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清禾愣住了,巨大的衝擊壓迫地她喘不過氣來來。
她不信。
這一定是陸景琛的計劃。
他或許是為了討雲梨開心,特意準備了驚喜。
而她就是那個被舍棄,被戲謔,被嘲笑的“驚喜”。
她必須要離開這裏!
她必須要拜托陸景琛的控製!
忍著劇痛,洛清禾撐著拐杖一點點地摸索著走出病房,乘坐電梯,下樓,和她記憶裏的方位一模一樣。
她的心頭漸漸涼了下去。
耳邊的尖叫驚散了她的思慮。
“有人跳樓了!”
擁擠的人潮擠著她,讓她踉蹌跪倒,手在冰冷的地麵摸到了一枚冰冷的金屬戒指。
戒指的刻字讓她心頭一跳。
她摸索著,仔細辨認,S&H,深,禾,顧雲深和洛清禾。
H字母上方還有道輕微的刮痕。
她不會記錯,這個戒指早在那個雨夜的車禍,陸景琛推開她的時候,就已經掉進了下水道!
為什麼!這個戒指會出現在這裏?
顧雲深不是不愛她嗎,又為什麼會把他們的戒指找回來!
“禾禾......”
微弱的氣音,伴隨著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血沫。
洛清禾循聲爬去,沾了一手黏膩的血。
一隻溫熱的大手撫上了她的臉。
“禾禾,對不起,我還是撐不下去了,我得了癌症晚期,可我放心不下你。”
“我死了,你要怎麼辦?”
“我給自己買了巨額保險,自殺也生效。”
“禾禾,等我死了,你一定要找個愛你的人,但不能不想我。”
頓了頓,他又說,“如果想我讓你痛苦的話,就忘了吧,把這一切都忘了吧。”
他那麼眷戀人世,聲音又是那樣的溫柔,溫柔得讓人心碎。
洛清禾怔怔的。
那隻手從她臉頰無力地掉落在地,她連忙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他是顧雲深。
愛她入骨的顧雲深。
她都做了些什麼?
他們見的最後一麵,是她在罵他是個畜生,她在對他拳打腳踢。
洛清禾渾身顫抖,她想要抱他,卻摟不起他殘破的肢體。
她看不見啊。
看不見顧雲深是什麼表情。
看不見他的眼睛,看不見他是不是有遺憾。
原來曾經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嗎?
她竟然真的,那麼真切地傷害了,深愛她的顧雲深?
洛清禾嘶聲痛哭,那哭聲仿佛不似人能發出來,讓人牙酸的淒厲和痛苦。
她哭得幾乎要暈過去。
哭著哭著,眼前的場景卻漸漸清晰起來。
耳邊有曖昧的輕喘,仿佛喘不過氣來的低泣。
她看到了一副巨大的投屏,那上麵的主角是她。
洛清禾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自己。
她坐在陸景琛的身上,不住地起伏,眼上蒙著黑布,神情仿佛痛苦,又仿佛快樂。
她一寸一寸掠過,從來沒有這樣將自己看得這麼清楚。
“這從國外弄回來的失明藥居然還能掐時間恢複,真厲害。”
“哈哈。媽媽太蠢了,隨隨便便騙一下就信了。”
遙遠的聲音像是隔著水,在耳邊響起。
她循聲望去,人群自動分開,那三個人披著滿身的陽光,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在她的麵前。
陸景琛身上血跡斑斑。
看到她的怔愣神色,陸景琛嗤笑:“這是血漿。”
雲梨笑著舉起彩帶,噴在她的身上:“surprise!這真是最讓我開心的一個接風宴了,清禾,太感謝你了。”
顧念深看了一眼陸景琛,不情不願地走過來:“媽媽,看在你扮小醜逗笑了大家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我其實沒有病。”
他揚高了小小的頭顱:“爸爸沒死,顧雲深就是陸景琛。”
“他早找到我了,讓你長長記性,被人騙很不好受吧,你以後也不要說謊了。”
他們邀請來的客人,原來是曾經霸淩過她的高中同學。
在她發出的背景音裏,那些同學黏膩又惡意的目光像吸血的水蛭牢牢地吸在她身上。
“清禾,你還是沒變啊。”
“我們關係很好的,好到用同一根卷發棒。”
“對對對,清禾雖然滿嘴謊話,但人還是很好,為了幫我試新發型,還剃光自己的頭發。”
他們一起笑了。
青天 白日下,披著人皮的惡鬼。
而唯一能救她的兩個人,站在遠處,靜靜看著。
背對著日光,洛清禾看不到他們的表情。
一秒,兩秒......
洛清禾始終無聲無息,那雙無神的,含著霧氣的眸子像是沒有生氣的人偶。
突然,她渾身劇烈顫抖,她踉踉蹌蹌地蹲下身,抱著自己的頭,放聲尖叫。
為什麼!
這一切,還是一場騙局?
陸景琛皺了皺眉,正要上前製止。
卻見洛清禾猛地站起來,抄起長桌上的酒瓶,一手打一個。
賓客嚇得四散逃離。
陸景琛死死抱著她,卻不知道這麼瘦弱的人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力氣,他差點沒抱住。
顧念深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嘴裏不住說著:“媽媽瘋了。”
陸景琛正要斥責,洛清禾卻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
她那麼恨,雙目血紅,帶著不死不休的力氣,仿佛要把半生的不甘都發泄出來。
陸景琛皺著眉,手捏緊她的下巴。
用了力。
隻聽骨頭一聲脆響。
洛清禾下巴脫臼了,才堪堪鬆開。
她下巴還下滴著血和口水,神情瘋狂,眸裏挾裹的恨意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陸景琛心頭忽然一顫,眼神中閃過一絲動容。
可很快就被他斂了去。
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不是嗎?
驅散心底隱隱的動搖,陸景琛抓著洛清禾的手腕翻折,將她死死按在地上。
洛清禾仍在嘶吼著,她拚命反抗,就像丟在岸上一條瀕死的魚。
“你再裝瘋,我就把你送進南山精神病院。”
南山精神病院臭名昭著,一旦進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洛清禾瑟縮了一下,眸中閃現出一絲清明。
見了她這模樣,陸景琛莫名有點不好受,他放緩了聲音。
“我會娶你做陸太太,但前提你要識大體,好好的宴會讓你毀了,你應該向在場的所有人道歉,尤其是雲梨。”
洛清禾似乎被說動了。
那雙灰敗的眸子浸入些許亮色。
陸景琛緩緩放開禁錮。
卻不料在他徹底鬆手的那一秒,洛清禾突然像脫了籠子的兔子連滾帶爬地往前躥。
太過突然,他甚至都反應不及。
隻遲疑了幾秒,洛清禾就失去了蹤影,隻剩下了地上的血跡。
突如其來下了一場大雨。
洛清禾躲在廢樓的窄巷裏,時不時有黑衣保鏢匆匆走過,仿佛在找什麼人。
腿上的傷口發炎流膿,她發起了高燒,仿佛隨時就要倒下。
洛清禾拚命咬著手,她不能被抓到,她會被整死的。
突然,一隻黑色皮鞋踩踏著雨水,一步步向她走來。
洛清禾瞳孔微縮,幾乎不敢抬頭。
卻聽到那人說:“你好,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