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拖著行李,回到了二十年沒住過的老屋。
屋子破舊,空氣裏都是灰塵和黴味。
我走到那麵落了灰的鏡子前,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撩起衣袖。
手臂上,是一道陳年的疤痕。
腰上、背上,還有更多。
這些,都是周建海留給我的”紀念”。
周靜心中那個完美的、慈愛的父親,其實是個酒鬼、賭徒、家暴犯。
我記得他賭輸了錢,會把家裏的東西砸得稀爛,然後轉身抱著嚇哭的周靜,溫柔地哄她,給她買最愛的冰糖葫蘆。
那短暫的甜,成了她記憶裏唯一的父愛,也成了我後來所有辯解都蒼白無力的罪證。
她隻記得父親的糖,卻選擇性遺忘了母親為何總是鼻青臉腫。
我記得那天,他又是喝得爛醉回家。
因為我沒給他準備下酒菜,他抄起酒瓶就往我身上砸。
我被打得趴在地上,渾身是傷。
年幼的周靜嚇得直哭,他嫌煩,紅著眼,揚手就要打女兒。
“賠錢貨,哭什麼哭!”
我瘋了一樣撲過去,把他推開。
他被我推得一個踉蹌,後腦勺撞在桌角上,整個人推金山倒玉柱一樣倒了下去。
然後,他就突發了心梗。
我渾身是傷,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手機也被他早早砸碎了。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斷了氣。
我沒有告訴周靜真相。
我不想讓她知道,她崇拜的父親,是個會打老婆、甚至想打她的惡魔。
我寧願她心中,父親的形象是完美的,也不想毀了她童年最後一點念想。
我以為,時間能衝淡一切。我以為,我的付出能感化她。
可事實是我錯了。
我二十年的隱忍和退讓,換來的不是理解,而是變本加厲的傷害和勒索。
我癱坐在地,淚無聲滑落。
我的目光,落在了牆角一個蒙塵的木箱上。
我走過去,打開它。
裏麵是成套的蘇繡工具,繃子,各色絲線,還有幾幅未完成的繡品。
結婚前,我是小有名氣的繡娘。這門手藝,曾是我最大的驕傲。
為了周建海,為了周靜,我放下了二十年。
但手藝沒有全丟。
二十年裏,我隻敢在夜深人靜時,用些碎布頭偷偷練手。
繡個鞋墊,補個手帕,怕手藝徹底生疏,也怕被周靜看見,又勾起她對父親的念想。
我清理了老屋,注冊了一個網店,取名”湘繡晚晴”。
我把以前的一些小繡品拍了照放上去,開始接一些零散的訂單。
生活雖然清苦,但我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安寧。
然而,這份平靜很快就被打破。
這天,我正在趕製一個客戶定製的荷包,手機響了。
是周靜。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是她冰冷的聲音。”行啊你,林湘,還開了個網店,想當網紅繡娘了?”
“想博取同情?想做給我看?”
我平靜地回答:”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她冷笑,”你在外麵拋頭露麵,丟的是我周靜的臉!”
“我給你一天時間,立刻把那個破店給我關了!”
“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我沒理她,直接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的網店突然湧入大量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