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我愛你，別哭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半夜發燒，爸爸會抱著我徒步走一個小時到縣醫院。

我說想吃奶皮子糖葫蘆，盡管一串的價格高達60元，他們還是咬牙給我買了。

可是這一切從弟弟出生後就變了。

媽媽總是懷疑我會對弟弟做壞事，不再對我關愛嗬護。

甚至讓我和狗同吃同住，說這是在鍛煉我。

直到弟弟一歲生日這天，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生日蛋糕，媽媽氣得狠狠甩了我幾巴掌，揪住我的頭發把我扔進了狗籠。

我哭喊著哀求她：

“媽媽，不要關綿綿，綿綿怕黑！”

“綿綿再也不敢了，媽媽，我錯了......綿綿會聽話，不要關綿綿......”

回應我的，是狗籠被轟的一下關上的聲音。

伴隨著媽媽的怒罵：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害你弟弟對不對？既然你這麼喜歡這條狗，那你就好好待在裏麵給我反省！”

“小小年紀心思這麼惡毒，早知道當初就該把你掐死，女兒都是賠錢貨！”

“你怎麼不去死啊！”

原來......媽媽這麼討厭我嘛。

那好吧，媽媽，綿綿會聽話去死的，你不要生氣了。

1

“媽媽！不要丟綿綿一個人在這裏！”

“爸爸，求求你，和媽媽說，綿綿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可惜他們兩個都沒有回頭看我。

狗籠裏黑乎乎的，隻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

小花安靜地蜷在角落，它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傷心，湊上來舔我臉上的淚水。

我一直哭一直哭，祈求他們能心軟放我出去。

那時我還不知道幽閉恐懼症是什麼，隻是知道自己很害怕黑暗密閉的環境。

我不停地拍打著門，恐慌幾乎把我淹沒。

媽媽似乎聽煩了，走過來大力踹了一腳，把門踹得簌簌作響。

“隻是關你一晚上，你哭喪啊？真晦氣！”

“再哭就關你三天三夜！晚飯也別想吃了！”

我不敢再出聲了，我很害怕沒有飯吃。

從弟弟出生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

媽媽說我要瘦一點他們才會喜歡，才會打賞。

我問他們是誰。

媽媽說是直播間的叔叔阿姨。

哦！原來媽媽不讓我穿衣服，在地上爬行、進食，是在直播呀。

媽媽又說直播可以賺錢，賺錢了之後可以給弟弟買大房子，還可以給我買公主裙。

我又覺得直播真是個好東西，就是冬天感覺很冷，還好有小花陪我，它的身體暖呼呼的。

我身子顫抖著，緊緊咬著牙，努力克服對環境的恐懼，雙手緊緊抱著小花，試圖尋求一點安慰。

但是我還是感覺呼吸慢慢變得困難，好像有一隻大手扼住了我的喉嚨，頭也越來越昏。

不能睡！我對自己說。

隻要堅持到晚飯時間就好了，等媽媽給我送飯時我再求求她，說不定她一心軟就放我出去了。

我在心裏默默數著時間。

終於，我感覺到晚飯時間了。

因為狗籠裏已經徹底漆黑，一絲光亮也沒有了。

我滿懷希望地望著門口。

突然外麵傳來爸爸媽媽交談的聲音。

“老公，今晚咱去我媽家吃飯吧，她說想文文了。”

“這......那先給綿綿送點東西吃吧，孩子畢竟還小，稍微處罰一下就好了。”

好耶，我趕緊跑到門口等著。

下一秒媽媽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你竟然幫那個小賤人說話！她要害你兒子你看不出來啊？！”

“一頓不吃餓不死！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帶著文文徹底回娘家！”

爸爸無奈，走過來蹲在狗籠前說：

“綿綿，你最乖了，今天先委屈一下好不好？”

“爸爸明天給你買小籠包，你最喜歡的那家。”

我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經聞到小籠包的香味。

可是爸爸，綿綿現在就已經很餓了呀，撐不到明天了。

你們不是說，隻要綿綿不哭了就可以吃晚飯麼？

大人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我決定生氣了。

不等我回答，媽媽就急匆匆地拉著爸爸出門了。

我爬回角落裏重新抱著小花，隻是眼皮越來越沉，肚子也一直在咕嚕咕嚕叫，呼吸不上來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

我好像做了很長的夢。

夢裏弟弟還沒有出生，爸爸媽媽還把我當做掌上明珠。

再睜眼時，我發現自己從狗籠裏出來了！

我想掐一掐自己，看看是不是夢還沒醒，卻看到我的小手直接穿過了手臂。

我愣了愣。

突然聽到小花焦躁的叫聲，我趕忙跑到通風口往裏看。

隻見一個瘦瘦小小的身體蜷縮著，明明已經5歲了，卻和3.4歲的孩子差不多大，渾身都是凸起的骨節。

那個人好像是我誒？

難道我現在是像電視裏放的一樣，靈魂出竅了嗎？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是爸爸媽媽回來了！

2

我開心地跑到他們身邊，想抱住媽媽。

卻發現自己的小手直接穿過了媽媽的身體。

哎呀，我忘記自己現在已經靈魂出竅啦。

真可惜，好久沒有抱媽媽了。

我嘟了嘟嘴。

這時我看到媽媽的眼神都往狗籠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感到很高興，媽媽還是愛綿綿的！

可是媽媽僅僅是看了一眼就抱著弟弟回臥室了，還勒令爸爸跟上。

我歎了口氣，哎。

隻要遇上弟弟的事，媽媽就特別緊張。

看來媽媽這次是真的非常生氣了。

以前最多是打罵我一頓，不給我飯吃，但是不會完全不理我的。

我有點慌了，跟著他們去臥室。

我趴在媽媽腳邊，

“媽媽，不要生綿綿的氣了好嗎？”

“綿綿已經乖乖聽話去死啦！媽媽可以原諒綿綿了麼？”

可惜我說的話他們也聽不到了。

我急的團團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媽媽聽不見我說話，那我要怎麼認錯呀！

爸爸有點看不下去，攬著媽媽的肩膀，溫聲勸道：

“綿綿已經關一下午了，讓她出來吧，嗯？”

媽媽臉色仍然陰沉著，緊緊抱著懷裏的弟弟，

“這死丫頭從我們回來，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是還和我耍上脾氣了！”

“這次不把她治服我就不是她媽！看她還敢不敢害文文。”

不是的媽媽，你冤枉綿綿了！

綿綿沒有想害弟弟的。

綿綿想出聲的，還想抱你們，可是綿綿已經說不出話了。

想到這我又傷心起來。

爸爸嘴唇囁嚅著，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半夜，我看到爸爸悄悄起身，來到通風口前。

他手上拿了一個饅頭，想從小孔裏遞給我。

“綿綿，先吃點饅頭墊墊肚子，明天爸爸給你買你最喜歡的小籠包。”

“媽媽生病了，綿綿是大孩子了，咱們不和媽媽計較，好嗎？”

見我遲遲沒有拿饅頭，爸爸以為我在生氣，等了一會兒歎口氣就站起身走了。

我的眼睛盯著饅頭，狠狠地咽口水。

雖然我現在已經感覺不到餓了，可是死前那種極致的饑餓感已經深深刻在我腦海了。

可是我的手碰不到饅頭，嘴巴也吃不到。

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爸爸後麵，希望可以聞到點香味來止餓。

第二天清晨，我看到媽媽起床了，她要去廚房做飯。

去住房就會經過客廳的狗籠。

我在想媽媽什麼時候能發現綿綿已經死了呀。

這樣她就可以開心了。

籠子裏的小花一聽到動靜就發出“嗚嗚”的低吠聲。

媽媽頓時臉就黑下來，直接略過籠子徑直走向了廚房。

沒過多久爸爸也起來了，他來到客廳，突然頓住，不確定地問媽媽：

“老婆，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糟糕！是綿綿的身體開始潰爛發臭了。

我一著急就手腳並用爬到爸爸腳邊，想阻止他過去，如果被媽媽發現的話她一定會更討厭我的！

我急得滿頭大汗，拚命地揮舞著手臂想阻止爸爸。

可是沒有用，他大步流星地向籠子走去。

越靠近那股味道就越強烈。

是一股肉體腐爛的氣味，是令人作嘔的氣味。

仔細看，有一些黃黃的汙穢物從縫隙流出來。

連媽媽也被吸引過來了！

爸爸眉頭蹙著，感覺有點不對勁，想打開籠子門看看。

手剛碰到門就被媽媽一巴掌打下。

3

“這個賠錢貨，竟然敢在裏麵拉屎拉尿！反了她了！”

“她這是在挑釁我嗎？啊？！”

媽媽手裏拿著鍋鏟，氣得滿臉通紅，胸膛不住地起伏。

“不過是關她一晚上就在裏麵搞出這麼惡心的事情！再大點還得了！”

媽媽，綿綿沒有拉屎拉尿！我知道媽媽不喜歡臟臟的小孩，綿綿不會那樣做的。

我感到很委屈。

一開始和小花同住的時候我渾身臟兮兮的，隻會學著小花舔自己身上的汙穢，可總也弄不幹淨。

媽媽就一把把我拎起來丟進了雪地裏。

“臟死了！去雪裏好好洗洗，洗不幹淨你就別回家了！”

說完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雪裏麵好冷好冷阿，剛出去就凍得我眼淚鼻涕都出來了，但是我不敢耽誤，趕緊哆嗦著用雪搓淨身上的臟汙，直搓到渾身泛紅到發紫。

我不想被媽媽趕出門，我真的好愛她。

雖然......媽媽好像沒有那麼愛我了。

但是沒關係，我愛媽媽就好了。

從那次過後，我每天都會把自己收拾幹淨的！

我焦急地向媽媽解釋：

“媽媽，綿綿沒有亂拉屎拉尿！綿綿很愛幹淨的。”

“媽媽不要討厭綿綿......”

我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石沉大海。

這時爸爸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綿綿，你這次真的過分了，不要再惹媽媽生氣了，快出來道歉！”

爸爸，你們誤會綿綿了，我真的沒有......

而且綿綿已經道過很多次歉了呀，可是你們聽不到，綿綿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我難過起來。

媽媽把手中的鍋鏟一扔，氣衝衝跑到陽台，把我最愛的兔子玩偶抄起。

惡狠狠地用剪刀剪了個稀巴爛。

“我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

“你是恨我們讓你直播學狗爬是不是？目光短淺的狗東西，隻要辛苦這幾年我們就有花不完的錢！”

媽媽邊揮舞著大剪刀，邊哭。

媽媽不要！這是綿綿最喜歡的玩偶了。

也是......我唯一的玩具。

看到媽媽這麼傷心的樣子，我的心也好像這個兔子一樣碎得稀巴爛。

我想擦去媽媽臉上的淚，卻隻能徒勞地一次又一次地穿過她的身體。

如果剪爛兔子玩偶能讓媽媽消氣的話。

那好吧。

反正綿綿現在也玩不了玩具了。

媽媽不要哭了。

爸爸在一旁心疼地抱住媽媽。

“綿綿她隻是還小，一時生氣了，過幾天會想明白的，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兩個孩子。”

“醫生說你不能情緒波動太大，咱們帶文文一起出去散散心怎麼樣？”

聽到弟弟的名字，媽媽胡亂抹去臉上的淚，嘴角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

“老公，那咱們帶文文去動物園吧，他可喜歡小動物了。”

動物園！我的眼睛亮起來，我之前求了媽媽好久她都沒有同意帶我去。

我不高興地嘟起嘴。

不過一想，我現在可以跟著他們去了呀！

又開心起來。

動物園好大好大。

還好我現在是靈魂狀態，沒有人看見我。

不然就我手腳並用的樣子，一定會有很多人討論我的。

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媽媽卻說這樣才有流量。

我不懂流量是什麼，但是我知道這樣媽媽會開心。

不過現在好啦！沒有人會嘲笑綿綿了。

我跟著他們看到了很多之前隻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動物。

爸爸媽媽真的很疼愛弟弟呢，雖然他已經會走路了卻還是一直抱在懷裏。

我忍不住回想媽媽的懷抱是什麼滋味。

卻發現，已經隔了太長時間想不起來了。

我大人模樣地歎了口氣，哎......

我有些不開心地衝著弟弟做鬼臉。

弟弟懵懵懂懂，可愛的大眼睛盯著我看，咿咿呀呀的。

“姐......姐......”

咦！弟弟能看見我！

我開心得手舞足蹈，不停地逗著弟弟。

媽媽一把捂住弟弟的嘴，

“別叫那個賠錢貨姐姐！走，媽媽帶文文去吃附近新開的一家好吃的。”

弟弟看到媽媽這話，瞬間開心的跟著她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回來。

剛回到家，這才看到家門口令人驚悚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