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世,慕容彥利用我沈家權勢,卻讓我獨守冷宮至死。
他心中隻有柳如煙,最後賜我毒酒,任由沈家覆滅。
我含恨而終,連族人的屍骨都無人收斂。
他攔住我,裝作深情:“阿辭,那裴珩算什麼東西?回到我身邊!”
我甩開他的手:“殿下眼瞎心盲,臣女不敢高攀,您配您的白月光正好。”
他氣急敗壞:“不知好歹!你會求著回來的!”
憑什麼我要當你們愛情的墊腳石,家族的犧牲品?
憑什麼我的痛苦成了你們情深的背景板?
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
但老天讓我重來一世,慕容彥,柳如煙,還有那些算計沈家的人,你們等著!
1
喉嚨裏的血腥氣還沒散盡。
冷宮的寒意還凍在骨頭縫裏。
我猛地睜開眼。
雕花描金的拔步床頂,流蘇輕晃。
暖暖的熏香,是母親最愛的百合香。
不是陰冷發黴的冷宮偏殿。
“小姐醒了!”
是我的大丫鬟畫春,聲音帶著哭腔。
她驚喜地叫了一聲,撲到床邊。
“小姐您可算醒了,嚇死奴婢了!”
母親林氏疾步走了進來,裙擺都亂了。
滿麵紅光硬生生被擔憂壓下去了幾分。
“我的兒,可算醒了。”
她握住我的手,冰涼的手被她的溫暖包裹。
“快看看,這是內務府剛送來的料子。”
她示意旁邊的嬤嬤展開一匹雲錦。
“給你做進宮的衣裳正好。”
“母親都打點好了,保準讓你風風光光。”
進宮。風光?
我心口猛地一抽,疼得厲害。
景安十八年。
我十五歲。
正是選秀前三個月。
上一世,就是今天,七皇子慕容彥的側妃名額定下了我。
母親歡天喜地,以為沈家要出一位皇子妃了。
結果呢?
三年虛情假意,他心裏隻有那個江南才女柳如煙。
我不過是他鞏固勢力,拉攏沈家的一顆棋子。
棋子無用了,便棄之如敝履。
無盡的冷宮淒涼,日複一日。
最後是一杯毒酒,賜我“體麵”。
死的時候,我才二十八。
耳朵裏還塞滿了沈家被滿門抄斬的消息。
不。
這一世,絕不。
這條路,我死也不走了。
“母親,我頭疼得厲害。”
我捂住額頭,聲音虛弱,冷汗都冒出來了。
林氏立刻緊張起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怎麼還疼?燒退了呀。”
“快去請太醫!再請!”
她疊聲吩咐,聲音都發顫了。
我閉上眼,心裏飛速盤算。
得想個法子,不去選秀。
絕對不能再踏進那吃人的皇宮半步。
先拖著,對,先拖著。
2
祖母壽宴是個機會。
她是前朝公主的女兒,鎮南侯府的定海神針。
太後每年都會派人來賀壽,給足了臉麵。
今年更是親自擬了賞賜單子,恩寵更甚。
宴席上,觥籌交錯,絲竹悅耳。
我坐在母親身邊,如坐針氈。
周圍貴婦千金的笑語,都像是催命符。
輪到我去給祖母敬酒。
我端著瑪瑙酒杯,手微微發抖。
深吸一口氣,腳步故意一崴。
“哎呀!”
杯子脫手而出。
酒水不偏不倚,嘩啦一下,全潑在了前來賀壽的內侍身上。
還是太後身邊最得臉的李公公。
全場皆靜,落針可聞。
母親“唰”地站起來,臉色煞白。
祖母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掃了我一眼。
李公公愣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濕透的前襟,隨即臉上堆起假笑。
“哎喲喂,四小姐無礙吧?可摔著了?”
我心中暗喜,麵上卻惶恐不安。
失儀於太後近侍麵前,影響如此惡劣,這選秀名額總該沒了吧?
我趕緊跪下請罪,聲音帶著哭腔。
“是清辭魯莽,衝撞了公公,請公公恕罪,請太後恕罪!”
李公公拂了拂濕了一片的衣袍,蘭花指翹著。
“四小姐快快請起,咱家沒事,一點小意外,太後仁慈,不會怪罪的。”
事情似乎就這麼輕飄飄地過去了。
我心裏直打鼓,七上八下的。
這反應不對啊,太順利了點吧?
幾天後,宮裏的旨意下來了。
我接過旨意,展開一看,直接傻眼了。
居然是太後懿旨。
說我性情純真,不拘小節,甚得她心,有她年輕時的風範。
特賜婚於太子慕容祁為側妃!即日準備!
太子?!側妃?!
那不是比七皇子還坑!坑一萬倍!
前世他可是登基三年就暴斃了!死因不明!
陪葬名單上就有他的所有妃嬪!包括那個沒過門的側妃!
我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還自帶殉葬套餐?
老天爺,你跟我有仇是吧?玩不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阿辭!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母親喜極而泣。
“母親!我不嫁!”我脫口而出。
“胡鬧!”母親臉色一沉,“太後賜婚,豈是你說不嫁就不嫁的!”
“我不管!我死也不嫁太子!”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祖母聞訊趕來,屏退了下人。
“阿辭,告訴祖母,到底為何如此抗拒?”
3
祖母問我原因,我不能說重生,隻能咬死了說害怕。
“祖母,太子殿下......太威嚴了,我怕伺候不好,丟了沈家的臉。”
祖母看著我,眼神探究。
“隻是如此?”
“......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罷了。”祖母歎氣,“既然賜婚已成定局,多思無益,你且放寬心。”
放寬心?我怎麼可能放寬心!
我得再想辦法,“出事”!
我借口去京郊別院靜養,準備婚事。
母親這次看我看得極緊,生怕我再出幺蛾子。
到了郊外。
我瞅準機會,甩掉了大部分盯梢的嬤嬤和護衛。
隻帶了畫春和一個看著老實巴交的車夫。
走到一處偏僻山崖邊,崖下是湍急的河流。
我讓車夫停下。
“小姐,此地荒涼,還是早些回別院吧。”畫春拉著我的袖子。
“我就看看風景,透透氣。”
我走到崖邊,往下看了看。
估算著高度和水流。
這個高度跳下去,死不了,但落水受傷是肯定的。
隻要傷得“恰到好處”,婚事自然就黃了。太子總不能娶個殘廢或者病秧子吧?
我深吸一口氣,心一橫。
假裝腳下滑了一下。
“啊——”
身體失重墜落,風聲在耳邊呼嘯。
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了我,刺骨的寒意。
計劃通!我忍著嗆水的痛苦想。
等等......
怎麼噗通噗通兩聲?
有兩個人影跟著跳了下來?!
一個是......七皇子慕容彥?他怎麼陰魂不散!
他不是應該在城裏陪他的柳如煙嗎?
另一個......是誰?
眉眼清冷,動作迅捷,不認識。
我嗆了幾口水,掙紮著,意識開始模糊。
恍惚中,我好像抓住了誰的衣袖,冰涼的絲綢觸感。
是慕容彥......嗎?
前世的習慣讓我脫口而出:“殿下......”
然後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4
醒來時,我躺在別院的床上。
頭痛欲裂,渾身酸軟。
母親和祖母都在,眼睛腫得像核桃。
“阿辭,你嚇死祖母了!怎麼這麼不小心!”祖母聲音都在抖。
“母親,祖母,我沒事。”我嗓子幹啞得像砂紙。
“還說沒事!要不是裴公子和七殿下正好路過,發現了你的馬車......”母親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裴公子?
哦,是那個不認識的清冷帥哥。
戶部侍郎裴家的公子,裴珩。
前世那個驚才絕豔,卻在江南查案時“意外”身故,英年早逝的探花郎?
他怎麼會跟慕容彥一起出現在這荒郊野嶺?
“你落水時,抓著七殿下的衣袖,還喊了他。”祖母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欲言又止。
完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但是......裴公子說,是你心悅七殿下,求而不得,一時想不開才失足落水。”祖母頓了頓,語氣更怪異了,“他還說,他當時就在附近,本想拉住你,卻慢了一步,心中有愧,願、願意負責。”
啥玩意兒?!
裴珩願意負責?還編了這麼個離譜的理由?
他哪隻眼睛看見我心悅慕容彥了?還想不開了?
我喊的是“殿下”,沒錯,可那是前世刻在骨子裏的稱呼啊!跟這輩子的慕容彥半毛錢關係沒有!
這誤會簡直比馬裏亞納海溝還深!
不過......
負責?
還是裴珩主動提的?
這倒是個天賜良機,擺脫太子賜婚的絕佳借口!
裴珩雖家世普通,但人品才學是公認的頂尖。
前世他死得早,沒聽說有什麼風流韻事或劣跡。
嫁給他,安安穩穩過日子,不摻和皇家破事,總比進宮強百倍!
“祖母,女兒......”我低下頭,臉上適時泛起紅暈,聲音細若蚊蠅,“女兒確實......確實曾對七殿下有過......有過一絲傾慕。”
“但那日落水,生死一線,是裴公子不顧自身安危救了女兒......”我抬起頭,眼中含淚,“女兒......更感念裴公子的救命之恩和這份擔當。”
祖母和母親對視一眼,眼神交流了好幾個回合。
她們都是聰明人,立刻明白了我的取舍。
“裴家雖門第低了些,遠不及太子府尊貴。”祖母沉吟道,手指輕輕敲著桌沿,“但裴珩此子,才學人品,在京中年輕一輩裏,無人能出其右。若他真心待你,倒也不是不行。”
“母親,太子那邊......太後的懿旨......”母親還是擔心。
“太後賜婚在前,裴珩主動擔責在後,此事或有轉圜餘地。”祖母眼中精光一閃,“而且,裴珩是戶部的人,我收到些消息,江南那邊,怕是要出大事了。”
江南?水患?貪腐案!
我心中一動,時機來了!
對了,江南水患貪腐案!這可是個潑天大案!
前世就是這案子,牽連甚廣,無數官員落馬,最後沈家也被波及,雖然沒傷筋動骨,卻也元氣大傷,成了慕容彥後來徹底放棄我們的導火索之一。
“祖母,我......我之前養病時,無意中聽到父親和幕僚談話......”我做出努力回憶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拋出鉤子,“似乎提及江南那邊,今年的雨水格外多,還有......還有賑災款項的數目,好像......好像有點對不上......”
祖母眼神驟然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我。
“你仔細說說,聽到了什麼?”
5
沈家動作極快,立刻暗中派了最得力的心腹前往江南查探。
帶回來的消息,比我預想的還要嚴重。
江南七府水患嚴重,堤壩多處潰口,良田被淹,流民失所。
朝廷撥下去的巨額賑災款,卻如泥牛入海,真正用到災民身上的,十不存一。
層層盤剝,數目巨大到令人發指。
背後牽扯之人,身份不低,關係網錯綜複雜。
祖母當機立斷,不再猶豫。
親自修書,連夜進宮向皇帝密奏。
這既是表忠心,將沈家徹底從這攤渾水中摘出來。
也是向皇帝示好,表明沈家願意脫離七皇子陣營,不再做他外戚勢力的棋子。
更是借此機會,將我從太子的婚事中解脫出來。
沈家手握南境十萬兵權,一直是皇帝心頭的一根刺。
這次主動揭發貪腐大案,等於是遞上了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狀。
皇帝果然龍顏大悅,當場便嘉獎了祖母。
雖未明說免去我的婚事,但暗示沈家若能在此案中立下大功,助他肅清朝綱,太子那門婚事,可以“再議”。
這就夠了!
同時,沈家也正式備下厚禮,登門向裴珩道謝。
裴珩一身月白素麵杭綢直裰,更顯得他清冷如玉山將崩。
見到我時,他眼神微微一動,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那副拒人千裏的平靜。
“沈老太君,沈侯爺,沈夫人不必多禮,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他的聲音也如他人一般,清清冷冷,帶著疏離感。
但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有點不一樣。裏麵藏著點什麼,我看不懂。
祖母與裴侍郎在花廳相談甚歡,都是千年的狐狸,話裏話外全是機鋒。
我和裴珩則被“趕”到院子裏賞花散步。
尷尬得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
“那日,多謝裴公子出手相救,並......並願意擔責。”我還是真心道謝,畢竟他是真的幫了我大忙。
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結果是好的。
“沈小姐言重,裴某不過是做了該做之事。”他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疏離口吻。
“裴公子,我能否冒昧問一句,為何......為何要替我擔下那樣的名聲?”我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問他。這不合常理。
裴珩腳步一頓,月光透過花枝灑在他臉上,明暗交錯。
他側頭看我,眸色深沉。
“不過是,不忍見明珠蒙塵罷了。”他還是那句話,輕飄飄的,卻又好像意有所指。
這個人,嘴怎麼這麼嚴!打太極的高手!
之後因為江南案的調查,我和他又不可避免地有了幾次接觸。
都是在祖母的書房,或是父親的簽押房,討論案情。
我憑借前世的記憶碎片,偶爾能提出一些關鍵性的疑點。
他總能敏銳地抓住,並深入挖掘下去。
我發現他心思縝密得可怕,見解獨到,邏輯清晰。
跟前世那個隻知埋首書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探花郎印象,完全是兩個人!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專注?帶著一種探究,一種......欣賞?
是我錯覺嗎?他明明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慕容彥卻在這時像個蒼蠅一樣,又找上門來。
這次直接堵在了侯府門口。
“阿辭,為何躲著我?連我的帖子都拒了?”他一臉受傷,演得跟真的一樣。
“殿下說笑了,臣女近來協助祖母處理家事,實在繁忙,並非有意怠慢。”我隻想趕緊把他打發走。
“你落水時喊了我的名字。”他又提這茬,步步緊逼,“你心裏是有我的,對不對?裴珩不過是你用來氣我的!”
大哥,你哪來的超凡自信?梁靜茹給你的勇氣嗎?
“殿下真的誤會了。”我後退一步,拉開距離,“臣女心有所屬,並非殿下,還請殿下自重。”
慕容彥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冷得像冰。
“是裴珩?”
“他不過一個小小侍郎之子,無權無勢,他能給你什麼!”
“沈清辭,別忘了,隻有我才能護住沈家!”
正在這時,一個柔婉得能掐出水的聲音傳來,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
“彥哥哥,你怎麼在這裏?這位是......沈四小姐?”
柳如煙。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衣裙,不施粉黛,卻更顯楚楚可憐。
江南首富之女,慕容彥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她怎麼進京了?還來侯府門口堵人?
慕容彥看到她,眼中的陰鷙瞬間化為柔情似水。
“如煙,你怎麼來了?京城風大,仔細著涼。”
嘖嘖,變臉真快。
“我......我擔心你。”柳如煙低下頭,絞著帕子,一副欲語還休的可憐模樣。
兩人旁若無人地開始上演“深情”戲碼。
我冷眼看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很好。非常好。
這下可以徹底死心了。渣男賤女,鎖死,鑰匙我扔太平洋了。
我懶得再看他們演戲,轉身就進了府。
身後似乎傳來慕容彥急切的呼喊,我充耳不聞。
6
祖母看中了裴珩,是真心實意的。
“此子心性、才智、擔當,皆是上上之選,若為友,可交心,若為敵,則可怕。”這是祖母的原話。
她開始不動聲色地為我和裴珩創造機會。
裴珩似乎並不抗拒,祖母相邀,他從不推辭。
但他依然不主動,對我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禮數周全,卻也疏離。
我有點搞不懂他,他到底什麼意思?撩完就跑?還是欲擒故縱?
直到沈家查抄江南貪腐案,抓到了一個關鍵的戶部主事。
那人掌握著貪腐銀兩的具體流向和賬本。
可就在押送回京的途中,囚車“意外”墜崖,人死了,賬本也不翼而飛。
線索,斷了。
朝中立刻有人借機發難,彈劾父親失職,甚至暗指沈家監守自盜,殺人滅口。
皇帝震怒,雷霆萬鈞。
下令徹查,限期破案。
一時間,沈家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