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陸廷州離婚第五年。
我們在我工作的鞋店偶然相遇。
他身邊站著挺著孕肚的年輕妻子,一身高定套裝,妝容精致。
而我,身著黑色製服,剛半蹲著服侍完一位顧客。
視線相撞後,他的妻子似乎認出了我。
食指虛空一點,笑盈盈道,
“我要這個店員來接待我,就用......”
“你們店裏主打的跪式服務吧。”
陸廷州抿了抿嘴,似乎是要開口阻攔。
我已經換上職業微笑,拿起店裏最貴的幾雙鞋子走到女人麵前。
“陸太太,這雙全球限量,隻有您這樣的氣質才能駕馭。”
“還有這雙,是當季新款,您看這線條,多襯您的腳型。”
周圍顧客的目光彙聚過來,她騎虎難下,指了指最貴的三雙,
“都包起來吧。”
陸廷州刷卡時,目光複雜地看向我,
“許昭雲,你變了,變得有些......市儈。”
聽著他並不算友好的形容,我麵無表情接過卡,沒說話。
我當然變了。
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到上市集團總裁的太太,再到淨身出戶的離異女人。
我要是不變得市儈,應該早就餓死在五年前的冬天了。
......
刷卡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我雙手拿著購物小票。
恭敬地遞給了陸廷州年輕的妻子。
女人接過,耀武揚威般睨了我一眼。
挽著陸廷州的胳膊親親熱熱地離開。
兩人剛走,同事便將我圍成一團,七嘴八舌八卦。
“昭雲,那男人誰啊,和你關係肯定不一般。”
“七位數的鞋子喲,眼睛眨都不眨的,可真是照顧你哦!”
我半蹲著整理試過的鞋子,語氣平靜地說道,
“從前認識的人罷了,不熟。”
沒得到想象中的答案,同事互相對視一眼,悻悻散去。
我還在蹲著,伸手去夠遠處的一隻鞋子時。
衣袖被拉到小臂,露出當年割腕自殺時留下的猙獰傷口。
這道傷口,將我的人生分割成了兩段。
從前的許昭雲,是許家大小姐,陸廷州的妻子。
為他歇斯底裏,要死要活。
可如今的許昭雲,不過是個最普通的鞋店銷售。
自然攀上不堂堂陸氏總裁的交情。
我隻當這事是工作中的一個小插曲,按部就班忙完工作下班。
卻在戴好頭盔準備發動小電驢時,被一輛黑色邁巴赫擋住了去路。
車門打開,陸廷州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下車。
他看著我,眼底晦暗不明。
半晌才開口,
“昭雲,你就騎電動車上下班?”
“從前你可是......”
他的話沒說完。
但我卻知道他要說什麼。
從前的我,哪怕隻有幾百米的路程也要車接車送,且非豪車不坐。
而現在,淪落到在刺骨的寒風中,騎一個車頭都掉了一半的電動車。
可這一切,不全是拜他所賜嗎?
我往後退了幾步,調轉車頭。
頭也不回地騎著車離開。
冷風呼呼往臉上吹,像是刀子割肉般鈍痛。
將我的回憶也帶回了五年前的冬天。
陸廷州借著我娘家的東風,將公司一路做到了上市。
身價也水漲船高,搶著給他送禮送女人的人不計其數。
可他一概拒絕,放言此生隻有我一個女人。
人人都說我眼光毒辣,在陸廷州微末時就押對了寶。
直到,他迷上了戶外騎行,認識了那個叫沈瑤的年輕女人。
他們的進度飛快。
不過三月,他便來找我攤牌,說沈瑤懷了孕。
“許家現在是轉型的關鍵時機,要是沒有我的注資,隻能走向破產。”
“要我注資當然也可以,你認下瑤瑤的孩子,視如己出。”
我千嬌百寵長大,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於是找到沈瑤,不顧她的哭求掙紮,強硬地拖她去了醫院。
手術室外的長廊冰冷徹骨。
陸廷州趕來時,一切已成定局。
他眼底翻湧的恨意,幾乎將我焚燒殆盡。
“許昭雲,你怎麼敢!”
離婚協議第二天就送到了我麵前。
他沒有給許家注資,反而聯合競爭對手加速了我家的破產。
父親從公司頂樓一躍而下。
三個月後,母親吞下整瓶安眠藥隨他而去。
就連我割腕自殺,想要逼他回頭。
他也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眼神涼薄如冰。
“瑤瑤流產那天流的血,不比你少。”
......
“砰!”
劇烈的撞擊聲將我從回憶中拽回。
我連人帶車被拐彎的轎車撞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小電驢的零件散落一地,頭盔裂了一道縫,膝蓋和手肘火辣辣地疼。
“你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
司機驚慌地跑下來。
我掙紮著爬起來,搖搖頭。
處理完事故,我推著幾乎散架的小電驢,一瘸一拐地回到租住的老小區。
已是深夜十一點,樓下卻圍著一圈人。
撥開人群,我愣在原地。
一輛明黃色的法拉利跑車,停在樓道口。
與周圍脫落的牆皮、破敗的防盜門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