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住進老房子的第一晚,我突然發起高燒。
額頭燙得厲害,渾身都在發抖。
我摸出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媽...我發燒了...”我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我聽見媽媽說:
“家裏有退燒藥,自己找找。姐姐剛做完手術,需要休息,別鬧了。”
說完,電話立馬被掛斷了。
我聽著忙音,覺得心比身體更冷。
窗外下起了雨,雨點敲打著窗戶,像在為我哭泣。
後來的一周,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燒了退,退了又燒。
阿姨來做飯時發現我不對勁,才帶我去看了醫生。
從十二歲到十八歲,我學會了一個人生活。
每次家長會,我的座位永遠是空的。
而同在一個學校的阮雲,每次家長會爸媽都會準時出席。
偶爾在走廊遇見,媽媽尷尬地移開視線,爸爸則假裝沒看見我。
那六年裏,付熙宸是唯一的光。
他總會翻過老房子的矮牆,偷偷送各種小點心。
他說“沒事,一切都會過去”。
他說“小棠,我們一起考京大。”
他說“等到了北京,就沒人能分開我們了。”
我信了。
拚了命地學習。
高考結束那天,我路過市中心酒店。
巨大的橫幅刺眼——“祝賀阮雲同學金榜題名”。
爸媽穿著禮服站在門口迎客,笑容滿麵。
阮雲依偎在他們中間,像個真正的公主。
我站在對麵街角,看著這場與我無關的盛宴。
原來心死了,還是會痛的。
但沒事,我很快就會離開他們了。
通知書來的那天,我興奮的拆開快遞,看到的卻是海城大學的校徽。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我想起來前幾天父母的反常,突然意識到他們改了我的誌願。
我衝進那個久違的家,把通知書摔在茶幾上質問:
“為什麼是海大?”
媽媽輕描淡寫:
“海大不好嗎?離家近。”
我的聲音在發抖,“你們憑什麼改我的誌願?”
“就憑我們是你的父母!”
爸爸從書房走出來。
“你姐姐也報了京大,你在她眼前,她沒有安全感。”
“又是因為她!”
我積壓多年的委屈終於爆發,
“從小到大,什麼都是她沒有安全感!”
“她偷看我日記是她沒安全感。”
“她摔下樓梯是她沒安全感。”
“現在連我上大學都是她沒安全感!”
“阮棠!注意你的態度!”
媽媽猛地站起來。
“我什麼態度?我該有什麼態度?”
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十二歲把我趕出家門,六年不管不問。”
“現在還要毀了我的前程?你們配做父母嗎?”
“我們養了你十八年!”
爸爸臉色鐵青。
“養?那是施舍!”我氣的聲音嘶啞。
“阮雲才是你們的女兒,我隻是一個多餘的替代品!”
“我寧願從來沒被你們領養過!”
“啪——”
爸爸的耳光落在臉上。
“滾!”媽媽指著門口,眼中血紅,“既然這麼恨我們,就永遠別再回來!”
我跑出那個家,在雨裏哭到渾身濕透。
反複的思考為什麼爸爸媽媽不愛我?
為什麼我是領養的?
為什麼我不能有自己的爸爸媽媽?
哭到半夜,我悄悄回去拿身份證,卻正好在臥室門外聽見父母的閑聊。
“當年不該騙雲雲說棠棠是領養的。”
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
“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雲雲失蹤那年我太難過,根本沒發現懷上棠棠。”
爸爸歎氣:
“雲雲回來時那麼敏感,隻能說棠棠是領養的...”
“她過了七年好日子,這些都是雲雲沒有的,她欠雲雲的...”
我愣住了,扶著牆,慢慢滑坐在地上。
原來我是親生的。
原來那些幸福的童年不是偷來的,是本就屬於我的。
那我這些年承受的一切,又都算什麼呢?
那天以後,我離開了家,再也沒回去過。
我去海大,換了聯係方式,屏蔽了父母的一切信息。
而我和付熙宸因為異地,那段還沒來得及開始的感情也無疾而終。
再後來,我聽說他有了女朋友。
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阮雲。
我睜開眼,抹了把眼淚。
屏幕上的婚訊依然刺眼。
我不知道阮雲是否已經知道真相。
但都不重要了。
我起身拿出抽屜裏的那份多年前的親子鑒定報告。
既然他們想讓我去,那就去吧。
剛好看看,這個用我的整個人生換來的幸福,到底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