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了半輩子的軍區首長,退休前,我特意拜托老家的侄子把父母留下的老宅子翻修妥當。
就想卸任後躲個清靜,安安穩穩過幾天喝茶遛彎的日子。
為此,我甚至還推了市長學生返聘我當顧問的邀請,隻是答應了過幾天接受當地媒體的采訪。
結果等我辦完退休手續回到老家時,卻傻了眼。
我煥然一新的房子裏,幾個光著膀子的大漢正坐在院裏抽煙打牌。
我退出看了一眼外麵的街道,又看了一眼院內的大柳樹。
沒錯,就是這兒。
這就是我的家。
所以他們是誰?
誰料我還沒開口叫門,院裏的人倒先注意到了我,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的年輕人探出頭,吊兒郎當地喊:
“老頭,看什麼呢?知道這是誰的地不?這是強哥的地盤,識相的趕緊走,別在這兒礙眼。”
我簡直被氣笑了,心想到底是哪來了這麼一幫蠢貨,居然敢霸占我的房子。
“我不知道強哥是誰,我隻知道這是我的房子,你們這群鳩占鵲巢的蠢貨準備什麼時候滾?”
1
看著眼前囂張跋扈的幾人,我一度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建國這麼久了,居然還有人恃強淩弱,霸占別人的房子?
國家普法是沒有普到他們嗎?
我剛剛向前一步,那個黃毛就站了起來,囂張道。
“老頭,你是老糊塗了嗎?這房子現在是強哥的,你再在這兒胡攪蠻纏,信不信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著,他身後兩個光著膀子的大漢也站起身,一步步朝我逼近,眼神裏滿是威脅。
這時,一個穿著花襯衫、脖子上掛著金鏈子的男人從屋裏走出來。
顯然,他就是那幫小混混口中的強哥。
他雙手插兜,上下打量我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個沒人管的糟老頭。這房子我花了錢買的,有憑有據,你要是不服氣,盡管去告我!”
花了錢買的,房產證還在我手裏,他給誰花的錢?
我強壓著怒火:
“你說這房子是你的,證據呢?”
強哥壓根不接我的話茬,反而上前一步,語氣滿是不屑:
“我說房子是我的,就是我的!在這一片,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哪輪得到你個老東西廢話?”
黃毛在一旁幫腔:
“就是!這個村的村長可是我們強哥的姑父。別說是要你一間房子,就算把你家宅基地都搶了,也沒人怪放個屁!”
強哥叼著煙,一邊獰笑,一邊往地上吐了個唾沫。
衝身後的大漢使了個眼色。
“把這老頭給我趕走,年紀大了就知道碰瓷,看著就晦氣。”
那兩個大漢立馬擼起袖子,作勢要抓我。
看著他們有恃無恐的樣子,我心裏火氣直往上冒。
我當了半輩子兵,護了一輩子家國,到頭來連自己的家被人霸占,還要受這種窩囊氣。
我攥緊拳頭,剛想拿出手機報警,強哥身邊的大漢就衝上來,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跟你說了別給臉不要臉!”
黃毛說著,抬手就要推我。
我側身躲開,目光冷冷掃過這群人。
我倒要看看,他們所謂的靠山,到底能不能護住他們!
2
趁我不備,黃毛一把奪過我手裏的布包,狠狠摔在地上。
“老東西,給你臉了是吧?強哥讓你滾你就滾,別在這兒找不痛快!”
布包摔開,裏麵的退休證掉了出來。
強哥瞥了一眼,卻毫不在意:
“什麼破玩意兒,在我這兒不好使!今天你要麼自己走,要麼我讓人把你抬出去,你選一個!”
我氣得攥緊了拳頭。
那是我這些年出生入死換來的榮譽。
“讓開。”
我聲音壓得很低,胸腔裏的火氣燒得我全身赤紅。
強哥笑得更放肆了,
“讓開?老東西,你算個什麼玩意兒,也配跟我提要求?我告訴你,今天這房子我占定了,你要是識相,趕緊滾回老家養老,別在這兒找揍!”
黃毛也跟著起哄。
“裝什麼裝!強哥,別跟他廢話了,直接讓兄弟們把他拖出去得了!”
那兩個光膀子的大漢立馬衝上來,一左一右就要抓我的胳膊。
我這輩子,
在戰場上拚過命,
在訓練場上帶過兵,
哪容得下小混混跟我放肆?
我躲過一側的鉗製,順勢抓住對方手腕,稍一用力就聽得“咯吱”一聲。
他冷汗瞬間冒了出來,疼得齜牙咧嘴。
另一個大漢見狀,揮著拳頭就朝我麵門砸來。
我彎腰避開,順勢伸腿輕輕一絆,他“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後腦勺磕在台階上,疼得嗷嗷直叫。
強哥見自己人吃虧,臉色一下沉下來,立刻掏出手機。
“好啊,老東西還會點花架子?我告訴你,我現在就給我姑父打電話。你敢惹我,我讓他把你抓進去蹲大牢!”
我冷笑一聲,示意他繼續。
“你姑父是領導?我倒要看看,這領導是護著家國百姓,還是護著你這種霸占別人房子的地痞流氓!”
接通電話那一刻,強哥語氣立刻諂媚。
“喂,姑父啊,我在外麵遇到個老瘋子,不僅來搶我剛要來的房子,還動手打我的人!你快派幾個人過來,把這老東西抓起來,好好教訓教訓他!”
他掛了電話,得意地衝我揚了揚手機:
“等著吧!我姑父說了,十分鐘就到!到時候讓你知道,在這村裏,誰說了算!”
我沒再爭辯,彎腰撿起退休證和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平,又拍了拍布包上的灰。
這時我瞥見,地上還有一個戰友送我的鋼筆。
強哥繼續挑釁。
“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把這破玩意當寶貝!”
我猛地抬頭看他,眼底滿是寒意,嚇得他不自覺後退一步。
我這輩子護著的,是國家的疆土,是百姓的安穩,現在連自己的家、自己的榮譽都護不住,我還算什麼軍人?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鳴笛聲,有車到了院門口。
強哥眼睛一亮,立馬迎了上去。
“姑父!你可來了!就是這個老東西,搶我房子還打人,快把他抓起來!”
那人走近我,不耐煩地掃了一眼。
強哥沒等他開口,就指著我嚷嚷起來。
“姑父,你愣著幹什麼?趕緊抓人啊!他剛才還動手打我兄弟,這可是故意傷害!”
我看著他,緩緩開口:
“同誌,這房子是我的老宅,有宅基地證和房產證,是他們強行霸占,還先動手挑釁。你既然是村長,該護著誰,該抓誰,心裏該有個數吧?”
他沒理會我,扭頭對著強哥低語幾句,朝我走了過來。
“你跟我們回去一趟,配合調查。”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強哥得意的嘴臉,突然覺得一陣荒謬。
我守了一輩子的法,遵了一輩子的規矩,到頭來,要被徇私枉法的人肆意拿捏?
這天下的法理,難道隻偏向有權有勢的人嗎?
3
強哥跟在後麵,笑得嘴裏的煙都快掉了。
“姑父,把他關進去好好教育教育!讓他知道,這裏不是他一個外地老頭能撒野的地方!”
黃毛故意撞著我走過去。
“老東西,早聽話滾蛋不就沒事了?現在好了,看村長怎麼收拾你吧!”
到了村支部,我被推進一間狹小的屋子。
“等你什麼時候知道錯了,跟強哥磕頭道歉,我們就放你出來!”
強哥?
一個村委會的工作人員,居然對著一個地痞流氓叫強哥?
我心底涼意更甚。
我久居高位,卻不曾想我的家鄉,居然已經被蛀蟲蠶食成了這副模樣。
“那是我的房子。”
“他們強行霸占我家,還先動手摔我東西、踹我膝蓋,我隻是自衛。”
那人卻翻了個白眼:
“自衛?強哥說了,是你先闖進去罵人,還推搡他的兄弟。你一個糟老頭子,哪來的膽子跟他叫板?我看你就是想訛錢!”
“我有房產證和宅基地證,被黃毛扔了。”
我盡量冷靜,可顯然,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解釋。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強哥說了,隻要你簽一份自願放棄房產的協議,再跟他道個歉,這事就算了。不然,你就等著被拘留,告你個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我盯著他的眼睛,心中怒火翻騰。
我當了四十年兵,從邊境哨所到軍區指揮部,見過敵人的槍口,也見過洪水地震裏的生死,卻從沒見過這樣顛倒黑白的場麵。
明明是受害者,卻要被威脅著認錯。
明明是施暴者,卻能靠著“關係”橫行霸道。
“我不簽。”
我語氣堅決,後背挺得筆直。
“你們是村幹部,不是黑社會!這房子是我祖輩留下的,是我的根,我不可能讓給他們。”
那人嗤笑一聲,轉身往門口走:
“什麼狗屁根不根的,我隻知道在這個村我們村長就是老大。你愛簽不簽,反正耗著對你沒好處。飯沒人給你送,水沒人給你倒,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門“砰”的一聲關上,屋子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我是個軍人,在戰場上就沒怕過輸,今天也一樣。
4
過了一會兒,門被推開。
是強哥。
他身後跟著兩個大漢,還有之前抓我的人。
“啪——”
他把一張紙拍在我麵前:
“老東西,別給臉不要臉!這是認罪書,簽了它,承認你非法闖我家、還動手打人,我就讓我姑父放你走。不然,你這輩子就等著在牢裏過吧!”
我掃了眼那張紙,掃過他們得意的嘴臉。
“我沒罪,不簽。”
我把臉扭向一邊,後背依舊挺得筆直。
強哥臉色一下子沉了,衝那兩個大漢使了個眼色:
“給我按住他!今天這字,他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兩個大漢立馬衝上來,一左一右按住我。
強哥抓起我的手,硬往筆上按,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跡。
“放開!”
我使勁掙紮,指甲摳進了強哥的手背,他疼得罵了句臟話,反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耳光的力道很沉,我耳朵裏嗡嗡作響,嘴角也滲出血絲。
那人在一旁看著,不僅沒攔,反而抱著胳膊冷笑:
“老東西,早聽話不就少受點罪?強哥的話你也敢不聽,真是活膩了!”
強哥又抓起我的手,這次更加用力,把我的手指掰得生疼,筆尖都快戳進紙裏:
“我告訴你,在這地盤上,我想讓你簽什麼,你就得簽什麼!別以為你當過兵就了不起,現在你就是個沒人管的糟老頭!”
我當了四十年兵,在邊境上麵對敵人的槍口沒慫過,在洪水裏扛著沙袋沒退過,今天怎麼可能向這種仗勢欺人的混蛋低頭?
我猛地抬起頭,用盡全力撞向強哥的胸口,他沒防備,被我撞得後退了兩步,手裏的筆也掉在了地上。
“反了你了!”
強哥惱羞成怒,抬腳就要踹我。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鳴笛聲。
強哥動作一頓,不耐煩的回頭看去:
“誰呀,沒看到我辦正事呢?”
隻一眼,他就呆立在原地。
隻見一輛輛媒體車正有序的開進村支部。
而打頭的,正是那個要返聘我做顧問的市長學生張威。
此刻,他正在對著媒體介紹。
“大家請看,這就是我們戰鬥老英雄王前進老同誌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