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樓下，一輛黑色轎車等候多時。

車窗搖下，那人聲音溫柔卻不容拒絕，

“上車。”

車裏溫度適中，

就連車載香薰的味道也剛好撫慰我的心情。

許星溯不是個合格的前任，但算是合格的朋友。

那條音頻就是他發給我的。

多年未見，重逢竟是我最狼狽的時候。

我拿起看著眼熟的罐子打破僵局，

“許總還有折星星的愛好？”

“嗯，習慣了。”

他的話很輕，不經意勾起過去。

許星溯出國交換那年，我靠著折紙星星倒計時。

每折一顆，代表離相見就近一天。

隻是最後，日子在他決定留在國外變得遙遙無期。

“接下來什麼打算？”

其實連我都沒計劃好下一步，

就衝動買了張飛往慕尼黑的機票。

隻有去程沒有返程。

“誰知道呢？說不定跟你一樣，突然杳無音訊。”

話落，又陷入漫長的沉寂。

“對不起。”

遲來的道歉模糊我眼前視線。

我別過頭，壓下眼淚，

“去看看我媽吧，她走之前就很想你。”

夕陽漸落，海平線也染上我媽最愛的橙黃。

她總說死後一定要海葬，

因為我爸出海遇難，孤苦伶仃的，肯定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點了枝煙替代香火，對著海域拜了拜，

“爸媽，小許來看您了。”

許星溯雙手合十，有模有樣學著。

恍惚間我看到，

當年那個信誓旦旦說自己隻信奉唯物主義的少年，

第一次跑到寺廟，替我媽求平安符笨拙的模樣。

我媽住進ICU那段日子，是許星溯陪在我身邊，

還從家裏要來一大筆錢。

“微語，我會永遠陪著你。”

年少許下的承諾，總會輕易打破。

最後我媽走的時候，他遠在大陸另一端。

臨了，我媽還握住我的手，替他辯解，

“別怪小許，他是個好人，把你交給他，媽放心。”

可最後我將自己交給了性格截然相反的周放。

那時許星溯剛離開，周放就頻繁出現在我麵前。

誰都不知道我跟許星溯有段過去。

就連周放也以為我是他初戀。

其實我們是同類人，都在被拋棄後，急於尋求安定。

隻是後來當我決定認真經營這段關係，他退縮了。

“阿姨之前給我的。”

許星溯掏出一塊褪色的老式懷表，

“她讓我好好照顧你，但我食言了。”

我打開，裏麵是我跟爸媽一家三口的合照。

還是嬰兒的我被媽媽緊緊抱著，

而旁邊的爸爸摟著媽媽，笑得幸福。

明明這才是家的樣子，為什麼被我搞砸了？

我攥緊懷表，指甲嵌入掌心，蹲在地上放聲痛哭。

去機場的路上，腹部突然傳來陣陣絞痛。

或許是卸下心中重負，才後知後覺身體疼痛。

冷汗浸透我整個背部，身子不住打顫。

許星溯慌張停下車，準備掉頭，卻被我製止，

“我沒事，開車。”

他知道我性子倔，沒有跟我爭，

隻是抿緊嘴唇，餘光時不時瞥向副駕的我。

路牌上的字漸漸模糊，我分不清前方到底是通向何處。

當我終於支撐不住，意識陷入黑暗最後一刻，

感覺到車身猛地一轉，像箭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