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窖裏的水位在緩慢上漲,已經到了我的腰部。
我不得不踮起腳尖,把鼻子湊近木板的縫隙,努力呼吸著那點可憐的空氣。
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能聰明一點,如果我能把那四千三百塊錢數清楚,媽媽就不會這麼生氣,也不會把我關進地窖。
我張開嘴想喊,卻發現嗓子已經啞了。
就在我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院子外傳來一陣熟悉的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
是爸爸那輛村裏唯一的桑塔納!
我睜大眼睛,心臟砰砰直跳。
爸爸回來了!他會救我的!他一定會救我的!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在水裏狠狠蹬了一腳地窖的側壁。
“咚——”
一聲悶響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
我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車門打開了。
腳步聲在院子門口停了一下。
他聽到了!爸爸一定聽到了!
我激動得渾身發抖,又用力蹬了一腳。
“咚——”
然而,腳步聲隻是頓了那麼一瞬。
緊接著,我聽到爸爸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這破院子,哪來的耗子亂蹦?”
他的聲音帶著嫌棄,腳步聲徑直朝屋裏走去。
他沒有多想。
他根本沒有多想一秒。
爸爸......你連我發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水已經漫到了我的胸口,呼吸越來越困難。
我聽到爸爸進屋的腳步聲。他一定會問媽媽我在哪裏。
爸爸的聲音響起,帶著嫌棄:"我回來拿我的紫砂壺,王莉泡茶要用。"
媽媽冰冷的聲音傳來:"你還知道有這個女兒?"
爸爸語氣裏帶著炫耀和解脫:"別提了。王莉懷孕了,醫生檢查了,是個男孩,聰明著呢!"
這句話像把冰錐刺穿我的心臟。我沉入水中,最後一口空氣化為絕望的泡影。爸爸有了"聰明"的兒子,再也不需要我這個"傻子"女兒了。
我拚命掙紮,可水已經漫過頭頂。我張大嘴巴,像離水的魚。就在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我聽到媽媽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爸爸媽媽......你們都不要我了,對嗎?
再睜眼,我發現自己輕飄飄地浮在地窖上方。
我死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透明得像空氣。我試著抓住地窖的木板,手卻直接穿了過去。
我穿牆而入,看到媽媽坐在桌邊,神情麻木。她手裏捏著那張飼料款的收據,一遍遍地數著。
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