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帶著七歲的女兒,在路邊買糖葫蘆。
“媽媽,這串和你車裏的掛件好像啊!”
我愣了一下,笑著解釋道。
“因為那是媽媽一個老朋友的遺物。”
一個為了我,一頭紮進股市,把自己卷成“笑麵虎巴菲特”的老朋友。
也是浪費了我十年青春,讓我洋相出盡,最後還用假死騙我的前男友。
我買了最後一串原味糖葫蘆,帶著女兒轉身離開時,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久違的笑容。
“芝芝姐,好久不見。”
我想了想,確實挺久的,我都嫁給他哥七年了。
1.
“老板,一串原味冰糖葫蘆。”
身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好意思,今天的原味賣完了,要不您看看別的呢?”
身材高挑的青年擺了擺手。
“不用了,我隻吃原味的。”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提著兩杯奶茶跑了過來。
她親昵地挽住季月舒的胳膊。
“月舒哥哥,你怎麼空著手啊?”
季月舒指了指空著的櫥窗,朝她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容。
“賣完了。”
女孩秀氣的眉毛立馬皺了起來,轉身對著老板嬌嗔道。
“老板,賣完了不能再做嗎?”
“我老公專門跑這麼遠,就是為了買你的糖葫蘆!”
她靠在季月舒身上,粉嫩的小嘴輕輕嘟起。
老板卻不卑不亢,沒理會她的無理取鬧,低頭整理著櫥窗。
我看向手裏拿著最後一串原味冰糖葫蘆的女兒,摸了摸她的頭。
“夢夢,我們把這串糖葫蘆讓給那個叔叔怎麼樣?”
“媽媽明天再給你買。”
七歲的女兒看著手裏的糖葫蘆,咽了咽口水。
她嘟著小嘴糾結了一番,還是邁著小步子啪嗒啪嗒地跑了過去。
“叔叔,媽媽叫我把這串糖葫蘆送給你!”
季月舒回過頭,目光一下子就停留到了我的身上。
他看向舉著糖葫蘆的夢夢,愣愣地蹲下身。
“你......叫我什麼?”
季月舒盯著夢夢和他有三分相似的臉龐,眼裏的情緒讓人看不清。
“叔叔啊!”
夢夢奶聲奶氣地又喊了一聲。
季月舒接過那串糖葫蘆,臉上很快又恢複一貫的淡漠疏離。
“芝芝姐,好久不見。”
我朝他禮貌地點了點頭,把夢夢喊了回來。
我沒有看季月舒,而是看向他身邊瞪著我的少女。
“這家店開了三十多年了,老板一直是賣完不補貨的規矩。”
“你要是想吃,可以買其他口味,或者早點來。”
女孩立馬擺出一副可憐又委屈的樣子,倚向季月舒懷裏。
她抿著唇,看上去楚楚可憐。
“月舒哥哥,她是誰啊?”
季月舒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語氣很輕柔。
“一個老朋友而已。”
隨即他的目光掃過我的車掛,朝我露出一抹笑容。
“芝芝姐,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未婚妻白洛洛。”
他自信地攬著懷裏的少女,等著我像以前一樣朝他歇斯底裏。
我隻是聳了聳肩,牽起女兒的小手。
“哦,祝你們幸福。”
2.
他似乎沒意料到我的回答,臉色瞬間一僵。
“你不生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
我沒再理會他,轉身帶著女兒上了車。
後視鏡裏,季月舒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從女孩手裏接過奶茶,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但眼神卻停留在我離開的方向。
我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就在這時,助理小李給我打了個電話,語氣神神秘秘。
“姐,季月舒好像回國了。”
“聽說他這次把身邊所有的鶯鶯燕燕全斷了,專門回國和一個女的結婚!”
“聽說那女生還在讀書!姐,他這次來真的!”
白洛洛嬌俏可愛的臉在我腦海中閃過。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語氣裏沒什麼情緒。
“我知道,我剛剛見到他了。”
“他未婚妻我也見到了,跟他挺般配的。”
小李瞬間慌張起來,聲音都大了幾分。
“我靠!姐,你不會跟他在大街上吵起來了吧!”
我無奈的笑了笑。
當初的我到底是有多可悲,才會讓周圍人都覺得我會不停糾纏季月舒。
我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笑意,打趣小李道。
“想什麼呢,我孩子都七歲了。”
“要不是今天碰到他,我真以為他死了。”
小李聽到我沒有像以前一樣在大街上發瘋,瞬間鬆了一口氣。
“就是,當初你和他哥結婚都沒來,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死國外了!”
小李氣憤的聲音瞬間變得八卦。
“欸,芝姐,那他現在是不是得喊你一聲嫂子?”
我噗地一聲笑出來。
“他都不知道他哥結婚了,怎麼知道我?”
“你啊!正事不關注,就知道關注我。”
“舞台準備的怎麼樣了?”
小李快速切換到了工作模式,變得十分嚴肅。
“報告芝姐,舞台一切順利,就等您重新登基!”
我笑著掛斷了電話,看向車掛上不停晃動著的仿真糖葫蘆。
季月舒以為我留著這個車掛,是因為還沒忘記他。
可實際上,我留著這個糖葫蘆,是為了提醒自己一定要重返舞台。
3.
他假死那年,我因為雙腿受傷退出舞壇。
生下夢夢後,整整七年我每天都謹遵醫囑,小心翼翼地嗬護著雙腿。
醫生說,我現在的雙腿狀態足夠我跳完一支舞,但我還是堅持每天在舞蹈室呆滿六個小時。
回去的路上,夢夢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媽媽,那個叔叔跟夢夢一樣有小虎牙欸!”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直視前方。
晚上睡覺時,我幫丈夫拉了拉被子。
“你有空帶夢夢去把虎牙拔了吧!醫生說那是一顆畸形牙。”
丈夫應了我一聲,把我攬在懷裏。
晚上我睡得並不好。
我好像又聞到了海風鹹濕的味道,耳邊響起了婚禮上嘈雜的議論聲。
我呆呆地站在神父身邊,潔白的裙擺上已經沾滿了沙子。
我給季月舒打了一百三十八通電話,每一遍都顯示正在通話中。
打到第兩百通時,他終於接聽了。
我維持著聲音的平穩,但不停抖動的手出賣了我。
“你在哪?”
他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剛剛睡醒。
“我在家啊,怎麼了?”
“季月舒,你忘了嗎?今天是我們的婚禮!”
他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我們改天再結婚吧。”
季月舒嘻嘻哈哈的聲音被幾個坐的近的客人聽到了。
他們猛地拉開椅子站起身,指著我質問。
“宋清芝,你什麼意思,逗我們玩呢?”
“我可是看在宋大師的份上來的!不然你求著我來我都不來!”
我急忙擺手,但嘴裏說出來的卻是季月舒常對我說的話。
“他還小,可能真的忘了......”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覺得震驚,連忙道歉找補。
“對不起,我會讓工作人員安頓好大家的,明天,明天婚禮照常進行!”
不負責任的話,瞬間點燃了賓客們的怒火。
本就嘰嘰喳喳的聲音,分貝瞬間放大幾倍。
“老子坐他媽十幾個小時火車來,在這頂著太陽等了一天,結果還要讓我等一天,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不愧是宋哥這輩子唯一的汙點,真丟人!”
“宋清芝,老宋有你這樣的女兒,活著都要被你氣死!”
我站在台上,強行露出討好的笑容,但手機卻被我攥緊到陷進肉裏。
他說的沒錯,我是父親這輩子唯一的汙點。
我的父母是舞壇裏最權威的存在,而我是出了名的“舞二代”。
我從小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教育,七歲就能和各大泰鬥同台共舞。
攝像機和閃光燈我從出生就習以為常。
而我也沒辜負爸媽的期待。
我每次出現在舞台上銀幕前,都會呈現出最完美的表演。
風頭最盛的時候,所有的女孩都幻想能成為我。
可是,在我十四歲那年,一切都變了。
4.
爸爸的老朋友過世了,他領回來了兩個小男孩。
弟弟叫季月舒,哥哥叫季長安。
弟弟比哥哥要討喜得多,他逢人就喊,說話就笑。
而哥哥卻是個悶葫蘆,一周說的話都沒有弟弟一天多。
所有人都喜歡季月舒,我也是。
很快我就和他形影不離,每天都黏在一起。
成年那天,他把我按在酒店的床上。
“芝芝姐,我想娶你!”
我笑著戳了戳他的臉。
“爸爸才不會把他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個窮小子呢。”
他用力地吻上我的唇,狠狠地占據了我。
從那天起季月舒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態度,一頭紮進商圈。
人們都把他當笑話。
“商界來了個小娃娃。”
可隻有我知道,他是來真的。
他繼承了他爸爸的智商,同時也學會了各種陰狠手段。
可能上一秒,他還在和合作夥伴笑嗬嗬地喝茶,但下一秒,他就把對方害的家破人亡。
他的成功,是無數個悲劇家庭托舉起來的。
才四年,他就獲得了“笑麵虎巴菲特”的稱號。
幾乎每個提起他的人都會默默罵一句晦氣。
就連父親都敲打他,讓他做人留一線。
季月舒聽不進,他一心隻想把我娶回去。
但當我終於準備好了當季太太的時候,他卻當著我的麵,吻上了別的女人。
那一刻,我才發現這些年的商海沉浮讓他變了不少。
那時,他推開身邊的女人,紅著眼眶朝我下跪。
“芝芝姐,我還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月舒哭得聲淚俱下。
我原諒了他,但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卻越來越多。
副駕上陌生的口紅,後座裏時不時出現的蕾絲內衣。
就連他的衣兜裏,都能摸出不屬於我的耳環。
每一次,他都哭著對我說。
“芝芝姐,我還小,可能就是愛玩了點......”
季月舒比我小一歲,花心,愛玩,我忍了。
可直到他在拍賣行一擲千金,拍下徐老彌留之際的作品,隻為送給大專妹撕著玩時。
藝術圈炸了。
徐老在藝術圈,就如同朝聖者的布達拉宮。
多少藝術人窮極一生,隻為一睹他的真跡。
可他的最後一舞,卻被季月舒如此踐踏。
所有人都開始聲討季月舒這個宋家養子,但他卻絲毫不在意。
他眼裏隻有錢與權力,絲毫沒有對藝術的尊重。
在他眼裏,錢能買到一切,包括我的愛。
5.
很快,父親就被逼到了風口浪尖。
而就在這時,他上門提親了。
父親冷著臉把他趕了出去。
但他卻滿臉無所謂,在晚上偷偷拉著我私奔。
從此之後,父親對我這個女兒閉口不談。
我也不再出現在舞台和銀幕,而是頻繁出現在酒會和晚宴。
所有人都虛情假意地喊我一聲“季太太”。
但隻有我知道,自從我來到了季家,季月舒每個夜晚都沒回來過。
隻有在穿禮服的場合,我才能出現在他身邊。
他陪著那個大專妹去遊樂園,水族館。
照片多到網上隨便一搜就是。
我不是沒鬧過,他帶著那個女的出現一次,我就鬧一次。
我試過冷戰,試過離家出走,試過用自殺威脅。
鬧得最大的一次,我站在他公司的頂樓,樓下圍滿了消防員和記者。
我崩潰大哭,聲音支離破碎。
“季月舒,你說好的愛我呢!”
“你個騙子!”
所有人都害怕我真的一躍而下,但他隻是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隨便她,我還要陪周周遛狗。”
周周,是那個大專妹。
我閉上了雙眼,把身體往後仰,卻被季長安拉了回去。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外套蓋住了我的頭,把我快速地帶離了頂樓。
新聞的傳播很快,我迅速被套上了“白眼狼”“戀愛腦”“大逆不道”的標簽。
爸爸知道後,他冒著大雨來找我,卻出了車禍。
媽媽傷心欲絕,她是個歌唱家,卻把自己的嗓子哭啞了。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三天三夜,季月舒自己在客廳跪了三天三夜。
當我終於打開房門時。
他又一次紅著眼眶對我說,他隻是玩玩,真正想娶的隻有我。
我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但現在最後一次機會也沒了。
這次婚禮,我挖空了心思把爸爸的老朋友都請了過來。
他們都是藝術圈有頭有臉的人物,早就對季月舒抱有偏見。
甚至一度覺得,爸爸的死是我和他造成的。
就當我以為自己又要成為小醜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季長安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阿芝,嫁給我吧。”
我怔在原地很久,最終向賓客們深深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新郎馬上來!”
6.
我睜開眼,摸到身邊空蕩蕩的。
丈夫很早就起床了,正在煲皮蛋瘦肉粥。
我繞到他身後,輕輕環抱住他,他空出一隻手回握住我。
“這麼久沒上台了,緊張嗎?”
我用腦袋蹭了蹭他的後背。
“我準備七年了,有自信。”
季長安沒說話,隻是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吹涼了遞到我嘴邊。
我就著他的手吃了下去。
嗯,比糖葫蘆好吃。
他幫我送了女兒去學校,臨別時他對我說。
“阿芝,你今天當舞台上的女王就好。”
過去的路上,我把排練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停琢磨著動作怎樣才能更加優美。
“喂,我是宋清芝的助理......”
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麼,小李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姐......”
“劇場那邊說,你的表演被延期了......”
我立馬從小李手上奪過電話,聲音冷靜的可怕。
“延期你們要支付我一千萬的違約費,你們為什麼要延?”
手機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欲哭無淚。
“宋姐,我們也很難辦啊!笑麵虎巴菲特來了!”
我緊了緊握住手機的手。
“他來幹什麼?”
“他說今天要用場地,所有表演都推了......”
我掛斷了電話,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車很快就到了劇院門口,我無視了警戒線,徑直走入。
白洛洛此時正穿著婚紗站在大廳中央。
我開門見山。
“季月舒呢?”
她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他馬上就來。”
很快,季月舒抱著一大束潔白的玫瑰出現在我身後。
他看到我,有些發愣。
白洛洛拎著裙擺跑到季月舒身邊,像小兔子一樣靠在他身上。
“姐姐,你也知道我老公打算今天求婚嗎?”
季月舒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攥緊了拳頭,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那真是祝福你們了,但你們能換個地方恩愛嗎?劇院可不是私人場所。”
季月舒終於開口。
“洛洛是舞蹈生,在這裏結婚是她的夢想。”
說完,他頓了一下。
“她和你不一樣,她是獻身藝術的藝術家。”
我想起七年前,自己無數次地和他說過想要重回舞台。
但他每次都輕描淡寫地對我說。
“季太太給人跳舞,太廉價了。”
我直直地看著他,幾乎每個字都咬牙切齒。
“季月舒,今天是我當年車禍後第一次重返舞台。”
“如果你還記得我爸媽對你的養育之恩。”
“還記得我車禍救你斷掉的雙腿,那就請你帶著你的未婚妻離開!”
他的臉上出現一絲愧疚,但轉瞬即逝。
白洛洛靠在他懷裏,語氣依舊甜美。
“姐姐,原來我們是同行啊!”
“不過我這麼多年沒見過你呢!”
他轉頭望向季月舒。
“月舒哥哥,要不就讓姐姐在咱們的求婚儀式上表演吧!這樣就一舉兩得了!”
季月舒刮了刮她的鼻子。
“都聽你的。”
我忍下那股惡心的屈辱感,調整了一下呼吸。
“季月舒,你今天就是鐵了心不讓我上台對吧。”
他的眸色暗了暗,終於把眼神分了一點給我。
“芝芝姐,夢夢是我的孩子吧?”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這麼多年,挺不容易的。”
“你把她的撫養權給我,我就和洛洛離開。”
我愣了一瞬,原來他以為我這麼多年都是在當單親媽媽。
我朝他笑了笑,撥通了季長安的號碼。
“老公,你弟弟想要咱們女兒的撫養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