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臨近閉店,我接待的最後一位客人是五年前跟我斷親的哥哥。
我兩對視的一瞬間,我就知道。
他也認出了我。
哥哥表情尷尬,摸了摸鼻子。
“玥玥想吃燒鳥,這個點隻有你家開門。”
我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手上利索地給他打包。
見我一個字都沒說,哥哥擰著眉開了口:
“你還在怪我們?當年明明是你自己不聽話,非要跳樓才摔斷了手......”
“56塊8。”
我輕聲打斷了他的話,抬起無力的右手指了指桌上的收款碼。
他冷著臉付了錢。
“你和玥玥是雙胞胎,怎麼差距就這麼大!”
“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別回來,在外麵自生自滅算了!”
聽到他聲音裏強壓的哽咽,我才緩緩抬起了頭。
哥哥他不知道。
我一個快要死的人,怎麼忍心去打擾他們兄妹生活呢。
......
哥哥走到門口後,不知為何又折了回來。
他來到櫃台前,緊抿著唇,半晌才開口:
“最後問你一遍,真不跟我回去?你看看你離家出走後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不是最想學畫畫了嗎,就靠給人當服務員多久才能賺出來學費?”
酒館臨近打烊,一片寂靜,隻有壁爐裏偶爾傳來木枝的燃燒聲。
好似有人在輕聲歎息。
“不了。”
我輕輕搖頭,擦拭櫃台的動作卻不停。
他還想說什麼,手機鈴聲卻突兀地響起。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要餓死啦......”
聽著薑玥撒嬌般的催促,哥哥原本緊蹙的眉心瞬間化為一汪溫暖的春水。
“別催了小祖宗,我馬上就回去。”
臨走前,他站在門口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們下周就要移民國外了,你......再考慮一下吧。”
冬夜的寒風順著半開的大門吹來,吹得我眼眶有些刺痛。
每年這個時候,我右手手腕處的那道陳年貫穿傷都會疼得我徹夜難眠。
今年,被別的地方轉移了疼痛後,反而沒那麼疼了。
就好像我和哥哥五年不見,原以為再見時我會像當年一樣恨他。
可現在看來,除了平靜,再無波瀾。
收拾好衛生後,我約的人來了。
小優是一名做死亡記錄的視頻賬號博主,我確診腦癌後就聯係了她。
自從哥哥跟我斷親後,我沒地方去,又因為隻有高中學曆,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這家酒館當時正好在招服務員,不限學曆。
老板娘好心,看我可憐,允許我住在店裏。
正好小優是個夜貓子,我們一拍即合,約好酒館打烊後拍攝視頻。
“小漁姐,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麼就確診了那種病!”
“你家人呢,怎麼也不管你?還讓你住在店裏?”
她很自來熟,進店後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我幫她拂去身上的雪,給她倒了杯溫水,輕聲開口:
“我沒有家人了。”
“我的母親生我那年大出血死了,第二年父親出了意外。”
“......幾年前,我的哥哥和雙胞胎姐姐也和我斷絕了關係。”
小優捧著熱氣騰騰的玻璃杯,愣住了。
半晌,從包裏掏出了一個筆記本,語氣變得凝重起來:
“小漁姐,按照流程,在視頻錄製前我需要問你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會找到我們來記錄死亡?”
我點了點頭,在思索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我的前半生好像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不想連死都死得悄無聲息。”
小優在筆記本上寫了幾行字後,架好了攝像機,深吸了一口氣:
“可以正式開始了。”
好。
可是故事該從哪裏講起呢。
那就從我8歲高考完的那個暑假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