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從珠峰背下來一具屍體後,我急忙趕去醫院給老公續費。
卻看到我那得了漸凍症的老公,在貴賓室等待登珠峰。
同行的小弟狗腿討好。
“霍哥,她真為了給你賺錢治病,從珠峰背了99具屍體,甚至她爸都死在了幫她背屍下山的路上啊?”
“要是她知道,你沒病,隻是為了討白月光的開心就把她騙得家破人亡,不得氣的從珠峰跳下來哈哈。”
我怔在原地,一時間手腳冰涼。
屋內聲音繼續傳來。
“如果她再活著背下來一具屍體,你真的要娶個低賤的珠峰背屍女嗎?”
所有人都在等霍景然的回答,包括我。
霍景然嗤笑一聲。
“怎麼可能,她一個背屍女,我用後入式都覺得晦氣。”
所有人哄然大笑,隻有我仿佛從這個世界抽離。
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拿起手機,預約了流產。
1
屋內霍景然擁吻著林影影。
“她也就配拿那張假的結婚證,我和影影雖然不能結婚,但那個位置我會永遠留給她。”
擦去眼下的淚痕,我心痛到窒息。
怪不得剛剛流產的預約申請得那麼順利,都不用填寫配偶信息。
當初第一次攀登珠峰,我沒帶夠氧氣瓶,是霍景然發現我的異常,救了我一命。
我一見鐘情,不顧爸爸媽媽的反對,先斬後奏和得了漸凍症的霍景然領了結婚證。
原來我的結婚證是假的啊......
我竟然用那張假證,逼得爸爸媽媽賣了房子給霍景然治病。
以至於沒錢了的爸爸,隻能陪我去珠峰背屍掙錢,在8847米的高度迷失了方向。
所有珠峰背屍人都知道,如果在雪中迷路,就代表著意識已經混亂瀕死了,救援也沒有用處。
我撕心裂肺地喊爸爸回來,卻隻能眼睜睜看他迷失在雪幕中,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淚水從滿是凍瘡的指縫中滲出。
我聽到屋內人繼續感慨。
“咱們影影妹妹,要不是保姆的女兒,哪還輪得到那個背屍女上位。”
“不過霍哥你也真是天才,為了裝病裝窮騙她,居然讓保姆裝你媽媽。”
霍景然摟住林影影。
“小時候,是活潑可愛的影影,拉我走出母親跳樓自殺的陰影。”
“影影的媽媽我都當做親媽對待的,也不算騙了她。”
原來是這樣。
林影影居然不是他的親妹妹,隻是保姆的女兒嗎?
怪不得這些年婆婆總是磋磨我,原來是在為自己女兒出氣啊。
我看著手機裏,我和婆婆最近一次的聊天記錄。
【小影想去旅遊,你去醫院續完費,記得給小影也去交個費。】
【可我媽那邊也缺錢,下次再去給小影交費行嗎?】
【你媽媽那個病治也是浪費錢,不如留給小影出去玩玩。】
擦幹眼淚,不願意再聽他們你儂我儂的愛情故事。
我要給媽媽辦理轉院。
我甚至懷疑,這些年媽媽的纏綿病榻,也是霍景然授意醫院做的!
可車開到一半,我接到霍景然的電話。
我選擇掛斷。
可霍景然鍥而不舍又打了過來。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影影登珠峰出事了,你快去救她!”
我嗬笑著反問。
“她哪來的錢攀登珠峰?”
霍景然哽住。
“影影認識的有錢的同學帶她去的,你別問這麼多,你不是最會救人了,快去救她!”
“我隻會背屍體,不會背活人,你找別人吧。”
拿我背屍賺的錢登山,出事了還要我救,哪有這樣的道理。
掛斷電話。
不一會卻接到婆婆發來的視頻電話。
心下有不好的預感,我點開視頻。
視頻裏婆婆激動地挾著我病床上的媽媽。
“你這個要死不死的媽媽浪費了這麼多錢,現在還礙著救我姑娘!”
“你現在就去救我女兒,不然我關了你媽媽的呼吸機!”
看著無法呼吸麵色青紫的媽媽,我顫抖著手沒扶穩方向盤。
驟然撞到路邊的樹上,額頭流下汩汩鮮血。
“不要!我這就去救人,我媽沒法呼吸了,求求你快鬆開手!”
2
車子報廢了,我捂著血流不止的額頭跑回山腳的營救基地。
一個人是無法去營救的,我求著隊友們。
“求求你們和我出發救人吧,求求你們!”
可我的隊友們冷漠地看著我。
“你不是本事最大嗎,自己去救唄,我們可不去沒傭金的救援。”
之前背屍的時候,霍景然從病床摔下來急需做手術。
我不顧隊友反對,多背了一具屍體多賺點錢。
隊友不滿我很久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穿上設備獨自登山。
一路上摔倒無數次閥門失靈麵罩結冰。
氧氣即將耗盡,我的臉憋得青紫。
登山鎖斷裂讓我向下摔了八百米,模糊中我看到繩子上有人為切割的痕跡。
隊友做的?還是林影影做的?我分不清。
我爬起來繼續走,終於看到了林影影的身影。
“我來救你了。”
我沿著必經之路攀爬過去。
突然,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伴隨著金屬咬合的“哢嚓”聲。
“呃啊!”我整個人猛地被拽住
低頭一看,冷汗瞬間浸透內襯。
一個鏽跡斑斑卻異常堅固的捕獸夾,死死咬住了我的腳踝。
鮮紅的血液正汩汩湧出,染紅了腳下的冰麵。
“怎麼可能......”
我忍痛喘息,大腦一片空白。
“珠峰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忍著劇痛,我伸手抓住林影影。
可那根本不是什麼林影影,隻是一個做得有幾分像人的充氣娃娃!
假人邊上,假人邊上還放著林影影和霍景然的床照。
心痛如絞,幾乎讓我窒息。
比腳踝傷口更痛的,是胸腔裏那顆被徹底碾碎的心。
我咬著牙,用冰鎬撬開那該死的捕獸夾,每動一下都痛得眼前發黑。
拖著那條幾乎廢掉的腿,我幾乎是在雪地上爬回了營地。
卻聽到營地帳篷裏傳來霍景然和林影影曖昧的聲響。
“你說嫂子她真的能找到我留的小驚喜嗎?”
“小壞蛋,專心一點,不要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眼淚滑落,我徹底昏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我猛地睜開眼,抓住床邊的醫生,聲音沙啞急切。
“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
醫生沉痛地說:“很抱歉,你母親昨天下午缺氧腦死亡,已經去世了。”
“你肚子裏的孩子,也因為失血過多掉了,節哀順便。”
一瞬間,我的世界轟然倒塌。
再次醒來時,是個黃昏。
給我打針的護士在一旁低聲說著八卦:
“前天啥情況,那男的在雪山腳亂搞,把女伴弄暈了,居然調走咱們全部醫生去會診。”
“這個小姑娘的媽媽,就因為沒人搶救,沒了。”
另一個護士壓低聲音:
“聽說特別有錢,但騙自己老婆去幹背屍的活兒賺錢......噓,他老婆好像也在咱這住院。”
眼淚無聲地淌下,原來竟是這樣。
清醒後,我看了媽媽留給我的絕筆信。
“好孩子,媽媽老了,不用救媽媽了,把錢留給景然治病吧,兩個人搭夥把後半生過好,媽媽走得也安心。”
可是媽媽,我不打算和霍景然共度餘生了。
朋友圈裏,林影影和婆婆一家團聚,可我卻沒有媽媽了。
我回到家裏,本在說說笑笑的他們三人瞬間收了笑容。
霍景然皺著眉對我說。
“回來了?別擺出那副我們欠了你的表情,要不是你拒絕救影影,我媽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
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回到臥室收拾東西。
我的衣櫃全是林影影的衣服包包。
這些年我每次背下來一具屍體,林影影衣櫃裏就會多出來一個名牌包包。
霍景然總說是小姑娘虛榮,那些都是買的假包。
現在我才知道,那些買包的錢都是我冰天雪地中拿命換回來的!
林影影柔柔弱弱解釋:“啊,我以為嫂子你不回來了,才把衣服包包放過來的。”
婆婆護著她:“你一個月才回家住幾天,衣櫃給我姑娘放點東西怎麼了?”
霍景然也說:“家裏房間不夠,你不愛打扮,影影東西太多放不下,是我說可以放我們房間衣櫃的,你別怪他。”
我曾經也是愛打扮的啊。
可自從為霍景然搬屍掙錢,我凍得臉上發紅,再貴的粉底液也遮不住。
原先最愛穿的高跟鞋,也因為凍掉了一個小拇指,不敢再穿。
和林影影身上的高定比,我的破破爛爛的衝鋒衣局促極了。
沉默著收拾東西。
霍景然終究是不忍心。
“我發現了你留在櫃子裏的孕檢報告,是想給我驚喜嗎?”
3
“是我錯了,我誤會你了,我以為你是不喜歡影影所以才不去救人,沒想到你是因為孩子。”
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我內心一陣陣墜痛。
因為生理期也要去珠峰背屍,我的生理期一年才來兩次,懷孕困難。
這個孩子來之不易。
可因為林影影的戲弄,孩子沒了。
“你沒想錯,我不去就是因為我討厭林影影。”
霍景然怒而起身。
“因為沒了孩子我看你可憐,給你個台階,是你自己不下!”
“虧我還想著,等你再背一具屍體下來,就和你舉行婚禮!”
說著轉身離去。
霍景然一直對我說,當初婚禮前夕得了漸凍症沒法完婚,愧對於我。
等他病好了一定給我補辦,我也靠著和霍景然盛大浪漫的想象撐過了一次又一次死亡。
可現在我不稀罕了。
收拾好一切後,我推著行李箱出了房間。
霍景然指著餐桌上的飯。
“別鬧別扭了,我給你做了羊湯,吃飽後胃暖和了,就不傷心了。”
“喜歡喝羊湯的從來就是林影影,我對羊肉過敏,你拿走。”
一而再下霍景然麵子,他終於忍不住了,用力抓住我的手。
“我不是沒幫你勸我媽,我不是沒勸住嗎,大不了我讓媽給你道歉,你現在擺臉子給我看有什麼用!”
我掙脫開來。
“道歉有用要警察幹什麼,我已經提起訴訟了,告她故意殺人。”
霍景然嗤笑。
“我已經用家屬的名義寫了諒解書,你的訴訟已經被撤銷了。”
我出奇憤怒,大喊著:“你怎麼敢這樣!”
林影影哭著上前。
“你們不要吵架了,都怪我,不是我遇到危險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霍景然摟著林影影哄她。
“這不怪你,快別哭了。”
林影影卻在霍景然懷裏無聲地對我挑釁。
“我們就是故意的,又怎樣,你沒媽咯。”
我怒火中燒,上去就給了林影影一巴掌。
可下一秒,更響亮的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誰允許你打我妹妹!”
我捂著臉不可置信。
“你打我?你為了林影影打我?”
結婚三年,霍景然從來都是心疼我的付出,沒有對我動手過。
霍景然眼中劃過一絲愧疚。
“是你先動手打我妹妹的。”
我慘然一笑。
“真的是妹妹,不是保姆的女兒嗎?”
霍景然不可置信地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心虛。
“你知道了什麼?”
還沒等我說話,林影影衝過來。
“對,我確實不是景然的親生妹妹,可我們的感情勝似親兄妹!”
“你就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打掉了霍景然三代單傳的孩子嗎!”
說著林影影拿出了醫院調取的,我預約流產的記錄。
霍景然紅著眼搶走林影影手中的文件。
看清楚的瞬間雙目通紅。
“告訴我,這不是你預約的。”
我慘然一笑。
“和你有什麼關係嗎?我們甚至連夫妻關係都不是。”
霍景然憤怒地掐住我的脖子。
如果不是林影影暈倒,他的力度幾乎要讓我窒息而亡。
臨走前,霍景然抱著林影影對我說。
“滾出這個家,永遠別回來!”
我咳出生理性淚水,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
卻倔強開口。
“正有此意!”
媽媽的葬禮,霍景然沒有來。
隻是給我發信息。
【之前給你假證是我不對,那個時候我已經查出了漸凍症基因,不想耽誤你。】
【如果你想領真的證,我隨時可以和你去,我還為你準備了盛大的婚禮,你不能誤會我不愛你。】
與之相對,林影影的朋友圈卻更新著。
【終於可以不再叫你哥哥,我以為原是我不配,可那樣低賤的珠峰背屍女都可以,憑什麼我不行?】
【壞死了,居然讓我在床上瀕死一百次,這算是說過的話是回旋鏢嗎?哎呦我的小腰哇。】
臟了的男人,我不要了。
拉黑了霍景然和林影影。
看著媽媽的骨灰盒被緩緩送入火葬爐。
媽媽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和爸爸合葬。
可爸爸的遺體還在珠峰。
二百斤的重量,我一個人根本扛不下來。
4
五十萬救援費,我作為主力每次隻能分到二十萬。
走投無路的我,隻能去找曾一起出生入死的隊長。
“隊長,我願意出二十萬,您能陪我一起去趟珠峰,把我爸爸背下來嗎?”
可隊長眼神躲閃。
“你來得太突然,我去廚房給你弄點吃的......”
轉身就摸出手機,像是在等誰的指示。
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悄悄走近。
就聽見他壓低的聲音。
“霍總,我要答應嗎?”
“答應她,把五十萬都要過來,老規矩都是你的。”
電話那頭霍景然聲音,我再熟悉不過。
原來我任職的珠峰搜救隊都是霍景然資助的。
這三年他居然拿出五千萬戲弄我,讓我冒著生命危險背下來99具屍體。
“那這次......還要把她推下雪山嗎?”
“有機會就推,讓她昏迷陣子,當做她私自墮胎的教訓。”
我死死捂住嘴,眼淚砸在手背上。
原來上次衝8000米區域,我失控墜落,埋在“死亡地帶”不是意外!
那時我手臂斷裂,在冰天雪地裏昏迷二十多分鐘,差點凍死時。
撐著我活下來的,竟是霍景然那虛假的溫暖笑容。
電話那頭,霍景然聲音滿是施舍意味。
“動手狠點吧,她這趟下來也算是為我瀕死百次了,我會給她準備盛大的婚禮作為補償。”
可我不稀罕了。
擦幹眼淚,我回到客廳。
隊長點頭答應陪我上山。
晚點的時候,我買了機票,就在登峰後第二天。
我就要徹底離開霍景然了。
一路上我防著隊長陷害我,終於把爸爸背下山。
事後我看到隊長偷偷給霍景然打電話。
“這次沒有得手,順利下山了。”
電話那頭傳來林影影不滿的聲音。
“那怎麼能行,說好了她得為你瀕死百次,缺一次都不行!”
霍景然寵你地說:“小祖宗,那你說怎麼辦?”
“這樣吧!”
他們說什麼我已經不在意了,將爸媽合葬在一起後。
我收拾好營地的東西,準備去值機。
可剛出門口。
一群激憤的記者和陌生人將我堵住,無數話筒和攝像頭就幾乎戳到我臉上。
“鄭知意小姐,請你回應一下‘紫雪仗’地標消失導致多人遇難的說法!”
“聽說你又搬了一具遺體下來,你是否考慮過你行為的後果?”
一個冰冷的鐵皮罐頭擦著我的額角飛過。
“砰”地砸在我頭上的傷口處。
“殺人犯!為了錢什麼都能做嗎!”
之前幾位雇主的家屬也趁亂鬧事。
“我爸的手表為什麼不見了?肯定是你這個拜金背屍的時候偷拿了!”
“我哥哥的遺物少了很多!你必須賠償!不然我們就告你!”
我節節敗退,狼狽地逃回營地帳篷。
渾身發抖地打開手機,推送的第一篇文章就解開了所有疑惑。
那是林影影運營的公眾號,一篇標題聳人聽聞的文章被瘋狂轉發。
【拜金珠峰背屍女為錢造成七人死亡!】
文章裏,她詳細敘述我如何固執地搬走了著名地標屍體“紫雪仗”。
那具在海拔8700米處沉寂多年的遇難者。
文章指控說,正因為這個重要路標的消失,導致後續登山者在惡劣天氣中無法辨認方向。
多人因此迷失遇難。
筆鋒直指以我為代表的背屍人,為了豐厚報酬。
打著珠峰“清道夫”的名義,做著間接謀殺攀登者的事情。
我渾身冰冷地讀完。
帳篷外傳來隊友接受采訪的清晰聲音。
“是的,鄭知意她之前非要多背一具額外的屍體,眼裏隻有錢,不顧慮我們的安危。”
而林影影笑著在外麵對我大喊。
“知意,出來麵對一下吧,這是對你的最終考驗哦。”
霍景然也給我發來信息。
【勇敢麵對吧,過了這一劫我們就辦婚禮,好不好?】
可我早就不稀罕你了。
從營地後門避開所有人離去。
飛機起飛的瞬間,我默默地想,再見了,霍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