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搶救室外的紅燈,像凝固的血。
簽了字,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胃痛一陣陣襲來。
我佝僂著背,額頭死死抵著牆壁,冷汗涔涔。
確診胃癌時我沒哭,割腕時沒哭,被甚至顧言他們厭棄時也沒哭。
可此刻,看著那盞紅燈,我的眼淚卻混著冷汗,止不住地掉。
江淮,你不能有事。
你說過要陪我的。
你說過,要看著小念長大的。
......
不知過了多久,紅燈滅了。
醫生走出來,表情凝重中帶著一絲疲憊:
“暫時搶救過來了,但情況還不穩定,接下來24小時是關鍵期。”
懸著的心落了一半,可我卻又被更深的恐懼攫住。
渾渾噩噩地去繳費。
拿藥。
再回到病房外。
我抬頭。
一個高大身影,沉默地佇立在病房門口。
是顧言。
他顯然看到了病房裏渾身插滿管子的江淮,也看到了床頭卡上的名字。
江淮。
家屬關係:丈夫。
他的臉色比上次更加難看,眼底是翻江倒海的震驚......
和崩潰。
“所以......”
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看向我:“孩子是他的?”
他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我死按著胃的手,和因為疼痛而略顯蒼白的臉。
“是。”
我坦然承認,累得根本不想再糾纏。
“不可能!我不信!”
顧言卻像是被刺痛了神經,猛地抓住我的肩膀:
“蘇宛,你騙我!你一定是找個人來氣我的對不對?”
“你怎麼可能會跟其他男人結婚?你明明那麼愛我!”
可看著他的癲狂,我卻隻覺得更加無言。
我肩胛骨處有一道好不了舊傷。
那是蘇韻剛回蘇家時,故意在我彙演練舞時將我撞向鋼琴角後,留下的骨裂。
但那時顧言隻說:
“阿韻不是故意的,你別小題大做。”
於是,那場對我至關重要的彙演錯過了。
而那道傷,也如同我對舞蹈的夢想一樣,在一次次被要求“忍讓”中,徹底沉寂。
至此,成了每逢陰雨天便折磨我的舊疾。
“顧言,四年了。”
“足夠開始一段新生活,愛上一個人,生下一個孩子。”
我看著他,聲音平靜無波:
“也足夠......讓一些舊傷,落下病根。”
“不,你騙我,這孩子一定是我的,你就是隨便找了一個男人跟我演戲!”
可他拚命搖頭,眼圈紅得駭人:
“宛宛,你看著我!我說的是對的吧?不不不,你,你別說話,讓我說!”
“我知道錯了,蘇韻做的事我們都知道了!是我們對不起你!”
“跟我回去,宛宛,你的病,我們的孩子,我都可以......”
“顧言!”
我厲聲喝斷他,甩開他的手。
拉扯間,卻因動作太大,胃部又是一陣痙攣。
我瞬間疼彎了腰,冷汗淋漓。
“宛宛!”
一個身影快步從走廊衝來,扶住了我。
“我聽阿言說你還活著,這些年,你為什麼不回家?”
“你知道爸媽有多擔心你,你究竟還有鬧到什麼......”
我心一驚,蘇程竟然也找來了。
四年了,他這個哥哥當的,真是可笑....
可手扶住我後背,感觸到什麼的瞬間,蘇程動作猛地一僵,嘴裏的話也戛然而止。
那是另一道更深的疤痕,拜一次“意外”所賜。
扶著我,他看了眼病房裏的江淮,最後看向失魂落魄的顧言,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
我卻沒理,隻是猛地推開他,扶著牆壁站穩。
深吸一口氣,我看向顧言,也看向臉色內疚的蘇程。
“需要我拿結婚證,還是拿小念的出生證明給你看?”
“江淮是我丈夫,小念是他的女兒,這是事實。”
“至於我的病,我的傷......”
我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
“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嗎?現在又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話落,顧言終於踉蹌了下,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
“你......真的不要我們了?”他眼裏,竟有了水光。
“顧言!”
也像是第一次看清那些被他忽略的,遍布在我滿身早已結痂的傷痕。
“你......真的不要我們了?”
他眼裏,竟有了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