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天生福寶。
自從有了我,爸爸升了職,媽媽病好了,連買彩票都能中個小獎。
他們笑著摸著我的頭說:
“寶貝月月,爸爸媽媽會永遠愛你,永遠珍惜你。”
因為我喜歡向日葵,爸爸就親手為我種滿了一院子。
我隨口說了一句電視裏的玩具真好看,媽媽就為我冒雨跑了五個商場買回來。
後來媽媽意外懷了弟弟,他們拉著我的手說:
“爸爸媽媽最喜歡的永遠是月月。”
可那天我隻是把弟弟的蛋糕拿到一邊,他想搶回去時不小心摔倒。
媽媽卻憤怒的打了我一巴掌:
“月月,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竟然這麼狠心傷害自己的弟弟!”
“我們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我剛想解釋,媽媽就一把抓起我的胳膊,將我關到一片漆黑,滿是灰塵的儲藏室。
媽媽將蛋糕砸在我臉上,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想吃蛋糕就在這裏吃,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再自己出來!”
我拍著門想解釋,這時爸爸急切的聲音傳來:
“老婆,小陽一直哭,我們帶小陽去醫院檢查一下,萬一摔壞了呢。”
他們著急離開,卻忘了這門是密碼鎖,而我不知道密碼,也忘了我有哮喘。
我跌倒在地,呼吸急促,意識模糊的想:
爸爸媽媽,我不動弟弟的蛋糕了,你們別生氣了好不好?
......
1.
糊在臉上的奶油,我怎麼也抹不幹淨,鼻子被堵住喘不上氣。
呼吸變的急促,漆黑的環境讓我更加害怕,我拚命拍門。
“爸爸媽媽,我好難受,放我出去。”
當時他們是怕我誤進這裏出事,才換上的密碼鎖。
卻沒想到那護我安全的鎖此刻卻成了我的催命符。
手上的痛變得麻木時,我才想起他們帶弟弟去醫院了。
不管我敲多大聲他們都不會知道。
飄起的灰塵湧入鼻子,讓我止不住的咳嗽。
這時,響起了門鎖轉動的聲音,我瞬間開心。
爸爸媽媽一定是想起我有哮喘,回來找我了。
我強撐著爬起身,期盼的等著門打開。
很快,爸爸打著電話走進來:
“老婆,除了給小陽拿毯子還要什麼啊?”
我使勁全力敲門,踉蹌間撞碎了腳下閑置的花盆。
爸爸卻完全沒聽見。
媽媽的聲音透過免提響起:
“把玩具熊帶上吧,小陽一直哭。”
她溫柔的哄著弟弟:
“小陽不哭,爸爸馬上就來,媽媽給你唱歌好不好?”
爸爸下意識地念叨:
“對對對,還有小陽的玩具熊,這孩子一哭就離不開它。”
拿好東西後,爸爸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儲藏室的方向:
“月月?月月?”
我想回應,卻因為用力過度呼吸更加困難,發不出聲音,全身癱軟倒在地上。
花盆的碎片沒入皮膚的瞬間,我卻連嗚咽的力氣都沒有。
爸爸又叫了幾遍我的名字,意識到沒人回應時正要進屋。
這時電話另一邊,媽媽剛剛還是溫柔的聲音瞬間變得不耐煩:
“這孩子真是被慣壞了,還學會耍脾氣,肯定是使性子故意不說話的。”
“別管她了,愛出來不出來,小陽還著急檢查呢。”
這時電話那邊,弟弟嚎啕大哭。
爸爸一下著急了:
“行行行,小陽不哭,爸爸馬上就來。”
話音剛落,沉重的關門聲響起,空氣徹底恢複了安靜。
我的喘息聲越來越弱,全身止不住的發抖,空氣彌漫著血腥味。
意識恍惚間,我好像看見緊閉的門開了,爸爸媽媽站在那裏笑著說:
“月月,快來爸爸媽媽這裏來,你不是想去遊樂園嗎?”
“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就是月月啦,我們月月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孩。”
我高興的向他們跑去,他們卻突然轉身,朝著弟弟跑過去。
他們將弟弟寵溺的抱在懷裏,又看向我。
我笑著張開手走近,以為他們也要抱我。
爸爸卻將我一腳踹倒,媽媽的聲音冷的像冰。
“你這麼壞的小孩才不配當我們的孩子,我們隻有小陽一個孩子。”
“滾出我們家!”
周圍的光隨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一點點暗下去。
我跟著也好像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再睜眼時,我已經在客廳裏了。
我滿心歡喜,一定是爸爸媽媽救了我。
正要找他們時,門打開了,爸媽帶著弟弟回來了。
我和往常一樣,想撲到爸爸的懷裏:
“爸爸媽媽,你們回來了!”
沒有落到預想中溫暖的懷抱,我直接穿過了他們的身體。
我呆住了,爸爸媽媽怎麼看不見我呢?
爸爸將弟弟小心的放在沙發上,寵溺的捏了捏他的臉頰:
“還好你沒事,不然爸爸媽媽會很難過的。”
媽媽衝了一杯奶,反複試了好幾次溫度才遞給弟弟:
“小孩子骨骼脆弱,不拍個片子我不放心。”
“還好沒什麼事,不然我不會放過那個死丫頭。”
“都怪咱們平時太慣著她了,才六歲就欺負小陽,以後還指不定做什麼呢。”
說著她瞥了一眼我緊閉的房間,故意提高了聲音:
“自己犯了錯還耍脾氣,沒人慣你這臭毛病,有本事永遠別出來!”
我急的跑到媽媽麵前,拉住她的手瘋狂解釋:
“媽媽,我沒有欺負弟弟,那塊蛋糕是壞的,弟弟吃了會生病。”
可是我卻怎麼也抓不住。
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自己身體都是透明的。
2.
爸爸站起身拍拍媽媽的肩:
“算了,月月也還是個小孩子,別和她置氣,讓她自己緩緩。”
“我們先去做飯,忙活了一天,孩子們都餓了。”
媽媽神情有些不悅,但還是去了廚房。
我怔愣的看著自己透明的身體,想到媽媽以前給我講的睡前故事。
賣火柴的小女孩被凍死在了雪天。
我問媽媽,死是什麼意思?
媽媽說死了的人別人看不見他,聽不見他說話,也摸不到他。
那時我怎麼也不理解,媽媽抱著我笑了:
“月月是一個小笨蛋,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死的。”
我看向廚房忙碌的人,擠出了一個笑:
“媽媽,我知道什麼是死了,月月不是小笨蛋。”
飯做好後,爸爸走到我房間門口:
“月月,快出來吃飯,不吃飯你可就不是漂亮的小公主了。”
“媽媽還做了你最喜歡的蝦仁炒蛋。”
我用力拽拽爸爸的衣角,大聲的喊我不在裏邊,可他一點都聽不到。
媽媽看爸爸叫了好幾遍,我都沒出來,火氣蹭的一下又竄了上來。
她將那盤蝦仁炒蛋全都倒進垃圾桶,盤子重重地扔在一邊。
“別管她,愛吃不吃!喂狗都比給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強!”
“林嘉月,有本事你就死裏邊,永遠別出來!”
我看著被倒掉的菜,胸口堵的厲害,好像自己也被丟掉了。
爸爸也開始變得不耐煩:
“不想吃就算了,別耽誤了小陽吃飯。”
他將弟弟抱到餐桌旁,媽媽看著弟弟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還是小陽乖,不像那個沒良心的壞東西。”
聽見這些話,我手放在心臟的位置:
“媽媽,月月這裏好疼呀,你能不能幫月月呼呼?”
爸爸給弟弟剝了一顆雞蛋,媽媽在給弟弟喂粥,他們聽不到我。
晚上,爸爸看了看我房間的方向,歎了口氣。
起身去廚房煮了一碗我愛吃的雞蛋麵。
媽媽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
爸爸又敲了好幾次門,終於忍不住決定進來。
這時,爸爸的手機突然響起:
“林工,工地出事了,你趕快來一趟現場。”
爸爸愣了幾秒鐘,然後將那碗麵放在門口,轉身就走。
“老婆,我得去一趟工地,你和孩子們先睡,記得讓月月吃飯。”
媽媽安慰他:
“放心吧,咱們家運氣一向很好,不會出事的。”
爸爸臨走前又看了我房間一眼,稍稍放了心。
我將自己蜷縮的更緊,想哭卻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可是月月已經死了,不能再保護爸爸和媽媽了。
爸爸走後,媽媽走近我的屋子,手放在門把手上,可最終還是鬆開了。
“林嘉月,不想餓死就自己出來把飯吃了。”
說完她便帶著弟弟去睡覺了。
沒一會屋子裏就傳來她給弟弟唱搖籃曲的聲音。
媽媽的聲音還是很溫暖,可我卻覺得好冷。
爸爸一晚上沒回來,第二天早晨,媽媽出來看見門口坨掉的麵。
壓抑的怒火終於忍不住了,一腳踹開了我的房門:
“林嘉月,是不是我們給你臉了,脾氣還耍個沒完了!”
媽媽愣住了,我並不在房間裏。
我飄在媽媽身邊,她終於要發現我已經死了?
3.
下一秒,媽媽看見了我桌子上的夏令營活動海報:
“差點忘了,月月今天要去參加三天夏令營活動。”
她看了看表,已經九點了。
“看來她已經自己去了。”
她心底的那一絲異樣散去,走出我的房間。
我拚命的在她耳邊說我沒有去夏令營,我在儲藏室,我已經死了。
媽媽哼著歌去給弟弟準備早飯:
“這死丫頭,出去幾天也好,省的我看見她就生氣。”
我停在原地,明明媽媽以前說我是最能讓她開心的人。
有人敲門,是奶奶來了。
她一進門就將弟弟抱在懷裏又親又哄,很久之後才不情願的問起我:
“那賠錢貨呢?”
媽媽像沒聽到她罵我一樣,語氣隨意:
“去夏令營了。”
奶奶冷哼了一聲:
“昨天我一聽說她推小陽,急得我一晚上沒睡好。”
“我早就和你說那死丫頭心眼多,背地裏不知道欺負了小陽多少次。”
“早聽我的把她送走就不會有這事了,你還能得到一大筆錢。”
“你就應該多打她,讓她不敢再惹事!”
奶奶一向重男輕女,不止一次勸媽媽把我送人。
甚至還趁媽媽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打我。
她每次來的時候我身上都會青一塊紫一塊的。
有一次媽媽發現了我身上的傷,眼睛立刻紅了,帶著我去找她理論:
“月月是我的孩子,誰都不能傷害她!”
“您要是再悄悄欺負她,說把她送走的話,就算您是長輩我也不會客氣的!”
那一刻的媽媽就像動畫片裏的超人,我永遠不會忘記。
可是這次,奶奶再提起這事時,媽媽居然沒有和奶奶生氣,也沒有反駁。
她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
我的胸口處像壓了一塊大石頭,眼睛酸酸的,一片模糊。
媽媽,真的不想要我了。
奶奶走後,媽媽就陪著弟弟玩,完全沒想過我才六歲怎麼能自己去學校。
爸爸晚上回來時,一臉憔悴。
“事情比我想的要嚴重,工地塌方太嚴重了,可能會麵臨追責。”
他像是在安慰暗示自己:
“但咱們運氣一向很好,最後一定會沒事的。”
說完他下意識地看向我的房間:
“月月出來了?”
媽媽沒好氣的說:
“去參加夏令營了,真是太慣著她了,走都不說一聲。”
“早知道就該聽媽的送走,遲早是個白眼狼!”
“你說她會不會真的趁咱們不在的時候欺負過小陽?”
我有點著急,媽媽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欺負過弟弟。
爸爸眼底閃過一絲厭煩:
“咱們確實是太縱容她了,等她從夏令營回來,咱們得好好教育一下。”
很快爸爸疲憊的臉在看見弟弟時瞬間露出了笑容:
“小陽,讓爸爸抱抱,一天沒見,爸爸都想你了。”
他徹底將我拋在了腦後,和媽媽抱著弟弟回了臥室。
聽著裏邊傳來的歡聲笑語,我的心好像被拉扯著,像要撕碎一般。
我想起以前爸爸媽媽總是說我是全天下最棒的小孩。
可是如今他們卻覺得我是個欺負弟弟的壞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就打來了電話:
“阿辰,你爸暈過去了,都六年沒發過病了,怎麼會突然這樣,你們快回來?”
爸爸媽媽來不及思考帶著弟弟就出了門。
家裏恢複了安靜,我看向儲藏室的門。
這扇門是家裏最不起眼的,怪不得爸爸媽媽想不到我。
他們兩天都沒回來,直到第三天,家裏的門打開了。
我下意識地看過去,一臉驚訝。
4.
不是爸媽,是舅舅和他女朋友,也是我的幼兒園老師。
舅舅邊打電話邊在屋裏四處尋找,額頭都急得出了汗。
很久很久之後,電話那邊終於有人說話了。
“阿珩,你怎麼給我打了這麼多電話?”
舅舅急忙說:
“姐,月月怎麼沒去......?”
話還沒說完,爸爸的聲音傳了過來:
“老婆,小陽要吃糖葫蘆,你先去給他買,我停下車。”
媽媽直接掛斷了電話。
舅舅急得團團轉:
“月月看來沒和他們在一起,不會出事了吧,我還是先報警吧。”
我鼻子有些酸,舅舅比我的爸爸媽媽還要關心我。
舅舅剛和警察說我找不見了,爸媽就進來了。
看見警察,眼底閃過不悅:
“阿珩,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們就是回去照顧了兩天老人怎麼就叫來警察了?”
警察直接問道:
“女士,你家的女兒這幾天在你們身邊嗎?”
媽媽身上莫名起了紅疹,她下意識的撓著,語氣隨意:
“那死丫頭去參加夏令營了,不在家裏。”
舅舅的女朋友走上前:
“姐,月月並沒有去,我就是因為擔心才想來看看的。”
爸爸心底莫名不安,正要開口,媽媽因為紅疹的不舒服愈發煩躁:
“這死丫頭還真是變壞了,就因為我把她關了一會儲藏室就逃課!”
“現在不知道躲在誰家玩呢,等我抓回來好好教訓她!”
舅舅眉頭緊皺:
“姐,月月不是這樣任性的孩子。”
媽媽正要反駁,這時爸爸的電話響起:
“林工,出大事了,工地上有人摔下來了。”
爸爸跌坐在地上:
“怎麼可能?”
媽媽聽見這事,情緒徹底崩潰,卻將怒氣都撒在了我身上:
“最近怎麼這麼多事?幹什麼都不順。”
“還弄個死丫頭不省心!早知道就應該多關她幾天。”
話音剛落,爸爸突然想到什麼,臉色一變。
“老婆,你是親眼看到月月去夏令營了嗎?”
媽媽聽見這句話第一次眼睛裏出現了慌張,但還是強撐著說:
“她以前就喜歡自己往出跑,這次肯定也是躲在誰家了,都是我們慣壞了!”
這時,警察走到他們麵前,眉頭皺的更深:
“女士,你剛才提到將孩子關在了儲藏室,大概是什麼時候?”
媽媽撓手臂的動作在聽見這句話時驟然一停,爸爸臉上的慌亂徹底掩飾不住。
下一秒,兩人像想起什麼瘋了似的衝到了儲藏室門口。
其他人急忙跟在身後。
爸爸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密碼最後一位輸完。
“叮”的一聲響,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