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常說自己是覺醒的新女性，她堅持認為女人不該被困在家務中。

家裏衛生從來不管，洗衣做飯更是一竅不通。

直到我生病時女兒卻依然要吃四菜一湯，一氣之下我讓她自己去做。

女兒卻指著我冷嘲熱諷。

「隻有吃苦的人才會有吃不完的苦，我憑什麼要學這些累人的家務。」

「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女人才導致我們女性地位如此低下，你自己活得像個老媽子就用這種方式來規訓我？我才不會像你這樣照顧一家子呢。」

原來不做家務不照顧孩子就是新女性啊。

那一瞬間，我也覺醒了。

1

「媽，你怎麼還沒做飯，我快餓死了。」

女兒回到家，看到空蕩蕩的餐桌馬上皺起了眉頭。

「我不是把今晚要吃的菜單發給你了嗎，你不做飯倒是跟我說一聲啊。白白盼了一下午，回到家卻什麼都沒有。」

我躺在床上，聽著女兒的抱怨有氣無力地回應。

「下午打吊瓶回來就睡著了，沒看到你的消息。」」

最近病毒性感冒太嚴重，我反複發燒已經一周了總不見好。

每天除了忙工作還要顧著一家人的生活，過度的操勞更是讓身體很快就撐不住了。

無奈之下，我隻好擠出半天時間去打吊瓶，順便回來補個覺。

結果就錯過了女兒的信息。

聽到我的話，女兒終於來到了臥室。

她看著我有些擔憂：「媽你生病了？怎麼不早說呢。」

我心中一暖。

女兒到底是體貼的，看我不舒服就這樣擔心。

剛想寬慰她一下，可緊接著女兒就開口了。

「既然你生病了那就少做幾道菜吧，隻要四菜一湯就行。」

我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剛剛女兒是要生病的我給她做四菜一湯？

馬上女兒就回答了我心中的疑惑。

她見我遲遲沒有反應便催促起來：「媽，你得趕緊起床才行。再耽誤下去海鮮市場可就要關門了，我今天好想喝海鮮粥的。」

「還有那道糖醋排骨做起來那麼麻煩，再不準備晚飯就要吃到半夜了。」

「對了，油悶大蝦多做一些。爸爸也愛吃，得給他留點兒。」

我像被打了一記悶棍，頭暈目眩地眼前直冒金星。

好一會兒才嘶啞著聲音開口：「琴琴，媽今天發燒到了四十度沒法給你做飯。」

女兒有些委屈：「可是我上了一天班回家就想喝碗海鮮粥，而且爸爸今天出差回來，他最愛吃你做的油悶大蝦了。。。」

我愣愣地看著女兒，明明燒的厲害卻依然感覺渾身刺骨冰涼。

女兒一向嘴刁，再加上腸胃敏感，吃外麵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容易拉肚子。

我的工作室有時會根據學生需求安排晚上的課，老公林銘也經常出差不能每天回家。

這樣一來女兒的晚飯就成了難題。

想到總歸女兒也大了應該學著獨立，我便想把做飯的手藝教給她，沒成想卻遭到了女兒的強烈反對。

「媽，我還這麼年輕你就想把我困在廚房嗎，為什麼你要把這些束縛自己的枷鎖重新綁定在我的身上？」

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做飯就是枷鎖，但還是耐心地解釋：「以後媽媽晚上忙的話，你還可以給自己做飯吃。」

女兒不屑地笑了。

「我們年輕女孩子早就覺醒了，憑什麼女人就要會做飯。」

「以前那些你認為美好的品德，洗衣做飯，相夫教子，甚至勤勞節儉。放到現在女孩子身上那可是要被男人壓榨死的。」

她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鄙夷。

「隻有能吃苦的人才會有吃不完的苦，我憑什麼要學這些累人的家務。」

那時我雖不理解，但也隻好作罷。

隻是看著女兒吃了幾頓外賣就住院後，我隻好取消了晚上的課時，依舊每天回家給她做飯。

可就是這個我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女兒，在我高燒的時候居然堅持要求四菜一湯。

我突然覺得疲憊極了。

「我病了動不了，想吃你就自己做去吧。」

2

女兒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媽，你說讓我自己做飯？」

「我怎麼會做這些事情？海鮮處理起來很容易劃破手指，洗潔精也會傷到皮膚，而且油星濺起來燙到我可怎麼辦？」

她委屈中帶著一絲憤怒。

「最重要的是，你忘了我今天是生理期嗎，我根本不能碰水啊。」

我聽了隻覺得可笑。

你生理期就不能碰水，那我發燒四十度就可以生龍活虎地去做這麼多菜嗎。

可現在我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再多說什麼了。

「餓了你就吃泡麵，今晚我不會做飯的。」

女兒冷了臉：「我知道你生病了，所以這不是讓你少做幾道菜嘛。我辛苦上了一天班晚上回家就吃碗泡麵？而且爸爸出差這麼多天也很想吃家裏的菜。。。」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擺了擺手：「出去，我需要休息。」

見我態度堅決，女兒怒氣衝衝地走出房間，就連臥室門都摔的「砰砰」響。

我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漸漸升起的夜幕，仿佛心裏的天也遲遲地黑了下去。

或許我真的老了，總是不能理解女兒口中覺醒的新女性究竟是什麼樣子。

她說女孩子應該得到男人平等的待遇，不應該把自己困在家務中。

我以為她是想專心打拚事業和男人在職場中競爭，可事實卻是完全相反。

女兒找工作時不是嫌這個工資低就是嫌那個工作累，好不容易在親戚的介紹下進了一個不錯的企業，剛入職就三天兩頭的請假。

下雨下雪請假，身體不舒服請假，就連心情不好都可以是請假的理由。

績效次次都是倒數，就連轉正都差點沒有通過。

可她卻依然標榜自己是新女性，家務完全不沾一點。

有時讓她收拾衛生，哪怕隻是倒個垃圾都要被她批判一番。

「做家務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後就慢慢變成我自己的事情了。」

「難道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為什麼既要工作又要做家務？」

「你怎麼總要用那種陳舊的思想來把我規訓成待宰的羔羊，這樣我會被男人吃幹抹淨的。」

我很少上網，不知道現在年輕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思想。

隻是力所能及地做一些家務，有照顧自己的能力怎麼就會被人吃幹抹淨呢？

此時我已睡意全無，許是下午吃了藥的緣故胃裏一陣灼燒的厲害。

走出臥室準備去接杯水喝，看到女兒正窩在沙發上刷短視頻。

餐桌上有她吃剩的半碗泡麵，零星的碟子裏擺著我最近新買的醬肉和喝剩的酸奶。

看到我出來，女兒似乎氣性還沒消。

「不是說生病了難受嗎，剛剛還死活不肯給我做飯現在怎麼看著沒事人一樣。」

「等會兒爸爸就回來了，他可是餓著肚子趕了一晚上的高鐵。」

我怔怔地看著女兒，隻覺得悲涼。

「你爸爸這個歲數的人了還能讓自己餓著？你有關心他的功夫為什麼對媽媽生病卻視而不見？明明一直照顧你的人是我啊。」

我確實不明白，如果不是我挑起了家務的大梁，她又怎麼能過瀟灑的生活。

女兒輕蔑地笑了。

「你把自己的價值放在了家務中，本就拉低了我們女性整體的地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個破工作室根本不賺錢。」

「要是你像爸爸一樣把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又怎麼會在家裏找存在感？我有現在好的生活全都是爸爸帶來的。」

「你們不是說馬上要給我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嗎，這筆錢自然也是爸爸來出，我當然要感激他啊。」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可她不知道。

這個家之所以能有現在好的生活，全是靠我那個被她瞧不起的工作室賺來的啊。

3

前幾年行業不景氣，林銘被公司裁員了。

那時女兒還在上學，為了不影響她，我們隱瞞了這件事情。

沒想到後來整個環境江河日下，等林銘再找到工作時，與曾經的收入也有了巨大的差距。

家庭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在了我的身上。

為了多賺錢，我接收了更多的生源，上課時間也變得緊張忙碌起來。

工作雖然辛苦但卻迎來了事業的轉機，我很快把一個小小的工作室經營的越來越有聲有色。

林銘愛麵子不想在女兒麵前丟了份兒，特意叮囑我不要告訴她自己的現狀。

我一笑莞爾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倒也尊重了他老父親的虛榮心。

所以這些年女兒都是不知情的。

為了能照顧女兒脆弱的腸胃，也為了能平衡事業和生活，我變得越來越操勞。

也曾想過雇個保姆，但女兒正好提出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現在女孩子都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隻有過去封建腐朽的思想才會認為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跟著夫家肯定有房子住。」

「但事實上如果我沒有一套房子的話，以後吵架了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我又哪來的底氣去經營自己的婚姻呢。」

女兒說的是那樣可憐。

我想起自己結婚後就像沒了家一樣，哪怕和林銘鬧矛盾了想回娘家住都不被允許。

如今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自然要給她所有的安全感和底氣。

於是我打消了雇保姆的想法，能省錢的地方盡量節衣縮食。

終於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就湊夠了房款，答應她在明天生日之際去買下她心儀的房子。

我們從沒說過房款是誰來出，原來女兒一直是這樣誤會的。

見我不說話，她更是認為我心虛。

「媽，雖然我不認可你對自我價值的定位，但畢竟人還是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這些碗筷你趕緊刷了吧，明天去買了房我朋友要來家裏跟我一起慶祝呢，別搞得家裏亂糟糟的不像樣。」

她一邊刷著手機一邊說的理所當然。

「等會兒我就把菜單發給你，明天一早你就去市場買菜。反正出房款的人不是你，到時候你就別跟著我們去售樓處了吧，這樣還能節省點時間。」

她是那樣高高在上，毫不掩飾對我的鄙夷。

這就是我努力托舉，甚至讓步事業來疼愛的女兒嗎。

就因為她想當然地認為我收入低，就如此理直氣壯地否定我的一切。

如果沒有我的辛勞，她又怎麼實現自己所謂的清醒和獨立？

我長舒一口氣，決定不再慣著她。

「不用你攔著明天我也不會去了，你連自己的媽媽都不懂得尊重，那我也不會把錢拿出來給你交房款。」

「到時候你們父女倆去吧，隻怕你爸爸連首付都交不上。」

女兒差點笑出了聲。

「媽，你可真是夢到哪句說哪句啊。」

「爸爸沒錢難道靠你給我交房款？從你把自己定位在家庭中承攬所有家務那天起，你就不可能取得事業上的成功。尊重是靠自己掙來的，不是別人施舍的。」

我真是氣笑了。

「既然你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毫無價值，那明天就自己招待朋友吧。畢竟你是覺醒的新女性，自食其力應該能做到吧？」

「還有，我覺得你說得對。女人不該被家務牽絆，更不該為孩子奉獻一切。從今天起我也覺醒了，往後所有的家務活自己幹去吧。」

在女兒目瞪口呆下，我馬上回到臥室把門反鎖。

手機靜音，再戴上耳塞。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證好的睡眠，我得好好休息快點好起來。

畢竟，我們覺醒後的新女性可是要為自己而活啊。

4

好像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睡個好覺了。

不用一遍遍催著女兒起床，不用起個大早給全家做早餐，就這樣自在愜意地睡到自然醒。

我感覺自己好像滿血複活了一般，連日昏昏沉沉的大腦此刻也變得格外清晰。

出來時正好看到林銘在廚房焦頭爛額地煎雞蛋。

糊了一大半的雞蛋女兒自然不願意吃，但她並沒有怪自己親愛的爸爸，而是把怒火都發泄到了我的身上。

「媽，哪有你這樣的，明知道我們今天一早要去買房，還不早點起來準備早餐。」

「還有昨天的碗你怎麼真的就不刷了？家裏亂糟糟的也太不像樣了吧。都這個點了你還不去買菜，下午我的朋友們就要來做客，難道讓她們餓肚子嗎。」

就連林銘也不滿地指責。

「趙嵐你怎麼回事，房間反鎖了門，怎麼敲都沒動靜。今天是去給女兒買房的大日子你怎麼能這麼不放在心上。」

我冷笑道：「你女兒說了，反正房款是爸爸掏錢，我這個沒本事的媽不用跟著。」

林銘有點緊張：「難道你真不去了不成？」

女兒撇了撇嘴：「爸，她去不去有什麼關係。錢都是你賺的，自然是你說了算。」

「昨晚媽媽還嘲笑說她不去你連首付都交不出來呢，我看她就是幹家務太多腦子也不好使了。咱家靠誰賺錢心裏沒數嗎，真是分不清大小王。」

女兒還想繼續嘲諷，卻發現林銘變了臉色。

「爸，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看著女兒關切的眼神，林銘肉眼可見的慌張。

「趙嵐，你這麼大人了怎麼跟孩子計較呢。說好今天是給女兒買房的喜慶日子，偏偏你又在這兒慪氣。現在我們父女倆早飯都沒吃也沒怪你，你也該出氣了吧，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嗬，原來我不做早飯就是撒了氣，不被責怪就得感恩戴德啊。

我看著這對貪得無厭的父女倆隻覺得惡心。

合著他們就該享受我的勞動成果，偶爾沒占到便宜就委屈巴巴地覺得自己吃了大虧。

好，既然你們這樣理直氣壯地趴在我的身上吸血，那我就讓你們看看這個家到底誰是大小王。

我彎了彎嘴角：「當然要去，今天可是我最重要的一天。」

女兒雖然不高興但也拗不過林銘，隻好一路上把臉拉的老長。

「說好了，辦完手續你得趕緊回家做飯，不能耽誤我朋友來聚餐。」

我沒有理睬，而是直奔售樓中心。

就在我看商鋪的空檔，那邊置業顧問早已開啟了恭維模式。

「有爸爸疼的女兒真幸福，多少人得靠自己努力多年才能湊首付，還要背上幾十年的貸款呢。」

「這就是傳說中江浙滬獨生女的含金量嗎，真是太令人羨慕了。」

「是啊，年輕漂亮又有房無貸，真是人生贏家。」

女兒像一隻高傲的孔雀，被眾星捧月的誇讚著。

她撒嬌地看著林銘，滿臉都是誌得意滿。

「爸，我們就要這一套吧。離得咱家也不遠，我還能時不時回家吃飯。」

林銘此時也被恭維地找不著北，大手一揮道：「那就要這套吧，就當送給我女兒的生日禮物。」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得先寫我的名字，免得以後哪個毛頭小夥惦記上。」

女兒笑著答應，歡歡喜喜跟著簽合同辦手續去了。

我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很快選中了一處商鋪。

這個地方離得工作室近，麵積卻大了整整兩倍，正好可以滿足我開拓生源的需求。

而且這裏附近有不少小區，學生也多肯定有利於後期的招生。

我當機立斷便定下這套商鋪。

就在簽合同的時候林銘遠遠的喊話了。

「趙嵐你在幹什麼呢，趕緊過來付錢啊，就等著你了。」

我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在女兒期待的目光下刷了卡。

旁邊的置業顧問連忙祝賀：「恭喜您買下了我們這裏位置最好的一套商鋪。」

父女倆懵了：「什麼商鋪，我們不是買的商品房嗎。」

我彎了彎嘴角：「作為一個覺醒的新女性，當然要把賺的錢當然要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中。」

看著女兒錯愕的樣子，我忍不住提醒。

「你買房不是靠你爸爸嗎，正好可以讓他來付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