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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鬥三湘龍虎鬥三湘
鄭證因

第二回 試義仆竹林困苗成

苗成原有一柄厚背鬼頭刀,是他最得手的家夥,平日就在他的身旁邊牆上掛著。自從來至綠雲村,天龍劍商和諄諄地囑咐他:“我們住在這類地方,行為上應當十分謹慎。我們這家人,自己不覺得怎樣,在綠雲村居民的眼中看著,就顯得十分紮眼。何況你又生得這樣武勇凶暴的相貌,再若是盡自舞弄這種重兵刃,豈不教村中人更要多想我們的來路可疑?”柳玉蟾也是這樣和他說過。

那苗成不肯不聽主人的吩咐。但是偶爾遇到夜間的月色好,天龍劍商和夫婦睡了之後,他把鬼頭刀提出來,自左至右要在院中砍他一趟。

莫看這苗成地位雖低,可是他一身的本領可不差。他所會的功夫完全還是武林正宗、名門名派。他不肯把功夫擱下,自己不斷偷偷地練習它。所以這把刀隨著主人隱居綠雲村中,這幾年中不用它了,依然擦得雪亮,磨得鋒利。這刀在他那隻皮刀鞘中,藏鋒斂銳,待時而動。

此時柳玉蟾一眼望到,他的人沒在屋中不要緊,刀也沒有了,就知道非出事不可了。慌忙間輕身來向天龍劍商和說道:“這可真糟!天到這般時候,他提刀出去了,難道他因為我方才提到江邊古塔所遇的異人,也不肯甘心,背著我們前去搜索麼?果然如此,我們還得趕緊追趕他去,他那種性情,遇見敵手是難免吃虧。”

天龍劍商和聽了夫人的話,微搖了搖頭道:“隻怕不是,方才那人暗中一路行跡,倏已失蹤。此時想起來,我們在綠雲村中搜索之時,隻怕就是苗成遇事的時候。玉蟾,你隨我來。”

天龍劍商和認定苗成這一走,隻怕有極大的是非,所以絲毫不敢放鬆了。腳下一點,已經騰身縱起,飛登屋麵上。更不往後麵的綠雲村一帶查看,隻往江邊一帶盡目力所及,仔細地辨別江邊的情形。但是在月夜中想找一個人的蹤跡,那太不容易了。略一瞻望,身形跟著縱起,直往瀟湘江岸這一帶搜尋過來。

綠雲村附近一帶,桑濮野樹,竹塘土埠多的是,到處都有隱蔽行跡的地方,這就很難了。天龍劍商和夫人柳玉蟾一前一後,把左右林木全仔細搜尋著,可是毫無跡兆,竟不見那苗成的蹤跡。天龍劍商和暗暗著急。

正在離開附近一帶的樹林,經過一片竹塘時,耳中聽得一點個別的聲息。這就是素日他們江湖上行道時所得的經驗,聲音雖然不大,也能辨別出來,絕不是風擺竹竿所發的聲息。天龍劍商和壓劍停步不前,向竹林一帶查看時,跟著聽得有喝罵之聲。在這月夜江村前,這種聲音漫說是身臨切近,就是在隔開半裏地,也容易聽出來。

隻聽竹林中竹竿子一陣劈啪亂響,從竹林裏往外撞出一人。他一邊往外闖,口中卻一邊罵著:“你這老鬼,這種行為算得什麼江湖道上的好朋友?我苗成雖不是你的敵手,不過我絕不服你。你有本事能把老苗的這條命要了去,我苗成死而無怨。如今你這麼隱隱藏藏,說什麼你有好生之德,不肯要我老苗這條命,我絕不承情!你要是好朋友,再出來和老苗走上幾招,不然的話,我從今夜起,定要罵你到臘月三十。我罵不死你,也叫你心驚肉跳!”

他這麼胡言亂語,已經闖出竹林。乍一從竹林出來,大約他的眼光還沒有看得眼前的事物,猛然看見了天龍劍商和正在林邊,一個餓虎撲食,連人帶刀一塊撲過來,向天龍劍商和就剁。他這一手可是真夠愣的,天龍劍商和一撒步,往後一仰頭,鬼頭刀從商和麵前劈下去。這一來把柳玉蟾倒嚇著了,腳下一點,騰身縱過來,已撲到苗成的身邊,輕叱聲:“苗成,你要瘋麼?”

苗成這一刀下去,他已然看得眼前正是主人和主母,驚呼了聲,腳步蹣跚地倒退出去,立時顯出十分狼狽的情形來。商和在月光下見苗成此時的情形,可太難看了,身上熱氣蒸騰,衣裳全被浸透,並且渾身上沾了許多泥土。

天龍劍商和驚問道:“苗成,你怎麼樣了?莫非身上受傷了麼?”柳玉蟾也看到他這種情形,一定是遭人暗算,也向前問他:“你為何來到這裏?你和什麼人動了手,快講!”

這苗成臉映著月光,一臉的疤痕再被汗跡一洗,兩眼更如血球相似。原本是赤紅色的臉,現在全成了青色,真是形如鬼魅,這份醜惡真不敢教人正眼看他。他氣喘籲籲,主人主母這麼追問著,他少緩了一口氣,這才答道:“主人、主母,我苗成出生入死,什麼凶狠險惡的事情全闖過來。想不到今夜我在這綠雲村活不下去了,我現在實在沒有麵目再見人了!”

天龍劍商和忙嗬斥道:“苗成你瘋了麼,胡講些什麼!我們來在綠雲村中,一家五口隻是一條命。你活不成,難道我們還能活下去嗎?隻要我天龍劍尚在掌中,我還能應付一切。你倒是為了什麼?可是身上受了傷麼?”

天龍劍商和這麼疾聲厲色地問,那苗成歎息了聲,向商和道:“我沒有受傷,可是現在已經要把我累死,要把我氣死。今夜這個恥辱不能報複了,我實不願意再活下去。”

此時,柳玉蟾看到苗成這種情形,昕他口中所說的不能再活下去,他的刀尚在手中,丈夫商和又是這麼急怒交加地追問,回頭向自己家中看了一眼,這才帶著十分安慰的口吻,向苗成說道:“苗成,你不要盡自往死路上想,咱們家中沒有人照顧,老太太不知信息,哪好盡自在外麵耽擱!你還走得動麼?咱們慢慢走著,把你所經所見的情形說與我們,多少也可以給你拿個主意。”

苗成聽到主母的話,歎息了一聲,點點頭道:“我還走得了,今夜我所遇的事,到現在依然把我糊塗死。我不知道這老鬼盡情逼迫我是何居心!”

這苗成一邊走著,一邊把自己所經過的情形說了出來。天龍劍商和跟柳玉蟾一聽見他所遇的情形,也是驚慌萬狀,詫異十分。但是對於苗成這麼至死不生異心,忠誠護主的情形,也把這夫婦感激得幾乎落下淚來。

原來苗成和主人天龍劍商和言語衝突之後,經過主母柳玉蟾好言安慰,他也知道方才和主人所說的話,雖然是自己問心無愧,絕無惡意,可是話也說得太不檢點,自己也是頗生悔意。回到屋中,躺在自己那座床上,思前想後,一時倒睡不著了。心中煩悶之下,把自己那柄厚背鬼頭刀摘下來,撤出刀鞘,想到外麵練他兩趟刀法,把精神疲倦之後,回來也就可以睡著了。

他提刀往外走,趕到一推門,抬頭往竹樓中看了一眼,見燈光未熄,自己又退回來。主人主母未曾睡,自己在院中若是一操練刀法,稍有聲響,定把主人驚動出來。自己要少待片刻,把鬼頭刀放到床旁,又躺在那兒歇息。

工夫不多,耳中聽得院中有些聲息。苗成也是久在江湖上闖的,聽出外麵的聲音不對,伸手擺刀,輕著腳步到了窗前,把窗紙抓破一些往外看時,月明如晝之下,見主人提著天龍劍,正從樓上飛墜下來,主母也跟著出來。苗成心裏也在懸係著江邊古塔中的事,可是主人主母已經翻出宅院,苗成就知發現了外人來到宅中窺探。

自己趕到屋門口,才一伸手推門,門已自己開了。當門而立,站著一個一身短衣,赤著雙足,穿著草鞋的老者。手中可是任什麼沒有,右手拈著額下的白髯,微微含著笑,向苗成低聲說道:“姓苗的,你要是江湖上的朋友,隨我來,有話外邊和你講,怕死你就別出來!”

苗成是個多麼暴的性子,哪肯聽任外麵來人這麼輕狂,厲聲嗬斥:“你這老兒有什麼驚人的藝業,來到了你老子麵前這麼賣狂,你先接家夥吧!”

他手底下現成的刀,猛然的向這老人的胸前戳去。那老人撲哧一笑,身形依然在原地沒動,隻把上半身微往左一擰,伸左手駢二指,往苗成的鬼頭刀上一點,已把鬼頭刀給蕩開。

這老者好快的身形,低喝聲:“你有膽量隨我來。”苗成哪肯含糊了,竟自擺刀追趕下來。

那老者竟自撲奔前麵門首,他好似輕車熟路,連那門頭上房都不往上落,騰身一躍,已到了門外。

這苗成雖是性急、粗暴,但是他在江湖上也有了很多的經驗、很豐富的閱曆。他一見這老兒這輕縱法,就知此人是江湖上一個能手。隻這輕功膽量,自己和他比較起來,就是差得太多。不過此時既已和他較量上,就是不行也不能含糊了。自己這柄厚背鬼頭刀也不是好對付的,我倒要看看,你這老兄是怎麼個路道!

苗成此時一步不肯放鬆,竟自追趕下來。那老人已直撲綠雲村外,斜奔那片竹塘。

苗成任憑把夜行術盡力施展出來,隻是始終距離著那人兩丈多遠。把苗成急的,隻恨自己身邊沒帶著暗器。

要是身邊帶著暗器,怎麼也先給他一下子。好在這一段路程並不遠,那老人直撲那片竹林。

苗成一看不好,要被他逃進了竹林,自己就算白白地被他戲弄了。再不肯忍耐下去,厲聲嗬斥道:“你這老匹夫!還要把你老子引到哪裏去?這裏就是很好的所在,不站住我可要罵你了。”

那老者卻略一停身,回身嗬斥道:“醜鬼,你要死也不要這麼等不得,這就到了你葬身之地了!”

那老人竟踴身一縱,躍進了竹林中一條小道。苗成本知道江湖上的習慣:遇林莫追。

此時自己被他囉唆得火起萬丈,再不肯守什麼江湖禁忌,竟自跟蹤追趕下來。

這座竹林中竟有一片空地,直通著江岸靠東北一帶的一片葦塘。外麵月色甚明,隻是這竹林中卻是陰影甚暗。

那老人已經站住,苗成怒罵道:“你這老匹夫!找了這麼個葬身之地,苗老子別教你白費了事!”往前一縱,鬼頭刀照那老人的頭上就劈。

老人卻往旁一縱,閃身避開,向苗成厲聲嗬斥道:“你先不要忙,這還不是已到了你最後之日麼!你等我把話說明,你再死不遲。”

苗成壓刀說道:“老匹夫,我苗成就沒把這死生兩字放在心上!講個明白也好,我和你這老匹夫素昧平生,你找了我來,是什麼意思?大約江邊古塔中也是你這老匹夫作祟。你就敢到綠雲村,這麼找我來,定是受那惡魔彭天壽差派。你既來了,也休想離開這裏了。老匹夫,你叫什麼名字?”

老者微微一笑,向苗成道:“你不用張牙舞爪的這麼張狂,我既然來了,我的事不辦了結了,我絕不會回去的。醜鬼,你不用自己搗鬼,瞎猜測我的來意。江邊古塔中是另有其人,不關你的事。

“老夫的姓名,現在還不願意告訴你,也用不著你問。即或我提出來,你也未必知道。你們主仆全曾是成名的人物,像我們這種無名之輩,哪還放在你們眼中?

“醜鬼,咱們好好地講一件買賣,拿你的這條命換一件東西。你自己可要思索一下,你不要以為你從來不惜命,不怕死。不過這次老夫既已找到這裏,你的命就不許你管了。不是老夫對你說句狂言,你的死生兩字,完全握在老夫的掌中!

“不過我這人做事來明去白,你還要放得明白些,一個人隻有一條命。你這醜鬼任你不怕死,我卻不大相信,螻蟻尚且貪生,人沒有不惜命的。你從天南把這條命逃出來,今夜才有你這個人在。不過一個人一生去了自幼無知和衰老病廢,中間不過數十年任你施為。可是在這短短的數十年中,一個人要是不能成名立業,困頓在江湖上,低首下心地仰人鼻息,這樣苟活一生,老夫看來,這種人活個什麼意思?

“醜鬼,你常常自命是英雄,素日以任俠尚義自居,不過據老夫看來,你滿錯了。大丈夫做事,不能流芳千古,就得遺臭萬年,那才對呢。你這醜鬼,空學了一身本領,依附人的鼻息下,這麼把你一生斷送了,你這個人這一世就算白來了。老夫也不知道你是哪位師傅教下來的。你依靠姓商的門下,你肯替他賣命,到現在你又該如何?

“老夫我和你也沒見過,不過很有些人告訴我,你很是一條漢子。我們不願意教你這種有作為的人,白白地斷送了一生。我這才不顧一切地找到綠雲村,把你引到這裏,以良言相勸。教你醒悟了過去的錯誤,指你一條明路,教你往後能夠揚眉吐氣,在江湖道上多少也得教你占些地位。

“其實這種事你要是稍明白的,不用老夫多費話。你隻要聽從老夫的話,離開綠雲村,隨我到天南一帶,能給你找一個極好的安身之地,做一個江湖道的領袖,也把你這身本領施展施展。

“不過你可聽明白了,我們不是非借重你的力量。我們所去的地方,並不是非有你這樣的人物才能長起字號來,人家那裏有本事的人多著呢。

“我提一個人,量你也有個耳聞。南海漁人詹四先生,連他那種成名的人物也歸附那個地方,其他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老夫是懷著惺惺惜惺惺,好漢愛好漢之意,一番好意想把你引到成名露臉的道路上。不過你也得有進身的功勞才能收錄你,連老夫此來也要了斷一件事。你的心意如何?趕緊和我說痛快話,我沒有工夫和你耽擱。”

那苗成哪聽得下去他這番話,分明來人是一個匪徒,想用威脅利誘,教自己離開主人的門下。已是強按著怒氣,要聽明白了他的來意。可是聽了半天,他的話還是含糊其辭,沒說出個結果來,遂怒叱一聲:“你這老匹夫是一派胡言!我苗成生來的命苦,我沒有開山立業的本事,也沒有領率江湖弟兄,做那沒本錢生涯的福分。就是依靠人的門下,低三下四的慣了,我命中造定了是這樣,我早認了命。何況我這人天生來的一條道跑到黑,絕不回頭。姓商的自幼把我恩養起來,我認定我這一身皮肉骨血全是姓商的。任你擺上功名富貴,你老子絕不會動心的,你是枉費唇舌!你現在麻煩了一晌,據我看,你是白費了心機。我教你晚死片刻,我是想知道你真實的來意。看你年歲很老,你竟是一肚子狼心狗肺,可惜你這大年歲怎麼活來的。老子沒有工夫和你糾纏,你這樣人我留你沒用,還是早早地打發了你吧!”

苗成早把力量蓄足了,腳下一點地,猱身而進。身軀往這老者麵前一落,掌中的厚背鬼頭刀劈胸便紮。

這老者冷笑一聲:“醜鬼,你想動手不行,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在他答話的中間,苗成的刀已經遞了兩式。這老者隻用閃,展,騰,挪,封,攔,格,據,身形巧快。苗成這把厚背鬼頭刀,刀法十分厲害,連著拆了他六七招,這把刀卻是遞不進去。

那老者突然身軀往起一縱,退出兩丈去,厲聲說道:“醜鬼,你先等一等,想不要命,不至於這麼忙。反正你放心好了,今夜你休想再回綠雲村,我老頭子已經伸手的事,任憑他天王老爺出來,也得依著自己的主張。我有兩句要緊的話,在你臨死前要說與你,現在你的生死也就在這一個時辰內。我再容你想一想,那天龍劍商和跟他那女人柳玉蟾,在江湖上雖然小有微名,不過我們沒把他放在心上。老夫此來,還要借一點東西。你這醜鬼能把這件事辦了,也可免你一死。就是天龍劍商和他的母親羅刹女葉青鸞,這個老虔婆尚活在人間。她身邊有一件東西,必須借我們一用,就是那‘五雲捧日攝魂釘’。這件東西,醜鬼你不會不知道,你能把這件東西得到手中,不僅能買你的命,還能換你後半生的無窮快樂。也不用你再在江湖上寄人籬下,依人生活,你也能吐氣揚眉了。不過這件事老夫既已說出,你若不能做到,你就得隨著老夫走,這件東西我們自會派別人來取。這兩件事你敢全不答應,醜鬼,老夫要教你逃出掌下,我就枉叫鐵……”

底下這個字沒說出來,在北麵的竹林中,似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這老者把底下的話完全頓住,不再講下去。

那苗成哈哈的一陣狂笑,隨口罵道:“你這萬惡的老匹夫,我早就看出你是姓彭的一黨,用這種甜言蜜語引誘我上你們圈套。鬼使神差,教你把來意說出。你們是懼怕商家的老太太五雲捧日攝魂釘的厲害,不敢遽然前來動我們。想出這種下流的主意來,想引誘我苗成賣主求榮,你這老匹夫眼瞎了,心也瞎了。你既是江湖道中人,你耳中也該有個耳聞。姓苗的雖然是商家的奴仆,但是論起品格來,比你們這幫狼崽子高著三輩。我已經告訴你這老匹夫,你這番話哄騙別人,或許被你們所誘。縱然你有天大的本領,你能取姓苗的這條命,姓苗的這顆心你拿不走吧!”

在苗成這番話一落聲時,竹林的南麵被風吹得唰啦啦一響。在這竹竿互碰的聲響中,似乎有人說了個“罵得好”三字。不過這三字的聲音被風擺竹林,擾亂得聽不真切,何況苗成此時已預備和這老者一死相拚,哪還顧得到別處。竟在這時踴身一縱,撲了過來。掌中的厚背鬼頭刀,用劈閃單刀的刀法,如暴雨狂風向這老者下手。

苗成這把刀曾受過名師傳授,頗見功夫。這來人已露出口風,是勢不兩立的彭天壽的黨羽,懷著惡意而來。可是此人雖然赤手空拳,但是兩下一遞手之間,苗成已知此人比自己本領高得多。自己把這把厚背鬼頭刀上的本領,已完全施展出來。

他這趟劈閃單刀,也真下過功夫,崩、紮、窩、挑、扇、砍、劈、剁,這趟刀法上有驚人的造詣,招數勁疾,砍出來的刀路子頗具十足的威力。但是這怪老兒竟自赤手空拳地來對付苗成,他依然是進退起落,翩若驚鴻,身形巧快得各別,飄忽若風,行前忽後,行左忽右。

苗成容得他動手多時,才辨識出這老兒施展的竟是截手法。苗成一認出這老者施展的功夫,自己身上立刻見了汗,因為這種截手法是江湖武林中一種絕技。以這種功夫來對付拳術,尚還可說,若是用這種輕功夫來進兵刃,拳功沒有上乘本領的,誰也不敢這麼施展,隻怕自己今夜不易再逃出他這趟拳術了。

這怪老人這趟拳術,施展開挑,砍,攔,切,封,閉,擒,拿,矯若遊龍,猛如獅虎,來如疾風驟雨,去若飛燕驚鴻。這種身手,任憑苗成這柄刀怎樣施為,也照樣一點邊沾不著人家,反倒盡遞了些空招,漸漸的刀法散亂,身上已見了熱汗。

這怪老兒一邊動著手,還是不住地夾著戲謔譏誚的言辭,使苗成聽到耳中,實不能經受。動手應敵,這一把氣浮躁起來,已經算失著。何況苗成身上這一見了汗,漸漸的身形步眼全失去靈活,越發處處露了空。

自己這一刀法散亂,身上連番被老者襲擊。苗成越到了形勢已然分出強弱,完全不是怪老兒敵手時,更把死生置之度外,口中連連喝罵。這怪老兒卻也絲毫不肯放鬆,一邊動著手,一邊嗬斥著:“你這醜鬼,你是自己找死。老夫本有成全你之心,你反倒這麼不識好歹,太可惡了!你隻要現在拋刀認罪,老夫還念你素日尚無大惡,把你帶走。你隻要敢這麼信口醜詈,老夫要先把你活活累到快斷了氣,再擺治你這醜鬼。我要教你嘗嘗這樣新鮮的死法!”

這老者這時手底下,可實在是不肯留情。苗成被他連番襲擊,左挨一掌,右挨一指,雖沒有重傷,隻是些不礙命的地方——肩,背,臀,胯,肉厚之處。可是這一連番被打,身似火燒,雖還禁得住,可是苗成一看這種情形,自己就是勉力掙紮下去,也無非是早晚毀在此人手內。

看這情形,他是安心逼迫自己投降在他手內,做那背主求榮的勾當。自己焉能惜這一命,遂怒吼一聲:“老匹夫,你苗老子做鬼也饒不了你!”猛然向那怪老兒狠砍一刀,一翻身倒縱出來,自己一咬牙,橫刀自刎。

哪知刀才往上抬,右臂上被人一擊,一條胳臂完全麻木,再也抬不上去。當啷一聲,厚背鬼頭刀竟自落在地上。

這苗成怒罵了聲:“老匹夫,苗老子已是自裁報主,你敢阻攔我!”用左手抬刀,轉身來察看時,哪還有那怪老兒的蹤跡!靜悄悄的一片竹林,隻有那叢雜的竹梢被風擺動著。

螻蟻尚且貪生,誰不惜命?苗成被人家武功逼迫之下,憤而自殺,在當時是一個被迫侮辱,不這麼辦也絕逃不開那怪老人的手下。現在看那老人家蹤跡已失,空林寂靜,苗成絕不會再尋死路。

江湖上的事,曆來是惜名勝於惜命,和平常人一樣,尤其把這個名字看得特別的重。苗成竹林受辱,可是絕無第二人看見,這是他能惜命的緣由。當時雖用左手把刀拾起來,他再不肯往頸子上抹了。

不過像苗成這種人,實有至死不屈的特性。這也就是他忠心護主的特長,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不過這種人可十分難惹,他認定了這件事是對的,任憑你說個天花亂墜,他就能百折不回,意誌輕易不被你搖動。

苗成現在不想死了,他口裏不肯閑著,對著空林大罵了一陣,到了這種時候,依然沒有怕死貪生之意。罵了半晌,沒有人答應。這時右胳臂已經緩過來,照樣的能動作了。

苗成被侮辱個淋漓盡致,精神頹敗,狼狽十分,對空罵了這麼一陣。那老兒定是走了,可把自己氣死、糊塗死了。跟著主人在江湖上也闖蕩了十幾年,什麼恩怨仇殺也全見過,隻是今夜這個事太以離奇!就不明白這個怪老人,他究竟是怎麼個來意?

在先威脅利誘,想教自己做那喪盡天良,出賣恩主的事。那情形是做不到絕不肯罷手,似有把自己置之死地的情形。忽然間他這麼飄然隱去,這種事情太怪了,自己就是琢磨不出個道理來。又羞又恨,走出竹林,這才和主人天龍劍商和、主母柳玉蟾相遇。

此時,自己被怪老兒侮辱得筋疲力盡,兩眼全有些模糊了。一出竹林,竟給了主人商和一刀。

苗成為今夜所遇的事幾乎氣死,被主人、主母安慰著,一同往綠雲村走回來,遂把所經所遇說與了主人、主母。天龍劍商和跟夫人柳玉蟾也全驚詫十分,彼此也想不出來人究竟是何路道,他這麼淩辱苗成,究竟是何居心。

天龍劍商和遇到這種情形,也是又急又怒。夫人柳玉蟾看到苗成這種情形,一邊走著,一邊竭力地安慰著他。

家門到了,柳玉蟾頭一個躥過門去,把門開了。這就是夫人心細的地方。因為一路走著,苗成頗有些步履蹣跚,愁眉苦臉的。他身上定有許多傷痕,這時再教他躥高縱矮,當著主人麵前,他絕不肯示弱,可是何必再教他受無謂的痛苦?所以柳玉蟾趕緊把門開了。

天龍劍商和跟苗成一同走進大門來。一進門先打量院中的情形,沒有什麼異樣。吩咐苗成回自己屋中歇息,教他趕緊把治傷的藥服下去。

柳玉蟾頭一個先奔裏麵,她不上竹樓,卻到竹樓穿過後麵的小門前,聽了聽後院裏並沒有什麼動靜,自己放了心。

這時天龍劍商和心中在思索著事,未免精神不屬,竟走上樓梯。柳玉蟾也從後麵趕過來,見丈夫不肯再用輕功縱上竹樓,現在他心情正在煩悶之下,自己也不肯任意在他麵前施展本領,也隨著他的身後從樓梯上來。

趕到了樓上,轉過扶梯,天龍劍商和已到樓門口。

江湖上不論是武林中的人,或是江湖道中人,凡是在夜間出入,全不肯疏忽,恐發生意外。就是自己常走的地方,門窗燈火全要十分留意,何況商和他們夫婦今夜是已有所遇,絕不會那麼大意的。

商和見樓門和窗上的燈光全和走時一樣,放心地往裏走。一腳跨進樓門口,猛見在他那書案前、燈光下,坐定一個相貌奇怪的老者。一身短衣裳,半禿的頭頂,一綹山羊胡子,手裏正拿著自己看的那本書,靜坐在那裏。

自己這一進屋,這老人把書本子往書案上一放,神色自然地向自己微笑欠身。

天龍劍商和在愕然驚懼之下,往後一撤身,劍已握到右手,左手一指,喝問道:“你是什麼人?”柳玉蟾是緊跟著商和的身後,這種動作太急,柳玉蟾也沒想到會再有意外發生,險些和天龍劍商和撞在一處,自己也驚得往後卻步。

這時,那老人嗬嗬一笑道:“商大俠,我冒昧登門,可稱是不速之客。我恐怕嘗了主人的閉門羹,故此這麼無理地擅闖竹樓。商大俠,我應得何罪,盡管處罰。我隻盼望賢伉儷不要把老婆婆驚動出來,我就是感激不盡了。”

天龍劍商和跟夫人柳玉蟾乍一見竹樓中有人潛伏,非常驚懼。這時察言觀色,已經看出來人沒有十分惡意,不過可沒有十分把握,因為一些看不出這人的來曆,更不認識他。

夫人柳玉蟾身後也自戒備著,把暗器已扣在掌中,預備來人稍有動作,先下手為強,賞他一暗器。柳玉蟾更想到苗成所說竹林中那人的情形,頗像此人,遂也厲聲喝問:“既然承你不棄,來到綠雲村中相訪,我們夫婦定要竭誠地招待你才是。不過方才竹林中莫非就是尊駕麼?既肯現身相見,請示姓名?”

那人這才慢吞吞站起來,向柳玉蟾說:“你所說的倒是不差,竹林中和那醜鬼相戲,正是我們辦的。你們賢伉儷要問我的姓名,我就是說出來,你們也未必知道江湖上還有這麼個人。我現在提個人,你們若是知道的話,我們一切事就好講了。南海漁人詹四先生,你們賢伉儷可認識他麼?”

此人話一出口,天龍劍商和趕緊把掌中劍交到左手,向來人一拱手道:“尊駕既提起這位詹老俠客,我想你和他定有淵源,尊駕莫非是從詹四先生那裏來嗎?恕我夫妻無禮,我還是得向尊駕請示姓名,也好稱呼。”

柳玉蟾這時聽來人說到詹四先生,不致再有惡意,更恐怕被來人發覺自己要用暗器,趕緊收起來。這來人聽到商和的話,這才說道:“賢伉儷既然肯承認我所說的人,量不致再疑心我了。何妨先請到裏麵來,咱們坐下談談好嗎?”

天龍劍商和此時已細查來人身上絕沒有兵刃,遂向來人點點頭道:“我正要和尊駕細談。”跟著一扭頭,向夫人柳玉蟾看了一眼,毫不遲疑地走向裏麵。先把掌中所提的天龍劍往劍鞘上一插,返身向來人拱手施禮讓座。夫人柳玉蟾卻緊隨著商和的身旁,不肯離開。

這人容商和落座之後,說道:“商大俠,在下因為是無名之輩,曆來無論走到什麼地方,輕易不肯報‘萬兒’。這不是我的輕狂,正是我藏拙的地方,縱然丟人現眼,也可給師門稍微保全一些顏麵。不過今夜來在綠雲村,我不把我的來曆說清,咱們底下的話就不好講了。我姓雍名非,江湖上有個諢號,全稱我作鐵鷂子。在詹四先生門下,在弟子中忝居第一,我的話絕不假吧?無名小卒,未必入過商大俠的貴耳吧!”

天龍劍商和咦了一聲,慌忙站起道:“我商和真是有眼無珠!雍二俠光臨寒舍,我幾乎當麵錯過。今夜瀟湘水麵,江邊古塔,村外竹林,寒舍俠影,全是雍二俠一人了。盛名之下無虛士,詹四先生的門下,果然不同凡俗,另具一番身手。我商和雖然也在江湖中胡混了些年,可是望塵莫及,教我商和拜服不盡。不過不知是雍二俠來此一現身手,我商和語言多有冒昧之處,還求原諒。”

那柳玉蟾也忙向前萬福施禮著道:“雍二俠,鐵鷂子三字,我柳玉蟾在我娘家就已聞名,連我父親也久仰二俠的掌法絕妙。一身的本領,武林中誰不敬仰!這些年無時不存著拜訪之心,隻是機緣不洽,空懷向往之心而已。真是意想不到,二俠竟自來到綠雲村。我們先不問二俠的來意,隻憑今夜這一聚,這可得引用那句俗語,我們夫婦三生有幸了。”

鐵鷂子雍非哈哈一笑道:“隻憑賢伉儷這種文雅風流,誰又知道是十年前名震武林的俠客呢。”

柳玉蟾道:“俠客兩字我們可實不敢當,雍二俠快快請坐,我去燒壺茶來。”

鐵鷂子雍非忙說道:“你不要費事,我這疏狂成性的人,實在是不用客氣,請你不必費事。我已飽飲清流,還不甚渴呢。今夜我過分的辛苦,頗感疲勞。我這麼闖進竹樓,也正是避著兩人,就是尊府上的那醜鬼苗成和後麵的老太太。這兩人我實不敢過分的招惹,可是我對於這兩位,倒是想著瞻仰瞻仰他們。隻是他們這兩位,性情與常人不同,我一個打算不好,還許白在他們麵前討了無趣呢。”

天龍劍商和聽到他的話,不由地撲哧一笑,向這位鐵鷂子雍非說道:“雍二俠,你這話我可認為言不由衷。那苗成已在雍二俠客的手下铩羽而歸。他已飽嘗二俠的手法,隻怕他羞憤難消。少時和雍二俠見麵,難免有得罪之處。我得先向雍二俠麵前告罪,我雖是他的主人,教你見笑,他頗有些不服從我們的命令呢。”

鐵鷂子雍非哈哈一笑,向天龍劍商和道:“我倒是十分喜愛他,隻為他性情各別。在天南一帶武林中全盛傳著,天龍劍的門下有這麼一個怪人,他是忠誠勇敢,百折不回,臨危不懼,寧死不屈,這種性情很是難得。隻是江湖上空自這麼傳說,我雍非還真沒見識過,這才故意地把他誘出綠雲村,百般逼迫,盡情淩辱。果然這醜鬼天性厚道,誌向堅定,任憑怎樣威脅利誘,他是絕不肯背叛你的。商大俠,隻憑你門下有這麼個人,也足以自豪了。”

天龍劍商和道:“這是老英雄的過獎,不過他的性情也真教人難於親近呢!”

雍非答道:“任憑怎樣,隻看著他這種忠心護主,也該讓他三分。”

剛說到這,聽得門外嘎吱嘎吱的一陣響。柳玉蟾已聽出是那苗成腳步之聲,知道他若是一進門,看到這個仇人,焉肯甘心?自己才站起來,要往外迎著他,跟他說明一切。

哪知那苗成正是為這件事來的,突的見他踴身而入,一聲怒吼:“你這老匹夫,把你苗老子已經淩辱夠了,還跑到我門上來裝模作樣!”他提著刀來的,身形縱起,往鐵鷂子雍非身上剁來。

那鐵鷂子雍非早看見這個冤家對頭闖進屋來,和自己拚命,卻不慌不忙,神色自如。眼看著苗成連刀帶人一塊落下來,他兩手一按椅子的扶手,那身軀輕輕飄飄飛起來,已落在書案上。離著那盞蠟台不過尺許,起落之間,那燭焰隻擺了擺,竟沒被撲滅。這種輕巧靈快的身形,稱得起是武林中的絕技。

這時,天龍劍商和也早已動手,沒容他刀往下落,輕舒猿臂,把苗成的腕子格住,用沉著的聲音嗬斥道:“苗成,不許你胡鬧,你有幾條命,敢和雍二俠動手!”

柳玉蟾也趕過來,擋在他麵前,伸手輕輕地把後背鬼頭刀接過去,說道:“苗成,你受了什麼委屈,既看來人能坐在這裏和主人講話,這定是一家人。你吃了什麼虧,也應該問個明白。這麼暴躁,豈不教人笑話,有話好好講。”

天龍劍商和這時已把苗成的腕子撒開,回身向鐵鷂子雍非道:“雍二俠,我的話說在頭裏沒有?他這種性情太難講話了。老俠快快請坐,一切事看我夫婦薄麵,擔待一二。”

雍非哈哈一笑,已落在地上,向苗成說道:“你不要盡自放不過我去,好在我這人還講理,打完了人,我自己送上門來。殺剮存留,任憑尊便,我沒跑掉,總也對得住你了。”

柳玉蟾趕忙攔著雍非的話道:“老俠客,不要和他取笑了。”忙向苗成道,“苗成,你今日栽在這人的手內,認為是奇恥大辱,憤恨難消。可是我若告訴你,和你動手的人是何許人,大概你的氣就會平了。你總該知道得很清楚,這位是南海漁人詹大俠的門下老英雄,名叫鐵鷂子雍非,你不會不知道吧?”

那苗成聽到主母說出此人的姓名,哦了一聲,往後倒退了一步道:“怎麼?這是詹四先生的門下雍老英雄?啊呀!我苗成這種無名之輩,竟會承這位名震天南的鐵鷂子照顧到我的身上,我真有些莫名其妙呢!我不知道怎麼得罪過雍大俠,今夜這麼不肯相容。可是我苗成已是你雍老英雄的手下敗將,論我這點本領,再有兩個苗成也不是你雍老英雄的對手。不過你得教我死個明白,我什麼地方開罪了你這領率天南的俠義道,你要講個明白!”

苗成說到這,他雖是明知道來人是非常人物,但是他依然沒有一些懼怕。那種倔強的性情,絲毫不減。

鐵鷂子雍非已經落了座,柳玉蟾也把苗成那柄厚背鬼頭刀立在牆邊,鐵鷂子雍非向苗成道:“你這老哥,先把怒氣往下消一消,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這人趕到這裏負荊請罪,不能算不講理了。咱們的事好說,這也用不著再擱他十年八載,沒了沒休。管保今夜就給一個了斷,你看如何?咱們坐下講。”

天龍劍商和夫婦見這鐵鷂子雍非肅散自如,語言豪爽。不過苗成看不透他這意思,並且他這種性情,你惹惱了他,任憑你是怎樣驚天動地的人物,他也和你沒有完。

商和便也跟著向苗成道:“苗成,你不許心中再存芥蒂。雍老英雄是江湖成名的人物,此番光臨我綠雲村,深夜間趕到我們這裏,這實在是難得的事。適才竹林相戲,絕非無故,另有緣由。我們還要向雍二俠請教一切,我們也是江湖道中人,哪好這麼一點不能容事。你要好好聽我們的囑咐,你要這麼一些禮貌沒有,雍二俠就要見怪了。”

那苗成一張醜臉還是滿含著怒氣,向天龍劍商和道:“主人!不是我苗成不識好歹,主人你不知道方才竹林中,人家頗有把我置之死地之心呢。”

柳玉蟾一旁笑道:“苗成,你不要胡說了!雍二俠若是真沒有留你之意,還容你活到現在嗎?不要胡鬧,好好在這裏聽著講話。”

那鐵鷂子雍非一旁說道:“商大俠,你們賢夫婦請坐。苗老兄,你也坐下,聽我把我的心意說明,任憑你發落如何?”

那苗成依然是憤憤不平地說道:“你老英雄不用和我客氣,這裏沒有我的座位。”

鐵鷂子雍非道:“沒有那麼些講究,像苗老兄你這份肝膽,任憑他怎樣成名人物,也應該另眼相看。”

說到這裏,向天龍劍商和道,“商大俠,你以後對此人不得再存主仆之分。這種忠誠,這種肝膽,江湖中能有幾人?此後你們正該甘苦與共,禍福相擔,共存亡,共生死,成為患難弟兄,才不辜負他這樣的人呢!”

商和拱手向鐵鷂子雍非道:“二俠說得極是,我商和敬謹受教。”回頭向苗成道,“苗成,你聽見了,雍二俠這樣吩咐,你就坐下,我們也好講話。”

那苗成聽到主人這樣說,一張醜臉漲得通紅的,頭上的筋全暴起,向商和道:“主人,你別管我,我坐立由我自己。你若這麼拘束我,我隻好先到前麵去了。”

雍非看著苗成這樣情形,微微一笑,向商和道:“商大俠,你門下這位苗成老兄,果然名不虛傳。他這種情形,隻好由他。我雍非往後要是得了機會,能和他一處聚會時,我們倒可以多親近些。我就是喜愛這種性情的人,坦白爽直,胸無成竹。我雍非很願意得這麼一個好幫手,隻是教我哪裏去找第二個苗成?”

方說到這句,外麵走廊內輕輕地一響。鐵鷂子雍非愕然起立,向商和問:“貴宅中這時候還有什麼人出入?外麵有人。”天龍劍商和、柳玉蟾也似乎聽出有人落在窗外的走廊上。

商和方要答話,鐵鷂子雍非也要發動,樓門口突有一人踴身而入,口中說道:“是哪位成名的俠義道,深夜入我綠雲村,把我們苗成盡情淩辱,也過於藐視我商家無人了。我這老而不死的葉青鸞,倒要領教你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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