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煤油燈下,婆婆的額角鼓起一個嚇人的血包,眼角青紫一片,腫得隻剩一條縫。
李誌從屋裏出來,看見他媽的樣子,不耐煩的嘀咕。
“又鬧騰啥?啥時候打死一個就好了”
他拉著我的胳膊,把我往屋裏拽,“打了一輩子了,你管得了?”
我甩開他的手,轉身把那間堆雜物的舊窯洞收拾了出來。
把婆婆的鋪蓋搬了進去,鍋碗瓢盆,我也一趟趟地挪到了婆婆的新住處。
李誌剛堵在門口,黑著臉罵我。
“就你多管閑事!”
我沒看他,徑直走到婆婆身邊。
“媽,往後有我,你別怕他。我在這個家一天,就護你一天。”
婆婆渾濁的眼睛裏,滴淚在打轉。
這個家,被我這個外來者親手打破了僵局。
春忙時節,地裏像個嗷嗷待哺的娃娃,等著人去伺候。
可家裏的兩個男人,卻一個比一個金貴。
公公天不亮就捂著腰,哎喲哎喲地哼哼,說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下不了地。
我把早飯端上桌,稀飯,饅頭,還有一碟鹹菜。
他倒是不客氣,呼嚕呼嚕喝了兩大碗,又嘟囔了一句。
“明天給我做個荷包蛋。”
李誌剛更直接,掀開窗簾看了一眼外麵的日頭,就又躺了回去。
“太陽這麼毒,想曬死人啊?”
我看著婆婆一瘸一拐地扛起鋤頭,走出了大門。
我走到院子中間,對著那兩扇緊閉的房門,喊了一嗓子。
“從今天起,這個家不養閑人!”
“誰不下地幹活,就別想回來吃飯!”
屋裏沒動靜,緊接著是公公的咳嗽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罵罵咧咧地從屋裏出來,抄起牆根的鐵鍁,瞪了我一眼,往地裏去了。
李誌剛的門被我撞開,他赤著上身,頭發亂得像個雞窩,指著我的鼻子。
“你發什麼瘋!”
“你以為你是誰?這個家還輪不到你當家做主!”
我冷冷地看著他。
“我不想當家,但飯是我做的。不想幹活,可以,往後別吃飯。”
他不情不願地套上衣服,跟在我的身後出了門。
快到晌午,太陽火辣辣地烤著,地裏的活兒總算見了頭。
我看著婆婆快到地頭,累得直不起腰。
“媽,你先回去吧,做點飯。”
婆婆點點頭,跟在後麵的李誌剛卻開了口。
“媽你歇著,我回去做。”
等我和婆婆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灶房裏冷鍋冷灶,李誌剛的鼾聲從我們的窯洞裏傳出來。
婆婆歎了口氣,洗了手,開始生火、淘米、切菜。
飯菜剛端上桌,李誌剛揉著眼睛出來了,他竟然還先發了火。
“吃飯怎麼不叫我?”
我看著他那張理直氣壯的臉。
“叫你?怕打擾你做夢娶媳婦。”我把筷子重重一放,“李誌剛我告訴你,以後你再這樣,喝口熱水都沒有!”
一陣惡心感湧來,我扭頭跑到院子裏。
看見杏樹上掛著幾個青溜溜的杏子,便摘了一個塞進嘴裏。
酸得我一哆嗦,那股惡心勁兒卻被壓下去了幾分。
婆婆跟了出來,小聲地,試探地問我。
“是不是有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還沒等我回話,李誌剛一把將我從院裏拽進了窯洞,反手就把門插上,又嘩啦一聲,扯上了那塊破舊的窗簾。
“老子的種子要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