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這個畜生！放開我！”

沈青那夾雜著屈辱與決絕的怒罵，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陳時的耳膜。

她掙紮著，被束縛的身體扭動出驚心動魄的曲線，眼中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將陳時吞噬，但那深處一閃而過的慌亂，卻像投入油鍋的水滴，瞬間炸開了陳時心中某些陰暗的漣漪。

蘇月饒有興致地觀賞著，拍手輕笑，聲音甜膩如蜜，“對！就是這樣！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繼續，快繼續！”

陳時粗暴地壓製著沈青，鼻尖縈繞著她發間淡淡的、與這淫靡環境格格不入的冷冽馨香。

這味道，讓他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在辦公室裏對他頤指氣使、冷若冰霜的林薇。

如果是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林薇，被這樣對待，會露出怎樣精彩的表情？

這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出，帶來一陣扭曲的快意，但立刻被他強行掐滅。

我他媽在想什麼？

現在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嗎！

他必須抓住這唯一的機會。

他死死壓住沈青，趁著她掙紮扭動的間隙，將嘴唇湊到她的耳邊，灼熱的呼吸噴在她敏感的耳廓上，用氣聲急速低語：

“閉嘴！聽我說！想活命就配合我！告訴我怎麼才能真正幹掉這個怪物！我知道你有底牌！”

沈青掙紮的動作猛地一僵。

她抬起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陳時。

他的眼神依舊充斥著瘋狂的表演，但在那瘋狂之下，卻湧動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靜和決絕。

他不是真的瘋了？

他是在演戲？

是為了尋求生機？

一瞬間的明悟讓沈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絕望。

她湊到他耳邊，張嘴狠狠咬住陳時的耳朵。

陳時吃痛，瘋狂地叫道：“啊！你這個瘋女人鬆口，快鬆口......”

就在陳時瘋狂掙紮的時候，卻聽沈青低聲說道：“太晚了，你隻是個候補守夜人，氣血不夠，唯一的方法......用我的心頭血，血祭靖夜令能重創她，這是......唯一的機會。”

心頭血？

陳時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萬丈冰窟。

這他媽是什麼邪門方法？

心頭血一出，沈青還有命活？

這分明是同歸於盡的法子！

要他親手殺了沈青？

用這種殘忍的方式，終結這個與林薇有著同一張麵孔、甚至可能是某種神秘關聯的女人？

不！

不行！

他下不去手。

哪怕理智告訴他這隻是個“夢”，哪怕沈青在現實中可能是那個刻薄他的林薇，但活生生的溫熱軀體在懷，那急促的呼吸噴在頸側，讓他如何能毫不猶豫地將利器刺入她的心臟？

“你們悄悄話說完了？”蘇月玩味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打破了短暫的寂靜，“是不是在偷偷商量著，怎麼對付我呀？”

“怎麼可能呢？”陳時臉上重新堆起癲狂的諂笑，指著流血的耳朵，“你都看見了，這瘋婆娘咬我！我現在隻想弄死她！”

“來啊！窩囊廢！對著這裏捅下去！”沈青立刻嘶聲接話，眼神充滿挑釁和一種接近殉道般的決絕，“不敢嗎？陳時！你就是個廢物！連殺個人都不敢，你還指望誰能看得起你？”

最後那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刺進了陳時內心最脆弱、最不甘的角落。

他突然想起了那高高在上的林薇，想起她眼中的鄙夷和無視。

那眼神，和眼前這個女人一模一樣。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憤怒，轟然引爆了他一直壓抑的戾氣。

對了！

這是夢！

一個無比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最後的救命稻草般浮現。

這一切都是夢！

夢裏殺人，不算殺人！

不會負法律責任，也無損功德！

隻要結束這個夢，一切都能重來！

沈青或許不會真的死，林薇也不會知道！

我必須出去！我必須打破這個循環！

求生的本能混合著被羞辱的憤怒，以及“夢境”提供的虛假心理豁免，如同岩漿般衝垮了他最後的猶豫。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空洞，所有的情緒都被強行抽離，隻剩下最原始的、想要撕裂這困局的瘋狂。

“你想死？我成全你！”

他低吼一聲，不再是表演，而是發自某種扭曲決心的嘶鳴。

他猛地揚起一直緊握在手中的金簪，那冰冷的觸感此刻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

這是夢！

這是假的！

他在心中瘋狂呐喊，試圖麻痹自己。

然後，他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沈青左胸心口，那劇烈起伏著、象征著生命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一聲沉悶而滯澀的異響。

太真實了！

金簪破開皮肉、擦過肋骨的感覺，通過簪身清晰地傳遞到他的指尖，那是一種令人牙酸的阻力，然後是豁然開朗的、深入體內的滑膩觸感。

溫熱粘稠的液體瞬間湧出，爭先恐後地浸濕了他的手指，漫過他的虎口，那鮮明的、帶著腥氣的暖意，與他認知中“夢境”的虛無感形成了尖銳而殘酷的對立。

沈青的身體猛地弓起，發出一聲極其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痛楚悶哼。

她的眼睛瞬間瞪大，瞳孔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陳時。

那裏麵複雜的情緒——有一絲計劃得逞的解脫，也有對他最終動手的確認，還有真實的痛苦。

她的嘴唇翕動著，用盡最後力氣湊近，鮮血從嘴角溢出，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令牌......血......點亮......除厄......”

陳時的手在微微顫抖，那溫熱血漿的觸感無比清晰，不斷衝擊著他“這是夢”的自我安慰。

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機械地伸手從沈青滑落的衣物中摸出那塊冰冷的靖夜令，將沾滿鮮血的手掌，連同那根還深嵌在沈青胸膛裏的金簪一起，按在了令牌之上。

“嗡——”

靖夜令驟然變得滾燙，上麵玄奧的符文次第亮起，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幽藍色光芒！

光芒如同實質，瞬間驅散了甬道的昏暗，將蘇月那張驟然變色的俏臉照得一片慘白！

沈青的身軀緩緩軟倒，可她的嘴角竟勾起一抹解脫般的笑意。

陳時握緊發燙的令牌，耳邊回蕩著她最後的低語：“帶著我的意誌，繼續前行，別讓災厄蔓延......”

蘇月瞳孔劇烈收縮，驚駭地問道：“你......你做了什麼？”

陳時握緊那泛著光芒的令牌，緩緩站起身。

幽藍的光芒在他臉上跳躍，映照出一雙空洞卻又燃燒著某種決絕火焰的眼睛。

他望著蘇月，聲音沙啞而冰冷，仿佛來自九幽：“我如她所願，殺了她。”

他頓了頓，感受著掌心令牌傳來的、仿佛與心跳共鳴的灼痛，以及那揮之不去的、粘稠溫熱的血液觸感。

這感覺......太真實了。

真的是夢嗎？

一絲致命的懷疑，如同毒藤，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但他已無路可退。

“現在。”他舉起光芒萬丈的靖夜令，指向蘇月，“我要用她的鮮血結束這荒誕的夢，用她的鮮血除掉你這可惡的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