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國內頂尖的特技演員,我正在為一部大製作電影,做最後的高空速降測試。
剛站上三十米的高台,身後的安全門就“哐當”一聲鎖死了。
片場的廣播裏,傳來導演老婆蘇影的嬌笑聲。
“家人們,今天我們來一場獨家幕後直播!”
“把我們最好的特技師淩峰關在高台上,賭他十分鐘內敢不敢跳下來!”
我低頭一看,本該在正下方緩衝的巨型安全氣墊,竟然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薄薄的道具帆布。
我立刻去檢查腰間的威亞,卻發現鎖扣的卡環明顯被人動過手腳。
道具組長阿傑假惺惺的聲音在廣播裏響起:
“峰哥,忘了告訴你,蘇導說為了鏡頭真實,你這條威亞的備用保險繩已經拆了。”
“你技術那麼好,肯定不需要那玩意兒,對吧!”
看著那根在風中微微顫抖的鋼絲。
我頓時明白了,阿傑還在記恨我上周阻止他使用超標的爆炸物。
我不再理會廣播裏的汙言穢語。
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遙控器。
那是整個攝影棚所有區域的緊急消防和電力係統的總開關。
你們不讓我活,那就一起完蛋!
......
1
我高舉起手中的遙控器,對著監控探頭大吼:
“蘇影!這是整個片場,所有一棚的消防和電力總開關!”
“隻要我按下去,不光是這場戲,你們所有昂貴的設備、所有的拍攝素材,都會瞬間報廢!”
“這部電影投資上億,到時候造成多大的損失?你們兩個,夠賠幾次的?”
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廣播裏死寂了一瞬,隨即傳來阿傑驚恐的尖叫:
“峰哥!你別亂來!你冷靜點!”
蘇影卻嗤笑一聲,那笑聲裏滿是不屑。
“阿傑你怕什麼?他嚇唬你呢!”
“這種總開關隻有製片方最大的投資人才有。他一個臭跑特技的,哪來的本事?”
“家人們,想看我怎麼逼他跳嗎?遊艇刷起來,我立馬滿足你們!”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我一邊死死盯著腳下唯一的橫梁,一邊朝廣播喊:
“蘇影,你難道就沒想過,為什麼你一個剛畢業的新人,能這麼輕易當上這部大製作的導演嗎?”
我猛地抓住旁邊的腳手架,躲開了阿傑遠程遙控用來撞我的一個吊臂。
“因為,我就是這部電影最大的投資人。”
我吼出這句話,感覺整個胸腔都在燃燒。
廣播那頭沉默了。
我喘著粗氣,繼續喊當初和她簽訂秘密條款的內容。
蘇影的呼吸聲陡然加重,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她終於慌了。
“老公你別衝動!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你別當真啊!我現在就開門,馬上讓人去換氣墊!”
“你千萬別按啊!”
然而,那個吊臂不會給我喘息的機會。
它再次掃來,我躲閃不及,手臂被它狠狠撞在鋼架上。
厚重的工作服下,我的骨頭仿佛裂開了,劇痛瞬間傳來。
強烈的眩暈感襲來,我幾乎抓不住冰冷的鋼管。
我看著那扇紋絲不動的安全門,心一點點沉下去。
“給你十秒鐘!蘇影!馬上給我打開!”
當初,她說她的夢想就是拍出一部震驚世界的電影。
我便傾盡所有,匿名投資了這部片子。
為了不讓她有心理負擔,還特意找了第三方公司,跟她秘密簽署了那份聘用她當導演的合同。
我本來打算,在明天的殺青宴上,把這一切當作驚喜告訴她。
沒想到她為了討好身邊的情夫。
不僅把我騙上高台,還想讓我活活摔死,好拿走我那份巨額的人身意外保險。
“十!”
“九!”
我開始倒數,每一個數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2
旁邊的二棚裏,正在拍攝爆破戲,巨大的震動傳來。
“影姐!影姐你快想辦法啊!我好害怕!”
阿傑的尖叫聲已經完全變形。
蘇影也徹底亂了陣腳,語無倫次地喊:
“老公!老公別數了!別數了!門好像出故障了!我叫工人,我馬上叫工人來修!”
我停止了倒數,手臂上的傷口傳來鑽心的疼。
我借著吊臂擺回去的空隙,手腳並用,艱難地爬向了高台的另一側。
還沒等我喘口氣,廣播裏再次傳來蘇影壓抑不住的嘲弄聲音。
“哎呀,老公,怎麼辦啊?”
“工人師傅說他已經下班了,明天才能來呢。”
“要不你先在上麵待一晚吧?”
下方,阿傑正操縱著另一台鼓風機,對著我猛吹。
三十米的高空,狂風呼嘯,我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吹下去。
以現在的狀況別說一晚,一個小時我都撐不住。
劇痛帶來的眩暈陣陣襲來,但遠不及心底那蝕骨的寒意。
“蘇影你瘋了。你就是想要我死,對不對!”
廣播裏,兩個人毫不掩飾地放聲大笑。
“淩峰,你才發現嗎?”
蘇影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把手機攝像頭精準地對準了我狼狽的樣子。
“感謝你剛才精彩的攀爬表演哦,直播間的人數又漲了不少呢!”
“這麼看來,你也不算全無價值嘛。”
一塊道具磚頭呼嘯著砸在我身旁的鋼板上。
阿傑正從下麵撿起道具,一下下朝我丟來。
“爬那麼高幹什麼?快跳啊!”
他囂張地叫喊著。
“榜一大哥可說了,隻要你跳下來,他就再刷二十個大火箭!”
蘇影也跟著尖叫起來,聲音興奮到扭曲。
“淩峰你聽見沒有!快點跳啊!”
“你要是再掙不到錢,死了我可不給你買墓地!”
他們將我的生死,當成了直播間裏博取流量的密碼。
我高舉著遙控器,還想掙紮著說些什麼。
強烈的狂風卻讓我整個人都站立不穩。
我隻能死死抱住冰冷的鋼架,任由鐵鏽硌進皮膚。
看著我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蘇影走到高台正下方,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笑得花枝亂顫。
“淩峰,你別演了。”
“大投資人的秘書前幾天才跟我通過電話。”
“說老板在國外考察,短期內回不來。你以為我會信你是老板?”
我的心狠狠一抽。
我忘了,為了給她驚喜,我的身份一直由我的私人秘書代為對接。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假惺惺的溫柔。
“再說了,你淩峰不是最敬業的嗎?”
“現在還沒到收工時間呢,外麵還有劇組人員。要是把消防係統打開,淋壞了設備,耽誤了進度,你忍心嗎?”
“乖,聽話,跳下來吧,大家就想看這個。”
我聽著她的話,心徹底沉了下去。
不到萬不得已,我確實不想,造成劇組的重大損失。
我以為這是我的底牌,是她會有所顧忌的底線。
卻不想,她早就把我的敬業,算計得一清二楚。
見我沉默,她滿意地笑了。
“淩峰,你無父無母,孑然一身。”
“做特技的嘛,被自己設計的動作摔死,也算是工傷,情有可原,對吧?”
“你就安心去吧。我會用你這次賺到的保險金,好好拍完這部電影的。”
保險金?
我腦中轟然一響,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信息。
3
阿傑就貼了上來,一隻手放在了蘇影的腰上,動作親昵又自然。
“峰哥,你放心,蘇導和這部電影我都會幫你照顧好的。”
他的聲音油膩又惡心。
“畢竟,我們倆,才是天生一對。”
“對了,你死了以後,劇組應該還有一筆不菲的撫恤金吧?”
“金額不小呢,我也就勉為其難,幫你一起用了吧。”
兩個人一唱一和,那副無恥至極的嘴臉,讓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我發誓,如果我今天能活著出去,我一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直播間裏,他們的狗血言論似乎引爆了新一輪的打賞狂潮。
為了討好那些屏幕後的看客。
阿傑找來一根長長的竹竿,開始從下麵捅我的腳。
“跳啊!淩峰!快跳啊!”
竹竿戳在我的腳踝上,劇痛讓我幾乎抓不住鋼架。
我撐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躲避著竹竿的騷擾,還要時刻提防頭頂的吊臂。
就在吊臂再次橫掃過來的瞬間。
我奮力跳向旁邊另一根稍矮的橫梁。
吊臂撲了個空,重重砸在鋼架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那聲浪幾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破,劇痛讓我頭暈目眩。
麵對徹底瘋狂的兩人,無論我發出怎樣憤怒的吼聲,他們都置若罔聞。
隻用那雙貪婪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我滿心絕望。
這時,別在衣領上的對講機突然傳來一陣電流聲。
“滋啦......阿峰?阿峰你那邊怎麼樣了?測試結束了嗎?”
是副導演老張的聲音!
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手按下通話按鈕呼救。
“張哥!救......”
“張哥,你別打擾阿峰工作。”
蘇影清脆的聲音也在頻道裏響起,瞬間蓋過了我虛弱的呼喊。
“他正在找感覺呢,不能有噪音,很關鍵的時刻。”
她竟然也拿著對講機!
她切斷了我的通話頻道。
我隻能單方麵地聽到頻道裏傳來老張帶著歉意的聲音。
“啊?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結束了。”
“阿峰真是太敬業了!那你們忙,你們忙!”
滋啦一聲,對講機歸於沉寂。
我心如死灰。
我失神的這一瞬間,吊臂抓住了機會。
它猛地撞在我的後背上。
一股無法言喻的劇痛從背後傳來。
我被它巨大的力量直接從高台上撞了下來!
在墜落的瞬間,我拚盡全力抓住了那根被動過手腳的威亞。
鋼絲瞬間繃緊,但那個鬆動的卡扣在半空中發出了“哢”的一聲脆響!
我整個人在半空中猛地一沉!
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我痛得幾乎暈厥過去。
腥甜的血味湧上喉嚨,我甚至能感覺到蘇影和阿傑在下麵興奮的尖叫。
在卡扣徹底崩壞前的一刹那。
我抓起身邊另一截斷裂的威亞,用盡全力纏在了主鋼梁上!
劇烈的摩擦讓我的手掌一片血肉模糊。
我趁機連滾帶爬地穩住身形,手腳並用地再次爬回最近的平台。
劫後餘生的劇烈喘息,伴隨著背後火燒火燎的劇痛,幾乎讓我昏厥。
廣播裏,卻傳來蘇影無比興奮的歡呼。
“刷了刷了!家人們!感謝大哥送出的十個遊艇!”
阿傑也對著平台上的我囂張地叫囂。
“跳啊!峰哥,你不是說隻要做足了安全措施,多高都敢跳嗎?”
“現在你怎麼不跳了?跳啊!跳下來給你的好粉絲們看看啊!”
蘇影冰冷又帶著笑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淩峰,為了讓你玩得盡興,我可是把整個一棚的員工都趕走了哦。”
“現在,除了我和阿傑,這裏可沒有別人能救你了。”
我趴在冰冷的鋼板上,胸口一陣翻湧,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失血過多讓意識不清,但求生的本能卻無比清晰。
4
活下去。
我必須活下去!
這個念頭讓我壓下了所有憤怒和屈辱,我軟下了態度哀求。
“蘇影,放我出去吧,我保證,我什麼都不追究。”
“我們和平離婚,財產都給你。”
“求你了。”
蘇影冷冷一笑,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新做的指甲。
“別異想天開了,我才不信你活下來不追究。”
“說起來你還真是耐摔啊。”
“跟你那個死鬼師傅一模一樣。”
阿傑在一旁譏諷地幫腔:“那還不是峰哥舍不得你嘛!才不願意死。”
蘇影看著平台上渾身打顫,幾乎快要支撐不住的我,眼神裏難得有了憐憫。
“淩峰,看在你這麼愛我的份上,我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一件事吧。”
“你師傅三年前的那場車禍,是我把他的刹車油換掉的。”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扼住了呼吸。
“他啊,就像你現在這樣,抓著我的褲腿哀求我。”
“在車裏痛苦地叫喚了半宿才斷了氣呢。那樣子,可真好玩。”
“轟!”我腦子裏最後一根弦徹底崩斷。
那個把我從孤兒院領出來,自己省吃儉用,卻把所有絕活都教給我的師傅。
他逃過了無數危險的特技,逃過了死神一次次的追捕。
最後,卻因為我娶回家的這個蛇蠍女人,在絕望中死去。
我不該因為要去國外進修,就把師傅托付給她照顧!
背後的劇痛,阿傑的嘶吼,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遙遠。
滔天的恨意和悔恨席卷了我。
我再也顧不上其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個一直被我當成護身符的遙控器。
把對應著片場所有緊急係統的按鈕,全部按了一遍。
“蘇影,我要你償命!”
不是喜歡直播刺激嗎?
那就刺激個夠!
“嘀嘀嘀!”
整個片場瞬間被尖銳刺耳的警報音覆蓋。
蘇影和阿傑驚慌失措的尖叫。
“怎麼回事?怎麼了!”
“淩峰你按了什麼?難道難道那遙控器是真的?”
在他們驚恐的注視下,天花板上所有的消防噴頭同時啟動。
冰冷的阻燃泡沫和水霧傾瀉而下。
一盞,兩盞......
幾十個昂貴的攝影燈和軌道攝像機瞬間短路,爆出刺眼的火花。
“瘋了!淩峰!你瘋了!你怎麼敢!”
蘇影嚇得發出淒厲的尖叫,連直播的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她轉身就想跑,卻在回頭的一瞬間,整個人僵住了。
她身後的安全門,已經因為觸發了最高警報而自動落鎖。
整個一棚,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水牢。
蘇影絕望地尖叫一聲,伸手就去抓身邊的阿傑,想把他推向短路的電箱。
可阿傑早就嚇得渾身僵硬,臉色慘白如紙,連動都動不了了。
多虧了蘇影,為了沒人救我,今天一棚根本沒有其他工作人員。
這盛大的毀滅狂歡,就讓他們兩個,獨自承受吧。
我眼皮越來越沉,耳邊是各種設備短路的爆炸聲。
還有蘇影和阿傑撕心裂肺的哭喊。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快!我們找地方逃出去!”
逃出去?
四麵八方的設備都在漏電,他們能逃到哪裏去。
都一起,死在這裏吧。
在他們絕望的慘叫聲中,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將我從黑暗中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