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顧北辰的第一次出現了錯愕。

他幾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林薇！你別不知天高地厚！”

他低吼，眼神鋒利如刀，“離開顧家，離開我給你的庇護，你以為你能在北城立足？你一個無父無母、毫無根基的人，離了顧太太的光環，你什麼都不是！你拿什麼養活自己？靠你那點可憐的設計稿費嗎？！”

他的眼圈微微發紅，略帶嗬斥：“你現在不過是賭氣！簽了協議，安分待在城南，顧家不會虧待你！等你想清楚，就會明白我是為你考慮！”

為我考慮？把我從未婚妻的位置上拉下來，塞進“遠親”的套子裏藏起來，是為了我好？

我看著眼前這張曾讓我魂牽夢縈的臉，此刻隻覺得無比可笑。

“顧北辰，”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挺直了背脊“我們退婚。你顧家的光環、北城的富貴，我林薇，不稀罕。”

“至於離了你我怎麼活？”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林薇，絕不後悔！”

說完，我不再與他糾纏，轉身離開。

書房門口，沈心語不知何時倚在那裏。

我和她對視一眼，擦肩而過。

我當然看得見她臉上勝利者的表情，但與我無關了。

回到那個名義上屬於我的套房，突然感覺這裏從來不是我的家。

收拾行李的時候才發現我的東西很少。

五年來，顧北辰送過不少名貴珠寶、奢侈品衣物，但我很少佩戴穿戴。

總覺得那些東西像不屬於自己的殼。此刻，它們更像是無聲的嘲諷。

打開衣帽間，隻拿了最角落那個半舊的行李箱。

裏麵裝著我從大學時代保留至今的幾件有紀念意義的衣服、我的數位板和最重要的——幾大本厚厚的、邊緣磨損的設計手稿集。

還有一個小盒子，裏麵靜靜躺著那枚簡約的鉑金訂婚戒指。

那是顧北辰在顧氏危機最嚴重時，用易拉罐拉環臨時求的婚。

他說：“薇薇，現在隻能委屈你，等一切好起來，我一定給你補上最盛大的儀式和最美的鑽戒。” 後來，鑽戒沒等到，等來的是一紙冰冷的“遠親”協議。

不到二十分鐘，屬於林薇的全部痕跡，就都濃縮在這個小小的行李箱裏。

沒有留戀，沒有遲疑。

管家陳叔在門口欲言又止：“林小姐，您這......少爺他......”

他似乎覺得顧北辰隻是一時氣話。

“陳叔，謝謝您這幾年的照顧。”

我對他點點頭，“我走了。保重。”

身後是五年沉浮的過往，眼前是未知卻隻屬於我林薇的前路。

顧北辰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煙，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樓下那個拖著小小行李箱、毫不留戀走向大門的纖細身影。月光在她身上投下清冷的光暈，竟顯得有幾分決絕的孤勇。

他煩躁地將煙狠狠摁滅在水晶煙灰缸裏，發出刺耳的聲響。電話接通周謹：“她走了？”

“是的顧總，林小姐隻帶走了個人衣物和一些設計稿，沒有帶走任何貴重物品。”周謹的聲音一絲不苟。

“哼。” 顧北辰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像是在印證自己的判斷，“不知天高地厚！派人看著點，別讓她真出什麼事。讓她在外麵碰碰壁，吃點苦頭，自然就知道......誰才是她的依靠了。”

他篤定，林薇那點所謂的設計才華，在北城這個吃人的名利場，根本濺不起水花。

離開顧家，她寸步難行。

“另外，”他頓了頓，語氣恢複公事公辦的冷漠，

“對外發布我和心語的訂婚消息。要快，要盛大。還有，聯係幾家主流媒體，放點‘顧家感念昔日受助遠親，為其提供優渥生活保障’的風聲出去。”

他要徹底將林薇的名字，從顧家的未來裏抹去，釘死在“過去式”和“遠親”的柱子上。

“是，顧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