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區發生連環爆炸，一名孕婦被埋在廢墟下，隨時可能一屍兩命。

作為現場唯一的救援隊醫，我剛準備上前施救，隊長卻一把攔住我。

“先別管她。”

他指著街對麵的奢侈品店。

“剛炸開的，你去幫我看看那款限量版的手表還在不在。”

我當場愣住。

“隊長，那下麵是兩條人命！”

他卻冷笑一聲，拍了拍我沾滿灰塵的臉。

“小子，分不清主次？那塊表能抵你十年工資。救不活人是意外，拿不到表可是我的損失。”

1

我隻感覺自己渾身在顫抖，耳朵裏也轉來嗡嗡作響的聲音，聲音之大甚至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隊長，你說什麼？”

隊長李建軍，我們這支英雄救援隊的領頭人，此刻正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陌生眼神看著我。

那眼神裏沒有焦急，隻有無盡的貪婪。

“我說，去那家店裏，幫我把那塊表拿出來。”

他一字一頓，手指著斜對麵那家已經塌了半邊的“金尊”奢侈品店。

“百達翡麗的限量款，剛炸開的，正是好機會。”

廢墟下，那名孕婦的呻吟聲又傳來，微弱，卻像一根針狠狠的紮在我的心上。

她的羊水已經破了，血跡已經流到了她身下的砂礫上，隨時可能因為大出血或被擠壓而窒息。

那是兩條命！

“隊長，你瘋了！那下麵是兩條人命！那孕婦羊水已經破了，再不救就來不及了！”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看著他的眼神裏寫滿了憤怒和荒謬。

李建軍則冷笑一聲，更加貼近般的看著我。

那張常年在電視上被譽為天使的臉，此刻寫滿了我不懂的猙獰。

他力道帶著侮辱性的拍了拍我。

“秦朗，你小子也不是第一天出來幹活？還分不清主次？”

“救人才是我們的主次！”

“狗屁！”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救不活是意外，是天災！上麵隻會給我們發錦旗，追授榮譽！”

“但拿不到那塊表，是我李建軍實打實的損失！那塊表能抵你十年工資，懂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的冷靜。

我看著他。

沒想到曾經背著氧氣瓶從火場裏抱出三個孩子，被全網譽為“平民英雄”的男人，此刻竟然能說出如此混賬的話。

“李隊，算我求你，先救人......”

我跪在地上，聲音都在發抖。

“滾開！”

他一把將我推開，力道之大讓我踉蹌著撞在一截斷裂的鋼筋上，後腰一陣劇痛。

“都還愣著幹什麼！”

李建軍對著其他幾個隊員吼道：

“小王，小張，你們兩個，跟我去那邊！其他人，封鎖現場，別讓閑雜人等靠近！”

他口中的“那邊”，指的是奢侈品店的方向。

幾個老隊員麵露難色，但沒人敢出聲反駁。

“救......救我......”

那名孕婦的聲音從廢墟深處傳來，帶著絕望。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這一聲呼喊，像是一把尖刺狠狠的紮在我的心上。

“艸！”

老子不管了！

我紅著眼，一把推開身邊試圖拉住我的老隊員，抓起地上的簡易急救箱，瘋了一樣衝向那片搖搖欲墜的廢墟。

“秦朗！你他媽找死！”

李建軍的怒吼在身後炸響。

我沒理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救人！

廢墟的結構很不穩定，我剛爬上去兩步，一塊水泥板就從旁邊滑落，砸在我腳邊，濺起的碎石劃破了我的臉。

我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手腳並用地往孕婦的方向爬。

她的半個身子被一根預製板壓著，臉色慘白，嘴唇已經開始發紫。

“堅持住！我馬上救你出來！”

我大喊著，試圖解開壓在她身上的鋼筋。

但那鋼筋太重了，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挪不動。

就在這時，一隻手猛地從後麵揪住我的衣領，將我狠狠地向後一拽。

我頓時從廢墟上滾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李建軍憤怒的看著我，眼睛裏布滿血絲。

“反了你了是吧？聽不懂人話？”

他一腳踹在我旁邊的醫療箱上，裏麵的注射器和紗布散落一地。

“那是一條人命！不，是兩條！”

我撐著地，掙紮著想爬起來，卻被他一腳踩住了肩膀。

“我他媽說了，老子今天就要那塊表！”

因為憤怒，他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趙虎，劉峰，給我看住他！他要是再敢亂動，就地給我綁起來！”

2

兩個身高體壯的隊員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建軍指揮著另外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清理著通往奢侈品店的障礙物。。

而另一邊......

孕婦的呻吟聲，已經漸漸變得微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也一點點沉入冰窖。

我能看到，孕婦身下的血跡範圍在慢慢擴大，染紅了一大片塵土。

她的手無力地垂在外麵，手指上戴著一枚款式簡單的戒指。

大概二十分鐘後，李建軍那邊傳來一陣歡呼。

一個隊員捧著一個絲絨盒子，從廢墟裏鑽了出來，遞到李建軍麵前。

“隊長，找到了！完好無損！”

李建軍一把搶過盒子，迫不及待地打開。

一塊精致絕倫的手表躺在裏麵，表盤在陽光下還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貪婪地摩挲著那塊表，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的笑容。

“老婆，你的周年禮物，總算到手了......”

我死死地盯著他，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屍萬段。

而他，卻小心翼翼地將手表揣進懷裏。

隨後才慢悠悠地轉過頭瞥了一眼孕婦的方向，假惺惺地問道：

“那邊怎麼樣了？”

“秦朗，你去看看，還有沒有氣。”

他用下巴指了指我，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兩個隊員鬆開了我。

我雙腿發軟，幾乎是爬著過去的。

當我靠近那片廢墟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我顫抖著伸出手，探向女人的頸動脈。

跳動剛剛停止。

一屍兩命。

我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混合著臉上的血汙和灰塵。

就在我陷入巨大悲痛和自責時，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打破的現場的寂靜。

是李建軍的手機。

他有些不耐煩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臉上頓時又浮現出他諂媚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一臉微笑的接通電話。

“喂，老婆？你別急，我這邊馬上就結束了，你......”

“奇怪，怎麼沒人說話？喂？老婆？”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身後的廢墟內，就傳來了一陣呼喚聲。

那聲音很輕，但我離得近，聽得清清楚楚。

我僵硬地低下頭，循著聲音看去。

在孕婦那隻無力垂落的手邊，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機，正倔強地亮著。

屏幕上，有著來電顯示人的名字。

李建軍。

3

李建軍還在對著電話那頭發愣，而我此時是感覺渾身冰冷。

那部沾滿血汙的手機屏幕上，清清楚楚地顯示著兩個字——老公。

而來電的，正是李建軍！

我的腦子好像一瞬間快要炸開。

我僵硬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那個還在為一塊表而沾沾自喜的男人。

原來，他費盡心機，不惜犧牲兩條人命也要得到的手表，是想送給那個被他親手斷送性命的女人。

多麼諷刺！多麼可笑！

“老婆？說話啊！你再不說話我掛了啊！”

李建軍不耐煩地喊著，似乎準備掛斷電話。

也就在這一刻，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鉗製，衝過去一把搶過廢墟裏的手機。

屏幕還亮著，通話還在繼續。

我顫抖著，將手機舉到耳邊。

“你那邊怎麼那麼吵？你到哪了？我不是讓你在家好好等著嗎？”

李建軍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帶著關切。

我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轉為驚愕和憤怒。

“秦朗！你他媽在幹什麼！！”

他立刻發瘋般的朝我衝了過來。

我沒有躲，隻是用盡全身力氣，對著他，一字一頓地嘶吼道：

“她死了。”

“被你害死了！”

李建軍的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去。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瞳孔驟縮。

“你......你說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將手機屏幕轉向他，然後用另一隻手指著那片廢墟。

“你不是在找你的妻子嗎？”

“她就在那兒。”

“為了你那塊破表，她和你的孩子，都沒了！”

轟！

李建軍的腦袋裏仿佛也發生了一場爆炸。

他踉蹌著，瘋了一樣撲到廢墟前，目光死死地鎖住那隻垂落的手。

那手上戴著的婚戒，還是他去年結婚紀念日時親手為她戴上的。

“不......不......這不是真的......”

他喃喃自語，伸出手，卻又不敢去觸碰那冰冷的身體。

周圍的隊員們也都驚呆了，一個個麵如死灰。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李建軍的喉嚨裏迸發出來。

他跪在地上，瘋狂地用手去刨那些壓在妻子身上的水泥塊，指甲翻飛，鮮血淋漓。

“小琴！小琴你醒醒啊！你看看我！”

“是我錯了！我混蛋！我不是人！”

那冰冷的身體，憑他如何哭喊也沒有任何回應。

突然李建軍猛地轉過頭，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鎖住我，裏麵翻湧著無盡的怨毒和瘋狂。

“是你！”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朝我猛撲過來。

“如果不是你在這裏跟我浪費時間！我早就把她救出來了！”

“是你害死了我的老婆孩子！我要殺了你！”

我被他撲倒在地，他猩紅的眼睛裏滿是殺意，雙手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隊長！冷靜點！”

“李隊！你瘋了！”

幾個隊員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衝上來想拉開他。

可此刻的李建-軍力氣大得驚人，他們幾個人都拉不動。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的時候，李建軍突然被一股大力從我身上拽開。

是趙虎和劉峰。

“隊長，你冷靜點！殺人是犯法的！”

趙虎死死抱住他。

李建軍還在瘋狂掙紮，嘴裏不停地咒罵著，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看著這個已經徹底瘋魔的男人，心中沒有絲毫同情。

他不是悲傷，他隻是想為自己的罪行找一個替罪羊。

“看住他！”

李建軍忽然冷靜了下來，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把他給我綁起來，嘴堵上！”

趙虎和劉峰愣了一下。

“隊長，這......”

“我他媽讓你們把他綁起來！”

李建軍指著我，麵麵色扭曲。

“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

“就說......就說孕婦被發現時已經沒救了！秦朗因為受到刺激，精神失常，胡言亂語！”

4

他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隊員，眼神冷漠的可怕。

“今天的事，誰要是敢亂說一個字，別怪我不念舊情！”

到了這個時候，他想的居然還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名聲！

趙虎和劉峰對視一眼，眼神裏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走向我。

“對不住了，秦朗。”

他們一左一右地架起我，拿出一截繩子就要動手。

“你們敢！”

“你們這是助紂為虐！是幫凶！”

劉峰別過臉，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們隻是奉命行事。”

我劇烈地掙紮起來，我知道，一旦被他們控製住，我就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混亂中，我一腳踹在劉峰的膝蓋上，趁他吃痛鬆手的瞬間，猛地向前衝去。

我隻有一個念頭——跑！

跑到外麵的警戒線去！那裏有警察，有記者！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李建軍的嘶吼在身後響起。

趙虎和劉峰立刻追了上來。

我剛跑出不到五十米，就被趙虎一腳踹在腿彎，整個人撲倒在地。

我懷裏那部屬於李建軍妻子的手機也摔了出去，滑到不遠處一根斷裂的柱子旁。

那是證據！

我顧不上腿上的劇痛，掙紮著想爬過去拿手機。

但此時趙虎已經追了上來，他更是一腳狠狠地踩在我的背上。

“秦朗，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我看著他高高舉起的撬棍，死亡的陰影瞬間將我籠罩。

就在我閉上眼準備等死的時候，一道冷靜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的煙塵中傳來。

“住手！”

“你們在做什麼？”

幾輛塗著警用和消防標誌的指揮車猛地出現在了封鎖線外。

車門打開，一群穿著不同製服的人衝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個肩上扛著徽章的中年男人，他目光掃過現場的一片狼藉。

“住手！”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救援隊就是在這裏內訌的嗎？！”

隨後，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畏畏縮縮的李建軍身上

“李建軍！到底怎麼回事！”

李建軍僵硬地轉過頭，看到來人，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而我，迎著那中年男人審視的目光，嘴角忍不住陰森一笑。

“局長，您別怪我們隊長。”

“您家人又沒死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