命和團隊的生計都被擺在眼前時，他跟我談長遠。

我看著他，不再說話。

我知道，在這裏，我已經找不到任何公道。

4、

從張總辦公室出來，李薇居然還沒走，倚在門邊，抱著手臂。

“怎麼樣，林總監？挨批了吧？”

她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早就告訴過你，認清自己的位置。技術再好，也不過是高級打工仔。”

我沒理她，徑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她卻不依不饒地跟過來，聲音拔高，確保全場都能聽見：

“我警告你，林峰，不要動什麼歪心思！老老實實把項目的維護工作做好，要是敢泄露一點公司技術機密，或者帶著團隊鬧事，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在這個行業混不下去！”

整個技術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著這一幕。

屈辱、憤怒、絕望......種種情緒在空氣中彌漫。

她以為她的威脅能震懾住我。

她卻不知道，我等的就是她這把火，這把將我和公司最後一絲情分燒幹淨的烈火。

我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麵對著她。

這一次，我沒有掩飾眼中的冰冷。

“李總監。”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你也配談技術機密？”

她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會直接頂撞。

我不再看她，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壓抑著憤怒的團隊成員的臉。

然後，我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那個早已準備好的號碼，並按下了免提鍵。

“趙總，我考慮好了。”

我的聲音平靜無波，“您上次提到的，可以帶著我的整個技術團隊一起加入星耀的條件，我，以及我這裏超過八成的主要技術骨幹......”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感受著身後李薇瞬間僵住的呼吸。

“全部接受。”

電話那頭傳來陳總驚喜的聲音：

“太好了！林總監！歡迎你和你的團隊！簽字費、薪資、期權，全部按最高標準，立刻走流程！別的我不敢保證，但你們的未來，就在你們手上！”

我掛了電話。

整個辦公室，時間仿佛靜止了。

李薇的臉，從最初的囂張，到驚愕，再到難以置信的慘白。

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幾秒鐘後，我身後的工位上，小陳第一個站了起來，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峰哥，我跟你走！”

“我也走！”

“還有我！”

“算我一個！”

......

老板不知何時也站在了辦公室門口，臉色土灰。

此起彼伏的聲音，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李薇和老板的臉上。

我看著看著額頭冷汗直冒的李薇，緩緩收起手機。

“李總監，現在你覺得，是誰......在這個行業裏混不下去了？”

現在，輪到你們來選了。是保一個董事的草包女兒，還是保住公司的技術命脈。

“等......等等！林峰！有話好說！”

老板一個箭步衝上前，臉上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誤會！這都是誤會！績效！你們的績效獎金，公司立刻發放！全額！不......雙倍！我特批，現在就發！”

他揮舞著手臂，仿佛剛才在辦公室裏默許一切的不是他。

我還沒開口，身後的小陳就嗤笑一聲，聲音響亮而清晰，

“張總，現在想起給我們發錢了？晚了！”

“對！不要你的臭錢！”

“我們跟著峰哥走！”

團隊成員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李薇回過神，尖聲叫道：

“你們......你們這是集體叛逃！你們簽了競業協議！還有保密協議！你們敢走，我就告到你們傾家蕩產！你們要是敢泄露一點核心代碼，就等著坐牢吧！”

圖窮匕見。

老板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下來，他不再偽裝，眼神變得凶狠：

“林峰，你別給臉不要臉！帶著團隊走？你想得美！我現在就可以法務起訴你們！我看哪家公司敢收留你們這群背信棄義的東西！”

圖窮匕見。

他們終於撕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試圖用法律來逼迫我們就範。

可到底是誰犯了法，誰心裏清楚。

緊接著，前台小姐姐有些慌張地跑進來：

“老板，李總監，外麵來了好多人！有記者，還有幾位律師，要找林總監和技術部的各位！”

“什麼？！”

張總和李薇的臉色驟變，猛地看向我。

我看著他們懷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忘了介紹，陳總考慮到我們交接可能會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阻礙，特意為我準備了專業的法律團隊，確保我們合法合規地離開。”

“至於記者朋友，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對某科技公司壓榨員工、逼走核心團隊的新聞比較感興趣。”

“本來，看在過往情分上，我不想鬧得太難看，大家好聚好散。”

“既然你們非要把臟水往我們身上潑......”

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你們，就等著身敗名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