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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胃癌的第一天,我給自己選了塊墳。

那地方是貴,可大師說那兒風水最好,能保佑下輩子投個好胎。

比如,別再當什麼被人抱錯的假千金。

這樣,就不會有人說我搶了別人的爸媽、哥哥、未婚夫。

也不會......再沒人愛。

我本來想燒掉日記、照片和那些他們送的東西。

可轉念一想,不對。

那些東西不早在蘇韻回來的那天,就被他們親手扔的扔,毀的毀了嗎?

起初,他們都說:“宛宛,你永遠是我們的女兒、妹妹、未婚妻。”

後來,麵對蘇韻一次又一次的刁難,他們的話就變了。

“她受了太多苦,宛宛,你讓讓她。”

他們說,我們得補償她。

我不想讓他們為難,二十年的優渥人生,確實是我偷來的。

我讓了,忍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第九十九次,在我那青梅竹馬未婚夫顧言的歇斯底裏中,我查出了胃癌。

“蘇宛!要是你沒出生,阿韻就不會被抱錯,不用吃那麼多苦!”

“未婚夫?我顧言訂婚的是蘇家真千金,不是你這種鳩占鵲巢還心思惡毒的冒牌貨!”

那晚,我在浴缸裏割開了手腕。

溫水漫過身體的時候,我覺得特別安寧。

手機卻突兀地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你那墳,我早上訂了,麻煩你換一個。”

我愣了一下,居然笑了。這年頭,連墳地都有人搶?

“不行啊,那裏風水好。”我聽見自己氣若遊絲的聲音:“要不......我們擠擠?”

再見到顧言,已經是四年後。

在南市這家小小的兒童繪本館裏,我正陪著小念讀故事書,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在身後響起。

“蘇......宛?你,你還活著?”

我脊背一僵,沒有回頭。

小念抬起頭,奶聲奶氣地問:“媽媽,這個叔叔是誰呀?”

我合上繪本,平靜地站起身,將小念護到身後,才轉身麵對他。

四年時光,顧言瘦了些,眼角添了細紋,此刻那雙曾對我充滿厭棄的眼睛,卻紅得嚇人。

“宛宛......”

他上前一步,聲音沙啞得厲害:“真的是你......你沒......”

“你認錯人了。”我打斷他,牽起小念的手:

“我們該回家了,小念。”

“媽媽,你看,我又畫了一幅畫,”

小念晃著我的手,獻寶似的舉起畫紙:“今晚我們去給爸爸看吧!”

“爸爸”兩個字,像一根針,猛地紮進顧言眼裏。

他瞳孔驟縮,視線猛地釘在小念臉上,像是要在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找出什麼痕跡。

“孩子......”他喉結滾動,目光死死鎖住我:“這是我的孩子??”

我覺得有些可笑。

四年了,他第一反應竟是這個。

“顧先生。”

我疏離地後退半步,這個動作讓我的袖口微微下滑。

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淡粉色的、猙獰的疤痕。

顧言的目光瞬間被那道疤釘住了。

那是當年割腕留下的,僅刻在肉上,更刻在記憶裏。

看著他瞬間紅了的眼眶,我忽的想起血水漫過浴缸的溫熱。

想起意識模糊前,我用最後的力氣給顧言打卻電話。

聽到的卻是他極其不耐煩的咆哮:

“蘇宛,你鬧夠了沒有?!要死就死遠點,別再來煩我!”

然後,是冰冷的忙音。

連我視為親哥哥的蘇程,也隻回了一條短信:

“宛宛,適可而止,別總學阿韻用這招。”

回憶如冰錐刺骨,顧言的臉色瞬間慘白,像是也被那段殘酷的回憶扼住了呼吸

“不可能!”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拇指竟下意識地摩挲那道疤,力道大得驚人:

“宛宛,你騙我!這孩子看著三歲多,時間對得上!你離開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

“媽媽?”

小念被他的樣子嚇到,往我身後縮了縮。

我用力想掙開,袖口卻在掙紮中被扯得更開。

那道疤也徹底暴露在燈光下,像一條醜陋的蜈蚣。

無聲嘲笑著那個他們所有人放棄我的夜晚

“顧言,放手。”

我抬眼,冷冷地看著他:“大庭廣眾,你想幹嘛。”

“想你跟我回去!”

他語氣帶著一種失而複得的急切和強硬:

“我們好好談談,孩子的事,當年的事......”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可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手腕上的疤痕在他掌心下發燙:

“就像你當年說的,你顧言的未婚妻,是蘇家真千金。”

“我這種冒牌貨,早就該滾出你們的世界了。”

他臉色瞬間煞白,像是被我的話,也被掌心下那道疤的觸感,狠狠抽了一耳光。

“我......我那時是氣話!是蘇韻她......”

“不重要了。”

我再次打斷,終於甩開他的手,迅速拉下袖子:

“顧先生,請不要再打擾我和我的家人。”

說完,我抱起小念,頭也不回地離開。

而我能感受到,他那道灼熱又痛苦的視線,一直釘在我的背上。

幾乎要燒出個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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