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歲那年,為了保護陸知遙,我獨自引開人販子,被拐走了三年。
爸媽在找我時精神恍惚車禍去世。
而我被找到時,也被人販子虐打得癡癡傻傻。
陸知遙跪在我爸媽的墓前,發誓一輩子疼我愛我。
他用自殺威脅父母收養我。
為了給我賺錢治病,更是在高中畢業後放棄了京市最好的大學。
早早紮進社會打拚累垮身體,把自己拚成陸總。
一年又一年,我仍舊是個傻嗬嗬的小呆子。
可陸知遙卻開始每晚都會盯著手機裏一個笑容明媚的女孩出神。
看我的眼神,也漸漸染上了疲憊。
有時候我假裝睡著,會聽到他壓抑的聲音。
“你當初…為什麼要從人販子手裏活著回來?”
直到那天,我玩遊戲不小心刪掉了那張他珍藏的照片。
陸知遙徹底崩潰了。
他對著我隨手抄起一把水果刀,聲音嘶啞:
“為什麼我這輩子就要這樣賠給你啊!”
我不明白他的話,卻看懂了他的眼淚。
我學著電視裏的樣子,主動抵著刀子朝前走了幾步。
有點痛,但我沒有停。
“知知不哭,我逗你開心。”
1
血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知知麵無表情地看著插進我肚子的刀尖,機械般地又往前送了一下。
可是他眼圈紅像是要滴血了。
我很想湊上前抱抱他:“知知不哭,我聽你的話。”
可我還沒抱到,她那個明媚的女助理盛夏就來送文件了。
她尖叫一聲衝上來推開陸知遙。
“陸知遙,你是不是瘋了,殺人是要償命的!”
“我已經得不到愛人了,求你別連讓我默默看著他的這點念想都掐斷。”
知知扔下刀慌亂地找來紗布,他的手指抖得不成樣子。
“對不起…”
可我沒有說沒關係,因為他說的時候沒有看我,我突然想起了保姆曾說的。
“盛夏小姐是陸總的得力助手,兩個人一起拿了好多大單。”
“誌同道合的,公司裏的人都說他們配呢。”
“可惜喲...”
現在我好像能懂一點可惜什麼了。
對我向來溫柔的知知,現在勒我傷口的力氣好大。
我疼的縮了一下:“知知,好痛。”
陸知遙看到紗布上迅速擴大的血暈,臉色白了。
“小梔,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這個對不起是衝我說的,我咧了咧嘴,正想說沒關係。
可他隻是草草纏緊紗布就和盛夏躲進書房說悄悄話了。
傷口滲血了,我敲了敲門,想讓知知幫我重新包紮。
門被猛的拉開,知知卻猛地推開我。
“小梔,能不能有一刻不纏著我。”
門在我麵前被摔上了。
知知推到了我的傷口,好痛啊,又裂開了。
但我不想喊喊知知讓他生氣了。
我虛弱地靠在門板上,門裏卻傳來了哭聲。
“隻要你點頭,我願意和你一起照顧她!我們也可以...送她去精神病院啊!”
過了很久,我才聽到陸知遙顫抖的聲音。
“盛夏,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希望她當年就死在那場拐賣裏,可她隻要活著,我就會娶她,在她身邊。”
精神病?死?這些詞我在電視裏聽過。
“那我呢?”
沒人說話,盛夏哭著衝了出來。我下意識拉住她的手,想問問精神病院怎麼去。
可她卻惡狠狠地掐著我的手:“沈梔,你為什麼不去死!你非要拖垮他才甘心嗎?”
我痛得尖叫起來,用力推開她。
知知衝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盛夏踉蹌了一下跑走了。
陸知遙的情緒刹那間決堤了。
“沈梔,你在幹什麼!”
他追著盛夏跑出去了,我有點擔心知知,跟著出去了。
可我下電梯的時候,隻看到他一個人站在大廳裏。
發現我的時候,他猛地把我推出了單元門。
“你剛推她了?”
“沈梔,你到底還要我做成什麼樣你才聽得懂話不傷害人!”
我沒力氣站穩,後腦勺著地栽倒在了地上,腦子裏嗡嗡的。
來往的鄰居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五樓的鄰居真可憐,聽說十幾年都給這樣的傻子又當爹又當媽,真是個累贅。”
“好好一個人,這輩子算搭進去了。”
我忍著痛爬起來叫了聲:“知知...”
可知知沒看我轉身進了電梯。
我想跟上去,可有個聲音在腦子裏越來越大:“沒有累贅,知知就會開心。”
我鼓起勇氣朝旁邊的開口。
“請問,你知道精神病院該怎麼走嗎?”
旁邊的人搖了搖頭。
我又小聲地問:“那你知道怎麼才可以死嗎?”
2
她嫌惡地看了我一眼:“真是個傻子”
我不開心。
當年我們貪玩跑出去,被人販子盯上,我一眼就看出往哪兒跑能保護知知。
我成功了,我才不是傻子。
傷口好痛,我捂著肚子坐在小區草地上。
我坐了很久,肚子也餓得受不了。
我學著幾聲狗叫,從路過的流浪小狗嘴裏搶走了半個發黴的包子。
以前被壞人抓走的時候,他們不給我吃飯。
隔三岔五有發黴的包子吃我就能很開心。
可不餓了還是好暈。
我想起以前有次我貪玩偷偷跑出去迷路了,知知找了我兩天兩夜。
他腿被車擦傷血都流幹了,卻隻顧著檢查我有沒有事。
“小梔,你要是不見了讓我怎麼辦!”
從此之後,他連睡覺都要守在我的門外。
知知是最好的人呀。
快暈倒時,我聽到一個嘶啞的喊聲:“沈梔!”
夢裏的知知跑出來了,他打掉我手上還剩下一點的包子,雙眼血紅。
“就這麼一會兒,你都能亂跑!是不是存心給我添麻煩?”
我看著他眼中翻滾的情緒,怯生生推開他。
“知知,我精神病院怎麼去啊?我可以一個人去的。”
知知無力地鬆了手。
“你連垃圾都撿來吃,還能一個人去哪?”
“回家吧,別說傻話了”
肚子的血一直流,我堅持不住暈倒了。
“知知,對不起啊...”
對不起,我不是想添麻煩的。
等醒來的時候,我躲著人每天藏在房間裏偷偷研究手機上怎麼找到去精神病院的路。
可知知好像以為我生病了,他找來了醫生。
那個醫生告訴知知。
“她的封閉症狀好不容改善了很多。”
“關著她隻會更嚴重......要多接觸世界才會越來越好。”
他們聊完,知知拉開門看著我,眼睛裏閃過了不耐。
他閉了閉眼:“明天和去我公司的周年慶玩吧。”
我往被子裏躲了點,怕知知發現我手機裏看的精神病院路線。
“我不想去”
知知卻一把粗魯地拽起我:“你必須去!”
我大聲地掙紮尖叫:“啊——!知知不讓我一個人!你壞!”
這句話像點燃了知知。
他砸碎了我最愛的水晶玩具,像困獸般砸碎了所有能砸的東西。
“我也恨不得你能一個人啊!”
我怕得發抖,我好像又惹知知不開心了,我明明最不想他難過的。
我慌亂地拉著他的袖子。
“知知不生氣,我去。”
...
第二天跟著知知到別墅的時候,人果然好多。
我強忍著害怕時,看見了盛夏挽著別的男人。
知知沒什麼反應,指甲卻掐進了肉裏。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還全程陪著我吃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臟酸酸的。
直到知知被人叫走,把我安置我在人少的花園。
可是盛夏卻來了。
她陰沉地盯著我。
“你憑什麼這麼開心,知遙明明能去港城,更多的人都會知道他的名字,卻被你拖在這兒。”
“沈梔,我不想讓你毀了他。”
她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然後掉進了水裏。
“救命啊!沈梔瘋了...”
我伸出手想救她,身後卻傳來了知知的怒吼。
“沈梔,我曾經怎麼教你的,不許傷害別人,你怎麼就是記不住!”
隨後一股大力突然將我推倒在了一邊。
3
知知跳進水裏把盛夏撈出來,臉色慘白著急切地給她拍著背。
“吐出來,吐出來就好了。”
盛夏的身子在發抖:“她剛才發病了,好可怕!”
知知將人放在一旁,憤怒地朝我揚起了巴掌
“我沒有,我不打人。”
我拚命搖頭,往後縮去。
剛被找回來的那些年,我像隻受驚的野獸,任何靠近都會引來撲打和撕咬。
是知知用布滿牙印的手臂一遍遍告訴我,人是安全的。
我已經很久沒打人了,可知知的巴掌還是重重落下。
我看著這個巴掌,好像又能感受到那些劇痛。
我抱著頭蹲在地上:“別打我,別打我,我再也不敢跑了!”
嘀嗒、嘀嗒。
液體落在了我的腳下。
有人失聲地叫道:“她失禁了!”
“陸總就是要和這種人在一起嗎?”
一堆人都在竊竊私語。
知知的手難堪地僵在了空中。
他看著抱頭發抖的我怒吼出聲。
“滾,都他媽給我滾!”
他脫下西裝外套,沉默地蹲下來,用力擦拭著地上的汙漬
我抱著頭語無倫次:“對不起,對不起..”
“知知,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知知在水池旁洗了很多遍手,臉上是再也壓抑不住的厭惡。
“怎麼了?”
“沈梔,因為你TM的是個傻子啊,剛才落水的怎麼不是你啊?”
盛夏走過來緊緊抓住知知的手臂。
“知遙,你看清楚了嗎?今天隻是讓你丟臉,害我差點沒命,明天呢?她會毀了你的一切!她就是個累贅!”
“如果我今天報警,她就會被送進精神病院,你就輕鬆了!”
我早就知道的,累贅,是很不好的東西。
我揪著自己衣服流淚。
“對不起知知,我是很麻煩。”
“去精神病院可以的,聽說那是很好的地方。”
知知額頭的青筋直跳。
“對不起,她就是個傻子,我替她跟你道歉,我會彌補你,別跟她計較。”
盛夏卻笑出了眼淚:“你替她道歉?那她要是真的殺人了,你也替她償命嗎!”
“陸知遙!看到今天的男人了嗎,他喜歡我,我打算和他結婚讓自己死心了!”
知知的聲音很輕,像是累得說不出話來。
“是嗎,那很好,祝福你。”
他抱著我回家,回去之後知知不跟我說話了,他把自己關進書房裏,
他走進我的房間,我剛想睜開眼睛,卻感受到熏人的酒味。
知知的手捏在了我的脖子上。
“沈梔,我還你的還不夠嘛,我的愛情,生活,人生都要為你陪葬了是嗎?”
“隻要你沒了,是不是一切都好了。”
他聲音低低的,不知道在問誰,可是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了。
我快喘不過氣來了,但我沒睜開眼睛也沒動。
雖然我馬上就要記住去精神病院的路了。
但我今天讓知知丟臉了。
我得負責哄他開心。
我在窒息裏,慢慢閉上了眼睛。
4
知知卻還是鬆開了手,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我臉上。
等他走了後,我摸著脖子,掏出手機背誦去精神病院的路線。
快點背會,知知就能開心了。
從那晚起,知知整天關在書房喝酒,不再理我。
但沒關係,我是大人了。
我每天認真背路線,把最重要的東西裝進書包。
知知磕頭求的平安符,他親手縫的小熊,還有餅幹和麵包。
一周後,我終於閉著眼也能記住去精神病院的路了。
我歪歪扭扭畫了張字條留給知知。
可心裏還是酸酸的,我想再看看知知。
我推開書房門,地板上滾滿了空酒瓶,桌上到處擺著盛夏的照片。
我呆呆地想看來我留的字條是對的。
知知皺著眉抱著水晶獎杯睡著了。
我想讓他睡得舒服點,把獎杯放在書櫃上。
可櫃子卻突然被老鼠折騰地晃了一下,獎杯砸在了地上。
知知驚醒了,他雙眼猩紅,跑過來跪在碎片中。
“這是我和盛夏的第一座獎杯…我們說好要並肩作戰的。”
他紅著眼睛:“為什麼我已經失去她了,連這最後一個有念想的地方你也要毀掉?”
“是不是我的生活必須全是你才滿意!”
看著他手上的鮮血,我眼淚一下滾落了出來。
我蹲下身想撿碎片:“能粘好的,別哭啊。”
知知一把捏住了我的肩膀,我痛得快要錯位了。
“滾!別碰我的東西!”
“二十年了,我早不欠你了!我恨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想一個人嗎?行啊,你滾!我再也管你了!”
他把我拽到小區門口扔下轉身就走。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擦了擦眼睛:“知知,再見。”
沿著背熟的路走了三天,我還是迷路了。
更糟的是,我沒躲開逆行的電瓶車。
血從額頭淌下,我發燒了。
雨水打濕了衣服,我邊走邊,原來我真是傻子,連路都找不到,真是個累贅。
我的頭越來越重,忽然聽見七歲知知的笑聲:“小懶豬,快追我呀!我們去撿寶藏!”
我沒有動,我不想追上知知當麻煩。
可我卻發現他跑的是那條遇見壞人的小巷。
我瞬間慌了拚命追過去:“知知!有壞人,別去!”
砰!
巨響在腦中炸開。
我躺在地上,血不斷從口鼻湧出,我聽見有人喊:“神經病啊!她自己橫穿馬路衝出來的!”
聲音漸漸消失。
我鬆開知知的手,慢慢閉上眼睛。
好累啊。
知知,你走吧,這次你可以開心了。
這一次,我好像沒法再醒過來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了人的嘶吼。
“找到了,在那裏!”
“沈梔!”
最後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一道遙遠的歎息。
“陸先生節哀...她好像沒有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