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家拆遷。
我媽電話裏哭著說沒我的份,因為我戶口被注銷了。
我連夜趕回,剛到村委會門口,就聽見我爸對工作人員說:
“我女兒早就嫁出去失聯了,她的那份,直接劃給我兒子就行。”
他們還不知道,開發商是我男朋友的公司。
我推開門,看著他們震驚的臉,笑了。
“不好意思,這片地,現在我說了算。”
1
負責人小李最先反應過來,他看著我,愣了一下。
隨即試探性地問:“請問,您是......王舒女士?”
見我點頭,他臉上立刻堆滿了恭敬的笑容,快步走到我身邊。
“哎呀,王總!您可算來了!周總說您今天可能會過來,沒想到這麼早。”
我爸媽和我哥嫂四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媽的臉色瞬間變得諂媚,她一把衝過來抓住我的手,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哎喲我的乖女兒,你可算回來了!媽想死你了!”
她反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聲音響亮。
“都怪我這張破嘴,不會說話!我是怕你一個小姑娘在外麵被人騙,想先替你把錢保管著啊!”
我爸也趕緊湊上來,搓著手,一臉討好。
“對對對,閨女,你媽說得對,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你這孩子,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還跟我們開這種玩笑。”
我哥拉我未來嫂子李梅也圍了過來,滿臉堆笑,那副嘴臉,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小妹,你跟周總......你們......”
我抽出被我媽緊緊攥住的手,冷冷地看著他們。
“現在想起來有我這個女兒了?”
“剛剛不是還說我失聯了嗎?”
我冰冷的眼神掃過他們每一個人,他們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周嶼。
我接起電話,語氣瞬間溫柔下來。
“嗯,我到了,在村委會。”
“別擔心,小李在呢,能處理好。”
電話那頭,周嶼溫和的聲音傳來:“別太為難叔叔阿姨,畢竟是家人。我讓小李先給他們安排個臨時住處,有什麼事我們回頭慢慢商量。”
我心裏一沉,但沒在電話裏反駁他。
“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小李立刻會意,對著我爸媽客氣地說道:“叔,嬸,你看這老房子馬上要拆了,我先給你們在鎮上的酒店安排個套房住下,生活用品都給你們備好,您看行嗎?”
一聽有酒店住,我媽的眼睛都亮了。
“行行行!太行了!還是周總想得周到!”
我爸也連連點頭,仿佛剛才那個要把我除名的人不是他。
我哥更是厚著臉皮湊上來:“那什麼,小李兄弟,那,你看我們......”
小李看了我一眼,見我沒反對,便笑著說:“哥和嫂子也一起,都安排好。”
一家人頓時喜笑顏開,簇擁著小李,千恩萬謝地走了,從頭到尾,沒再多看我一眼。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寒徹骨。
果然,他們住進酒店的第二天,村裏的風言風語就起來了。
2
“聽說了嗎?王建國家那閨女,攀上高枝了!”
“可不是嘛,找了個開發商當男朋友,現在牛氣了,要翻臉不認人了。”
“我聽說啊,她要把拆遷款全獨吞了,一分都不給爹媽和哥哥,真是個白眼狼!”
這些話,一字不差地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不用想,也知道是我哥嫂的傑作。
他們不止在村裏說,還直接找到了周嶼的公司。
兩人一見到周嶼,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哭得涕泗橫流。
我媽被他們攙著,捂著心口,一副隨時要厥過去的樣子。
“周總啊!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啊!”我哥抱著周嶼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妹妹,她從小就霸道,被我們慣壞了!”
“現在她傍上了您,更是無法無天,想把我們全家都逼死,她好獨吞那筆錢啊!”
李梅也在旁邊添油加醋:“是啊周總,我們家舒舒心眼多,您可千萬別被她騙了!她就是看上您家的錢,她對您不是真心的!”
我接到公司前台電話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滑稽的畫麵。
周嶼一臉為難地扶著他們。
他看到我,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等他把我爸媽他們安撫走,回到辦公室,他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王舒,你非要鬧得這麼難看嗎?”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鬧?周嶼,你親耳聽見他們是怎麼算計我的,現在你反過來說我?”
他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一絲勸誡。
“我剛跟最大的投資方簽了對賭協議,任何醜聞都可能導致我們萬劫不複。你現在為了一點小錢,值得嗎?”
我看著他,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
我笑了,“所以,為了你的聲譽,我就該把我的東西拱手讓人,任由他們吸我的血,是嗎?”
我們的談話不歡而散。
這是我和周嶼在一起兩年,第一次發生這麼激烈的爭吵。
我以為他會冷靜下來想清楚,可我低估了我家人的無恥程度。
第二天,我正在項目部核對拆遷戶資料,我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聲音虛弱得像是隨時要斷氣。
“王舒......你......你快來醫院......媽不行了......”
我心裏一緊,雖然恨他們,但聽到這話還是慌了神,立刻趕往鎮上的醫院。
一到病房門口,就看到我哥和李梅守在那,一見我,王強就衝了上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王舒!你這個白眼狼!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我被他推得一個踉蹌,撞在牆上,後背生疼。
我推開他,衝進病房。
3
我媽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麵罩,旁邊的儀器“滴滴”地響著。
我爸坐在床邊,一臉悲痛。
“醫生怎麼說?”我急切地問道。
我爸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著我,充滿了指責。
“醫生說,是急火攻心,心臟病犯了!都是被你氣的!”
我媽像是聽到了我的聲音,虛弱地睜開眼,顫抖著手指著我。
“你......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嗎?”
“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回報我?”
“咳咳......”她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副上不來氣的樣子。
王強立刻撲到床邊,哭喊道:“媽!你別說話!醫生讓你靜養!”
他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我:“都是你!你要是答應把那套最大的房子先給我結婚,媽能氣成這樣嗎?!”
我愣住了。
“什麼房子?”
“拆遷分的房子啊!”王強理直氣壯地吼道,“我跟李梅要結婚,沒婚房怎麼行!媽就想讓你先把最大那套120平的指標給我們,你死活不同意,把媽給氣的!”
我簡直要被這無恥的邏輯氣笑了。
拆遷方案都還沒最終確定,他們就已經開始明目張膽地搶了。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周嶼提著果籃走了進來。
他看到病房裏的情景,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媽一看到周嶼,立刻戲精上身,掙紮著要坐起來。
“周總......讓你見笑了......都是我沒教好女兒......”
“我這老婆子沒幾天活頭了......唯一的願望,就是看著我兒子能有套像樣的婚房......”
她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拉著周嶼的手,哭得泣不成聲。
“求求你,勸勸舒舒吧......就當,就當是全了我們做父母的一片心......”
周嶼看著我,眼神裏滿是無奈和請求。
他把我拉到走廊上,低聲說:“王舒,你看阿姨都這樣了,要不就先答應她吧?”
“一套房子而已,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但對他們來說,是兒子的終身大事。”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周嶼,你看不出來她是在裝病嗎?!”
“就算是裝的!”他突然拔高了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
“那也是你媽!孝道為先!你非要鬧得人盡皆知,讓所有人都看我們的笑話嗎?”
“我們的笑話?”我自嘲地笑了,“原來你隻在乎這個。”
我第一次發現,我和他之間,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我們的爭吵,被一聲嬌滴滴的聲音打斷了。
“王總周總,你們別吵了,阿姨還在生病呢。”
我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飄飄的女孩走了過來。她長得清純可人,手裏還提著一個保溫桶。
是張雅,她最近剛到公司實習,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
更沒想到的是,她竟是李梅的表妹。
李梅立刻迎上去,親熱地拉著她的手,對我陰陽怪氣地說:“看看,還是雅雅懂事,特地熬了雞湯送過來。不像某些人,隻會氣人。”
張雅走到周嶼麵前,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羞澀地笑了笑。
“王總,這是我給阿姨熬的湯,你快讓她趁熱喝吧。”
她把保溫桶遞給我時,手指卻不經意地碰了一下周嶼的手背。
“周總平時工作那麼忙,還要處理這些家務事,肯定很辛苦吧?”
那嗲得發膩的聲音,讓我一陣反胃。
周嶼卻像是很受用,臉上緊繃的線條柔和了下來,甚至對她笑了笑。
“謝謝你,有心了。”
他從我手裏拿過保溫桶,看都沒再看我一眼,轉身走進了病房。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入了穀底。
4
從醫院回來後,周嶼對我越來越不耐煩。
而張雅,卻像個幽靈一樣,頻繁地出現在他身邊。
今天送親手做的便當,明天送煮的粥。
她總是在周嶼麵前表現得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然後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姐,你別怪周總,男人在外麵打拚事業很辛苦的,需要的是理解和支持,不是爭吵和壓力。”
“你要是學著溫柔一點,周總肯定會更愛你的。”
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精準地紮在我的心上。
而周嶼,被她捧得很高興,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和她接觸。
他們會一起去“考察”項目,一起去“應酬”客戶。
公司裏甚至開始傳言,說張雅才是周總的“真命天女”。
我質問周嶼,他卻反過來指責我。
“王舒,你能不能別這麼小心眼?雅雅也算是你家親戚,來公司實習,我照顧一下怎麼了?”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像個怨婦一樣,真讓人倒胃口!”
我的心,一點點變冷,變硬。
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我哥王強。
他拿著我爸媽從周嶼那裏哄騙來的錢,染上了賭博。
輸紅了眼,他竟然膽大包天,買通內部人員,偷了周嶼公司項目部的公章,去外麵借了五百萬的高利貸。
當幾個滿身紋身的大漢,氣勢洶洶地衝進項目部辦公室,將催債單拍在周嶼桌上時,他整個人都懵了。
高利貸找上門,我爸媽嚇得魂飛魄散,直接跑來跪在了周嶼麵前。
“周總!你一定要救救王強啊!”
“都怪王舒!要不是她把我們逼得走投無路,王強怎麼會去借高利貸啊!”
他們顛倒黑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周嶼為了公司的名譽和項目的正常進行,不得不自己掏錢,擺平了這件事。
處理完這些,人都散了,我剛關上辦公室的門,他將手裏的車鑰匙狠狠砸在桌上。
“王舒!”
他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像是要吃人。
“你就不能管管你家人嗎?!”
“偷公章!借高利貸!他們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我的公司因為你家那點破事,現在成了整個行業的笑話!你滿意了?!”
他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句,“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你和你那一家子爛人都他媽是一窩的!”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灰意冷,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就在這時,張雅又出現了。
她端著一杯牛奶,像是準備好了一樣,推門而入。
柔聲勸著周嶼:“嶼哥,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嫂子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說著,走到我身邊,想來拉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躲開。
她腳下“一滑”,身體一歪,直直地朝著旁邊的茶幾角撞了過去!
“啊!”
她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摔倒在地,額頭瞬間紅了一片。
她沒有立刻起來,而是趴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地哭了起來。
“嫂子......我知道你討厭我......可你為什麼要推我......”
“我隻是想勸勸你們......我沒有惡意的......”
周嶼立刻衝過去,緊張地將她扶起來,看著她紅腫的額頭,眼神裏的心疼和憤怒幾乎要溢出來。
他猛地回頭,死死地瞪著我。
“王舒!”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惡毒至極的女人!”
看著周嶼小心翼翼地護著別的女人,用最陌生的語言來審判我。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情緒,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和妥協。
“好,我認了。”
我拿起電話打給我爸,“拆遷的份額,我不要了,全都給王強。”
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隻有一個要求,簽完字,你們所有人都從我的世界裏消失,永遠別再來騷擾我。”
隔著電話,都聽的到他們欣喜若狂。
周嶼愣住了,他看著我,眼神複雜,似乎沒想到我這麼快就“終於懂事了”。
他對我的態度,有了一絲緩和,“行了,你能想明白就行。”
但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聯係了我大學時最好的律師閨蜜,並將我手裏的所有證據都發給了她。
他們也立刻找來了律師,草擬了一份《自願放棄財產協議書》。
他們拿著協議書,逼著我,讓我立刻簽字。
“簽字儀式定在明天,當著全村人和媒體的麵。”我冷冷地開口。
他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好!就明天!讓全村人都看看,我們王家是怎麼教出你這個‘好女兒’的!”
他們不知道,我為他們準備的,是一場盛大的、無法收場的審判。
5
簽字儀式被我爸媽安排得異常隆重。
地點就在村委會前的大廣場上,他們甚至自費搭了個台子,拉上了紅色的橫幅。
“王家女兒王舒自願放棄拆遷份額贈予其兄王強”
鮮紅的大字,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諷刺。
台下,烏泱泱地坐滿了全村的鄉親,我爸媽還特意請來了本地電視台的記者,準備將我的“懂事”和他們的“寬宏大量”宣揚出去。
我爸媽、我哥王強、我嫂子李梅,四個人穿著嶄新的衣服,滿麵紅光地坐在台上,像是在參加什麼頒獎典禮。
周嶼也來了,他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表情複雜地看著我。
張雅緊挨著他坐著,一臉勝利者的微笑,時不時地側過頭看向我。
我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裙,麵無表情地走上台。
我媽立刻將那份協議書和筆推到我麵前,用一種假惺惺的語氣說:
“舒舒,快簽吧,簽了字,我們還是一家人。”
台下的村民開始竊竊私語。
“這王舒總算是想通了。”
“鬧了這麼久,還不是得乖乖把錢給她哥。”
“女孩子家家的,要那麼多錢幹嘛,早晚是別人家的人。”
記者的鏡頭對準了我,閃光燈不停地閃爍。
我拿起筆,卻沒有立刻落筆。
我抬頭,環視了一圈台下所有人的臉,最後,目光落在了周嶼的臉上。
他似乎從我的平靜中讀出了一絲不安,眉頭微蹙。
我對著話筒,緩緩開口,聲音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廣場。
“在簽字之前,我想先給大家聽幾段錄音,也算是我這個‘不孝女’,對我親愛的家人們,最後的一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