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光的身影擋在二者之間,神威化作屏障,將師袖雪連人帶劍震開數丈。
“夠了。”重光目沉如水。
他俯身拭去白清顏唇邊血痕,神威如山海傾軋,將師袖雪死死壓跪在地:
“本君的話,你也敢違逆?”
“阿雪,你當真以為本君不會取你性命嗎?”
師袖雪喉間湧上腥甜,卻低低笑出聲來。
“三百條人命......在她眼中不過草芥。重光,你告訴我,漁村百姓何辜?”
重光身形微滯,目光掃過白清顏慘白的臉,眼底掠過一絲掙紮。
良久,他沉聲道:
“此事本君自會徹查。若屬實......必按天規嚴懲。”
話音未落,他已拂袖築起神障,將白清顏護在身後,“但今日,誰都不能動她分毫。”
師袖雪望著他護住那抹素白身影的姿態,眼中最後一點星火徹底湮滅。
她緩緩抬頭,曾經盛滿傾慕的眸子裏,此刻唯餘焚天的恨意:
“重光,你這般偏私枉法......也配受三界香火供奉?”
周身靈力如沸水翻湧,她竟強行衝破神威禁錮,劍化長虹直取白清顏心口!
重光翻掌相抗,兩股力量轟然相撞。
師袖雪如斷線紙鳶般墜地,血染衣襟。
他下意識邁出半步,卻在觸及她淬毒的目光時驟然止步。
最終隻凝出一道結界將她禁錮,攜白清顏騰雲而去。
留下一句:
“待本君查清,自會予你公道。”
......
師袖雪被重重神紋禁錮在寒玉台上。
她知道重光下令徹查小漁村的事件。
也知道白清顏咬死不肯承認。
如今死無對證。
隻有神器回塵鏡可以讓真相大白。
而那神器就在重光手中。
師袖雪望著重光手持回塵鏡向她走來。
那鏡麵流轉著瑩瑩光澤,能照見過去一切因果。
“重光,”她嗓音沙啞,“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重光卻避開了她的目光,指間神力驟然迸發。
隻聽一聲琉璃碎裂的清響,回塵鏡在他掌中化作萬千星屑,紛紛揚揚灑落。
他張口,聲音疲憊:
“阿雪,三界不能知曉神女染血。”
“但你放心,我已罰清顏重新曆劫,那三百亡魂也已渡入忘川......此事到此為止吧。”
師袖雪先是怔住,隨即仰天大笑。
“好一個到此為止!”
她笑得眼角滲出血淚,周身禁錮的神紋竟開始寸寸斷裂。
重光欲上前製止,卻被她袖中迸發的罡風狠狠掀開。
“滾——”
重光望著她泣血的模樣,最終默然結印加固結界:
“待你冷靜些,我再來看你。”
......
寒玉台上,師袖雪獨對空寂。
翌日破曉,忽見霞光浸透雲層,百鳥銜著金翎繞殿而飛,清鳴彙成仙樂。
竟是百鳥朝鳳之象。
九天之上漸次鋪開赤金交織的婚典神紋。
師袖雪瞬間心中了然。
嗬嗬。
原來所謂罰她曆劫,曆得是情劫。
這究竟是懲戒,還是成全?
她望著漫天喜慶的赤色,心口隻剩一片荒蕪。
恰在此時,白清顏身著霓裳翩然而至,指尖輕撫鬢邊鳳釵:
“師袖雪,那些螻蟻,我想殺便殺了。你不會真以為,重光會為他們討公道吧?”
她俯身低笑,“不過我倒要謝你鬧這一場,讓我能以渡劫之名,順理成章嫁他為後。”
師袖雪闔目未語。
白清顏唇角揚起一抹笑意:
“明日大婚,我要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踏上你求之不得的位置!”
待那抹嫣紅消失在殿外,師袖雪眼角終是滑落一滴冰淚。
靈海內波瀾乍起,往日癡怨愛憎如走馬燈轉,又寸寸碎裂成煙。
她忽然明悟。
大道無情,並非絕情,而是將小愛化作大慈悲,以天地為心,以眾生為念。
思及此,師尊的聲音驟然在虛空響起。
“袖雪,十日已至。”
師袖雪睜眼,眸中再無波瀾:
“弟子願承無情道。”
刹那間,浩瀚靈力如星河灌頂。
同時,情絲抽離之痛也似剜心剔骨。
待光華散盡,她額間浮現冰藍道印,重光布下的禁錮應聲而碎。
“去吧,”師尊歎息聲漸遠,“你的道,在蒼生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