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聞笙又失約了。
手機推送亮起,全網都在播報他的行蹤。
那位曾讓他立誌成為導演的白月光回國了。
熱搜榜上,#紀聞笙蘇晚破鏡重圓#的詞條後麵跟著一個鮮紅的“爆”字。
點進去,是各路營銷號發布的九宮格。
畫麵裏,他們耳鬢廝磨的姿態,與多年前流傳的舊影像如出一轍。
評論區一片歡騰:“我磕的CP終於回來了!”
我看著那些刺眼的畫麵,心裏一片死寂。
原來七年的陪伴,終究敵不過她一回眸。
我登上自己的微博大號,平靜地給那條最熱的推送點了一個讚。
然後,我給紀聞笙發了最後一條消息:“我們分手吧。”
許久,屏幕那端隻回來兩個字:“別鬧。”
我關掉手機,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原來七年之癢不是結束,心死才是。
第八年,我終於可以放下了。
01
一覺醒來,我點讚的截圖被瘋狂轉發。
#楚依點讚#衝上了娛樂榜一。
甚至蓋過了紀聞笙得獎的新聞。
熱搜前三,戲劇性地被我們包攬。
#楚依點讚#、#紀聞笙蘇晚破鏡重圓#、#紀聞笙獲獎#。
媒體標題更是刻薄:
“紀導新歡舊愛同台競技?”
“公開女友楚依疑似手滑,點讚男友與‘繆斯’複合傳聞”。
和紀聞笙在一起這麼多年,
這是我第一次,以這種狼狽的方式,在流量上贏過了他。
拿起手機,幾十個未接來電,微信留言更是數不勝數。
我木然地往下翻,大部分來自經紀人玲姐。
【楚依!你瘋了?!你趕緊想個說辭發微博澄清!】
【紀導那邊聯係不上,你趕緊想辦法聯係他,讓他出麵平息一下!】
【我的祖宗,接電話!】
夾雜其間的是幾條圈內好友的關心,
字裏行間透著打探與看戲的意味。
我扯了扯嘴角,關掉和玲姐的聊天界麵。
點開那個熟悉的對話框。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別鬧”。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七年的感情,在他眼裏,隻不過是一場可以隨時停止的“胡鬧”。
退出微信,點開微博。
無視暴漲的粉絲數和滿屏的私信辱罵與同情,我直接搜索“蘇晚”。
她昨夜出席某個時尚派對,記者問她和紀聞笙的緋聞。
她對著鏡頭溫婉得體。
“聞笙嗎?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彼此最重要的知己。”
視頻裏,紀聞笙就站在她身側,沒有否認。
記者追問我點讚的事情,蘇晚麵露茫然,隨即輕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女朋友生氣可要趕緊解釋一下啊,不然我可要被網暴了。”
紀聞笙眼神微動,隻淡淡說了句。
“沒關係,她喜歡鬧小脾氣。”
我看著蘇晚的臉,有些出神。
曾幾何時,紀聞笙捧著我的臉,在情動時目光迷離地低語,說我的眼睛像會說話。
直到後來,我在他珍藏的舊照裏,看到了蘇晚的照片。
那雙眼睛幾乎與我如出一轍。
原來,他透過我的眼睛,看的從來都是另一個人。
我木然一笑。
七年光陰,從滿腔孤勇到心如死灰,
這場漫長的彩排,該結束了。
明明已經決定放棄,
記憶卻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那年我十九歲,課餘時間去跑龍套。
因為不懂規矩得罪了副導演,被當眾刁難,罵得狗血淋頭。
是紀聞笙路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替我解了圍。
我記得,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側臉在燈光下好看得不像真人。
後來,我在一個小成本文藝片的片場再次見到他。
殺青那天,我借著慶祝的喧鬧的氣氛。
鼓足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在走廊拐角攔住了他。
我太緊張了,話到嘴邊成了模棱兩可的表白。
“我是因為您才學的表演......我、我喜歡您很久了,能給我一個站在您身邊的機會嗎?”
他明顯愣住了,審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他眼神很深,讓我莫名心慌。
就在我幾乎要落荒而逃時,他輕笑一聲,緩緩開口:
“好啊。”
我天真地以為,這個美妙的錯誤會成為我們之間的故事節點。
但是一開始就錯的故事,怎麼會有美滿的結局。
之後的七年,我幾乎是傾盡所有地去愛他。
他胃不好,我研究藥膳,變著花樣給他煲湯養胃;
他工作壓力大,我自學按摩,幫他緩解疲憊;
我拚命試鏡、拍戲,隻為能離他的世界近一點......
他也對我很好。
會在深夜收工後,記得給我帶我喜歡吃的街角餛飩;
會在應酬醉酒後,抱著我含糊地說“別離開我”;
曾在我生日時,推掉重要會議,隻為陪我去看一場念叨已久的極光。
我曾天真地以為,這就是愛了。
我曾篤定地相信,我們真的能走到歲月盡頭。
直到蘇晚回國。
紀聞笙開始一次次為她打破原則。
那些曾被我小心翼翼忽略的細節,像淬了毒的針,一根根紮進心裏。
原來他當年長久地審視,是在判斷我究竟有幾分像她。
那碗他常為我帶的街角餛飩,是蘇晚學生時代的最愛。
他給我挑的角色、帶我去的地方,甚至誇我“有靈氣”時的神態......
一切都烙著蘇晚的印記。
我隻是一個容器,盛放著他關於白月光的所有想象。
我所有的奔赴與努力,不過是一場為他量身定製的角色扮演。
心口的澀意蔓延到眼眶,我用力眨了眨眼,逼回那點濕意。
想起當年為了他,我不惜與家人爭執,幾乎斷絕關係。
如今看來,多麼可笑。
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這場因他而起的夢,該醒了。
我拿起手機,撥通一個很久未聯係的電話。
“我答應和裴青衍聯姻。”
02
通完電話,我聯係了玲姐。
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玲姐,我要解約。違約金我會按合同支付。”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楚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事業剛剛有點起色,現在解約等於把整個職業生涯都葬送了!還有,紀導那邊......”
“和他沒關係!”
我打斷她,語氣堅定。
“隻是我個人不想再拍戲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我單方麵提出解約的消息,不知被誰捅了出去。
#楚依解約#的詞條再次空降熱搜,
引爆了新一輪的輿論海嘯。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地猜測和看戲。
【真嫂子坐不住了?玩脫了就開始鬧解約博同情?】
【笑死,東施效顰學了七年,正主回來就沒戲唱了唄。】
【這是嫌紀導哄得不夠快,開始作天作地了?】
更有人扒出我早年微博。
我那些與蘇晚風格相似的穿搭、偶然看過她電影的點讚,
統統被解讀為處心積慮的“模仿”、“碰瓷”。
甚至開始編造我耍大牌、靠紀聞笙上位的黑料,
說得有鼻子有眼。
在一片烏煙瘴氣中,蘇晚更新了微博。
【請大家保持冷靜和善良,不要再去攻擊楚小姐了。感情沒有對錯,或許隻是相遇的時機不對。我相信聞笙會處理好的,我們都希望楚小姐能好好的。[愛心]】
言辭懇切,姿態大方。
可這條“勸和”的微博,無異於火上澆油。
評論區裏,她的粉絲和CP粉都在心疼她受委屈,
同時辱罵我“不識抬舉”、“得了便宜還賣乖”。
看,她永遠站在道德的製高點,用最溫柔的語調,做著最誅心的事。
我關掉網頁,開始平靜地收拾行李。
這個承載了我七年歡笑與眼淚的家,每一寸空氣都令人窒息。
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紀聞笙回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一臉關切的蘇晚。
紀聞笙皺著眉,語氣不悅。
“楚依,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開口便是質問。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心口那片死寂的荒原,連一絲風都吹不起了。
蘇晚適時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和擔憂。
“楚小姐,你別怪聞笙,是我堅持要過來跟你解釋一下的。”
“網上那些言論我都看到了,真的很抱歉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困擾......”
我冷冷瞥她一眼,不作理會。
紀聞笙顯然不滿意我的反應。
他臉色更加陰沉:
“楚依,你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不就是想逼我回來?”
“現在我和蘇晚就站在這裏,你想聽什麼解釋?”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周身帶著壓迫感。
仿佛做錯事的人是我。
“我告訴過你,蘇晚隻是我的朋友和知己。”
“你點讚、提分手、現在又鬧解約,把局麵搞得這麼難堪,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我抬頭回望他。
第一次沒有在他的指責下感到慌亂或心痛,隻是覺得無比荒謬。
看啊,這就是我愛了七年的人。
他帶著他的白月光,理直氣壯地闖入我的空間,質問我的不懂事。
他永遠看不到我破碎的心,隻在乎我是否給他添了麻煩。
我看著他焦躁不安的眉眼,看著蘇晚露出勝利意味的眼神。
忽然就笑了。
我的聲音平靜而疏離。
“紀導,我想你誤會了。”
“我要離開你。都不是在鬧脾氣,也不是在等你的解釋。”
“我隻是,不要你了。”
紀聞笙瞳孔微縮,眼底掠過一絲不安。
蘇晚慣會察言觀色,她表情僵了一瞬,隨即溫聲道。
“楚小姐,你喜歡他這麼多年,又在一起這麼久,有什麼事情好好溝通,別說這些氣話傷人傷己。”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道。
“以後我會和聞笙保持距離的,你別生氣了,好嗎?”
這番話果然奏效。
紀聞笙眉頭舒展,看向我的眼神又恢複了從容。
是了,我愛他入骨,暗戀多年才得償所願,怎麼可能真的放手?
何況他上月才承諾,等手頭這部戲殺青就和我領證。
我看著眼前這兩人,突然覺得惡心透頂。
連多說一個字都嫌浪費。
我提起行李箱,徑直離開。
03
門在身後漸漸合攏。
我隱約聽到蘇晚溫聲勸解。
“聞笙,不去追嗎?楚小姐她好像真的......”
紀聞笙聲音篤定,還有一絲不耐。
“不用。她氣消了,自己會回來的。”
“給她點時間冷靜一下。她離不開我。”
他永遠這樣自信,以為我永遠會在原地等待。
解約事宜全權委托給玲姐處理,我獨自飛往大理。
那是我曾多次央求他同往的地方,如今發現,一個人也可以看盡風月。
在蒼山洱海間,我更新了幾組風景照。
很快就有共同朋友傳來他的反應:
“我就知道,她出去散散心,發泄一下情緒而已。”
他始終認定,我最終還是會乖乖回到他身邊。
像過去無數次那樣。
但這次,我不會再繼續扮演那個溫順懂事的替身了。
與此同時,社交平台不斷推送他和蘇晚的消息。
他們共同出席商業酒會。
照片上,紀聞笙的手臂紳士地護在蘇晚身後。
他最厭煩這類應酬,這些浪費時間的名利場,如今心甘情願為她踏進去。
他們宣布聯手打造新電影,蘇晚是當仁不讓的女主角。
通稿裏寫,紀導為尋覓最佳女主角煞費苦心,最終發現靈感繆斯一直在身邊。
滿屏都是“靈魂知己”、“強強聯合”的讚譽。
我看著這些推送,心口隻剩一片荒蕪。。
他打破的所有原則,不過再次印證我過去的可笑。
這天,玲姐回公司處理後續手續,正巧碰到紀聞笙。
他心情似乎不錯,主動開口道。
“玲姐,告訴楚依適可而止,這樣對我們都沒好處。”
他頓了頓,好似施舍:
“你轉告她,玩夠了就回來,新電影裏有個角色適合她。”
玲姐臉色微沉:
“紀導,楚依是正式提出解約,已經在走流程了,不是開玩笑。”
笑容僵在臉上,他眉頭蹙起:
“什麼?她真的解約了?”
一股莫名的慌亂攫住心臟。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
幾乎是立刻掏出手機,指尖顫抖著撥通我的電話。
一遍,兩遍,回應他的隻有冰冷的忙音。
接著,紀聞笙點開微信,一條接著一條。
【楚依,你為什麼不接電話?解約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別鬧了,我和蘇晚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回來我們好好談一下。】
【楚依,說話!】
【你什麼時候學會欲擒故縱了?】
......
手機提示音不斷響起。
我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把他拉進黑名單。
紀聞笙看著微信頁麵上刺眼的紅色感歎號,氣得把手機摔在地上。
一顆心,像是脫離了他的管控,惴惴不安。
“聞笙?”
蘇晚適時出現,自然地站到紀聞笙身側,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微笑。
她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隨即又被更深的體貼覆蓋。
“玲姐也在呀,是在聊楚小姐的事情嗎?希望她一切都好。”
她邊說,邊輕輕拉住了紀聞笙的衣袖,語氣體貼。
“好了,聞笙,別給玲姐壓力了。楚小姐可能需要更多時間獨處冷靜呢。我們該去開會了,導演組那邊都在等了。”
他被蘇晚半推著離開,腳步有些遲疑。
會議途中,紀聞笙始終心神不寧,手機被他反複拿起又放下。
中途休息時,他剛走出會議室,就聽到兩個員工低聲交談。
“你看到楚依姐剛發的朋友圈了嗎?在洱海!我的天,她手上那枚鑽戒也太閃了吧!”
“不對啊,紀導不是在跟我們開會嗎?你不會看錯了吧。”
“絕對沒有!我給你看......”
“恭喜啊紀導!”
從旁邊經過的同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們喝喜酒啊!”
紀聞笙渾身一僵,血液瞬間凝固。
他猛地轉身,一把抓住他,聲音緊繃:
“你......你說什麼?什麼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