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是鎮上有名的豆腐西施，為了供未婚夫赴京趕考，我不但變賣父親的遺物，還夜以繼日地做豆腐。

羅千帆說過等過了鄉試，他就娶我為妻。可他中了解元後，卻挽著知府小姐將我拋之腦後。

“秋秋，仲婉婉一個人鄉野村姑，我怎麼可能會娶她？”

“你與我情投意和，甚至為了我，不惜女扮男裝去書院陪我讀書，我又怎會辜負你呢！”

黎錦秋賭氣讓他發誓不會再和我有牽扯，他卻輕輕一笑，說自己早就想好了主意，

“那個蠢婆娘隻知道多賺錢供我讀書，既然如此，不如十日後我們大婚的時候你把她招進我們的府邸，騙她簽個賣身契，以後她的生死豈不是任你做主。”

可他成婚的那天，我卻一身鳳冠霞帔，端坐在嫁給別人的喜轎中，他不信，過來想帶我走，卻被身旁的宮侍衛一把推開：

“大膽！今日公主嫁狀元郎，何人敢在此鬧事！”

1

乞巧節當晚，街上行人熱鬧非凡，

我的豆腐攤旁也圍滿了人，可剛才羅千帆的話，卻讓我覺得如墜冰窟。

不遠處的羅千帆正從袖袋中掏出一支精美的玉簪，戴到了知府小姐黎錦秋滿是珠翠的頭上，

“錦秋，這根簪子通體晶瑩，沒有一絲雜質，正好適合你帶，就當做我的聘禮之一了。”

這根玉簪是父親僅剩的遺物，我本想戴著它和羅千帆成婚的。

可之前他苦苦哀求，

“婉娘，如今我過了鄉試，諸多場合都不得不去，官場上的人大多勢力，我若身無分文，定會遭人嘲笑。”

見我猶豫，他又輕聲誘哄，

“何況，這根簪子我們又不是要不回來了，等我過了會試，就去當鋪給你贖回來！”

我咬咬牙，還是把它給了羅千帆，讓他好好讀書，可如今，它卻成了另一個女人的聘禮。

我死死盯著他們，連手裏的豆腐都被我捏碎了，一旁的客人連忙驚呼，這才引得羅千帆不耐煩地回頭看了我一眼。

他仿佛羞於與我相認一般，看了看四周，快步走過來低聲嗬斥我，

“你怎麼在這？我如今已經成了解元，你是我的未婚妻，怎麼還在外拋頭露麵賣豆腐！”

我眯了眯眼，徑直反問他，

“不是為了讓你上京趕考我才出來賣豆腐嗎？你倒好，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

我向來對他百依百順，如今當眾對他這麼疾言厲色，他仿佛失了臉麵，立馬放下了臉色，

“我如今是解元，你給我賺錢花是你的福分！”

“何況錦秋她不但是我的同窗，還是知府小姐，送她一點東西而已，你又在亂想些什麼？”

看見這邊的吵鬧，他的同窗也走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勸著，仿佛剛才那句把此簪當做聘禮的話是我聽錯了。

黎錦秋緊隨其後，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我兩眼，輕笑了一聲，嘲諷溢於言表，

“仲婉婉姑娘，我與千帆不過同門之誼，他不過是送我一支簪子感謝我的照顧罷了，你何需如此介懷？”

“何況十日之後，你們就成親了，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2

我在心裏暗自冷笑了一聲，十天後恐怕娶的是你而不是我吧？

這三年來，為了讓羅千帆安心讀書，我從來沒讓他幹過半點活。

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起床給他砍柴，打水，一切都準備好了，才會回自己的房子準備做豆腐，

甚至做活時都不敢發出太大聲音，怕影響他讀書，

他如今高中解元，卻我甩到一邊。

其實他若直說，我絕不會糾纏，可他為了討黎錦秋的歡心，甚至要把我賣給她做婢女！

“我確實沒有介懷你們，我隻是想說這簪子乃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錦秋小姐也不想帶著個死人的東西吧！”

我指了指她頭上的玉簪，滿意地看見黎錦秋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你胡說什麼！”

“這明明是我買的，怎麼會是你父親的遺物！”

羅千帆對我擠眉弄眼，希望我能給他個麵子，

可我不想依著他，直接伸出手對著黎錦秋，

“這枚簪子上刻著我的姓氏，是不是先父遺物，拿下來一看就知！”

眼看著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到黎錦秋的身上，她漲紅了臉，憤憤地拔下了簪子，

“你以為我稀罕這麼個破爛嗎！”

然後越過我的手把簪子摔到地上碎成了幾截。

“你！”

我瞬間紅了眼，急忙趴在地上要把碎成幾段的簪子撿了起來。

可還未等我起身，羅千帆直接一腳踩住了我的手，

“婉婉，你在大街上無理取鬧，害錦秋失了麵子，現在就給她磕頭，道歉！”

“休想！她故意摔壞了我父親的遺物，憑什麼我還要給她道歉！”

我死命地掙紮想要爬起來，可最終還是被羅千帆摁著頭給黎錦秋磕了個響頭，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在不斷哄笑，我的自尊也被羅千帆踩進了泥土裏。

看我如此狼狽，黎錦秋才裝模作樣地拽了拽手帕，

“好了，我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既然你已磕頭道歉，我便不再與你計較。”

她昂著高傲的下巴，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轉身就要離開。

羅千帆見狀立刻上前小心的護著她，生怕我衝上去與她再發生衝突，

這一刻，我淚水再也忍不住，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我麻木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對我指指點點，也忘了頭發和裙子上都沾滿了塵土。

好不容易抹幹了眼淚，直起了身子，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豆腐攤，眼前的一幕徹底讓我驚呆了。

羅千帆的的幾狐朋狗友竟然趁亂拿走了所有的豆腐和豆花。

這群天殺的人！

我氣不過，第二天一大早徑直去了衙門狀告他們強搶東西。

第二天晚上，羅千帆就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你居然敢告我的同窗？你知不知道這讓我多沒有麵子！”

“麵子？”

我眯著眼，停下了轉動石磨的手，

“他們偷了我的東西，還想有麵子嗎？”

以前羅千帆的同窗也是仗著我不過是個賣豆腐的，總是從我這裏偷偷摸摸拿些東西，我想著他們和羅千帆的關係，我從未計較，

可如今，羅千帆我都不想要了，又何需在意他們？

“你！”

羅千帆指了指我，又氣惱地放下了手，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錦秋出手相助，他們幾個人的名聲就全毀了！”

“那你還不快好好謝謝你的好同窗！”

我著重強調了同窗這兩個字，

也許是聽懂了我的譏諷，羅千帆氣得拂了拂袖子，

“我不跟你這市井潑婦計較！”

轉身就離開了。

3

第三天一大早，我被一陣巨大的敲門聲吵醒，

打開門一看，羅千帆正腳步虛浮，渾身酒氣地站在外麵，

手裏拿著束不知從哪裏摘來的野花，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見我開門，他甚至還打了個酒嗝。

“蠢婆娘，這花給你的，快去給我做飯！”

說著，把那束即將枯萎的花要遞給我，我沒有接過，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他真以為我傻到聞不出他身上的脂粉味嗎？

我沒說話，直接就想關上門，可沒想到，醉酒的羅千帆力氣還挺大，

他推著門，徑直就往裏麵衝。

“行了，不就是一個破簪子嗎？記恨我記恨這麼久，我已經給你買了個新的！”

說罷，從懷裏掏出一根木簪，往我懷裏一扔，

我看著那根粗製濫造，也就值幾文錢的簪子，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被他打斷了。

他帶著一身酒臭味，過來環住我的肩，

“都收了我的簪子，就別生氣了。以後你是解元太太了，凡事得有點氣量，對了，你去醉春樓把昨晚我賒的賬結了。”

我一聽瞬間氣得直發抖，這還沒成親呢，就花我的錢去最大的青樓裏麵快活！

我使出了全身的氣力，一把推開了他，

“我不會去的！”

“我的錢都用來給你趕考了，哪有什麼閑錢？”

“再說我們還沒成親，你就敢讓我去青樓給你結賬，你算什麼東西？”

看我不從，羅千帆的酒意仿佛也清醒了兩分，啪的一聲打在了我的臉上，

“既然我們快成親了，你的就是我的！男人在外麵應酬，讓你出兩個臭錢，你有什麼不願意的？”

“既然沒錢，就把房子給我賣了，醉春樓這個錢，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

我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怎麼能這麼對我？這麼多年，為了供他讀書，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就因為他如今是解元了，就該接著無條件地壓榨我，我卻不能反抗嗎？

想到這，我一陣怒從心起，和他廝打在了一起，

我們打架的聲音把周圍的鄰居都吵醒了，

不多時，大家紛紛跑了過來，拉開了我們，

“羅千帆，人家婉娘是怎麼對你的，你就這麼打她？還是不是個男人！”

鄰居屠夫看我被打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衫都被撕扯得有些破爛的模樣，一手掐住羅千帆的脖子，像抓起一個雞崽子一樣質問他，

羅千帆被嚇得酒意都清醒了不少，看見周圍的鄰居們都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他，

他嚇得不住掙紮，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粗人，我可是解元，得罪了我你們知道下場嗎？”

“小心我現在就讓官府的人來抓你們！”

一聽這話，鄰裏們有些猶豫了起來，屠戶大哥甚至有些為難地看了我一眼，

看出了屠戶大哥的猶豫，畢竟這是我家的事，怎可牽扯無辜的好人。

我強忍著疼痛，讓大哥放了羅千帆。

4

羅千帆站直了身子，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衣裳，

“我就知道，你們這群市井之人，怎麼能和我比？”

“我告訴你，仲婉婉，醉春樓的錢你必須給我還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說完，瞪了鄰居們一眼，看著屠戶大哥不耐煩地對他哼了一聲，忙不迭地離開了。

他走後，我謝過鄰居們的好意，抹著眼淚收拾著被打的破破爛爛的屋子。

入夜，我依舊挑著豆腐和豆花去了附近的集市，

沒辦法，若是我不想成親當日被羅千帆賣給黎錦秋當奴婢，總得攢些銀子離開這裏。

可我沒到集市多久，就來了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來了之後一句話都不說就把我的攤子給掀翻了。

我急了，趕忙伸手試圖阻止他們，可為首大漢的話，讓我如五雷轟頂！

“羅千帆那小子點了我們醉春樓最貴的姑娘，一晚上就花了三十兩！他說自己沒錢，讓我們來找你。”

“我告訴你，隻要你一日不還錢，我們就每天都來砸你的豆腐攤！”

我氣得渾身發抖，

這個混賬！以前他還沒考鄉試的時候，就時不時地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樂，

那時，我還深深眷戀著他，他說什麼我都信，

他說讀書不能死讀書，總得提前學著應酬，

他出去遊玩花的那些錢，都是我一塊豆腐一塊豆腐，一碗豆花一碗豆花賣出來的！

可如今，他和醉春樓的花魁春風一夜，還要我來花錢？

三十兩，把我賣了都不值這個錢啊！

打手們把我的小攤子砸了個稀碎，來往的客人也被嚇得夠嗆，對著我指指點點，

沒辦法，我隻能勉強收拾了東西，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夜裏，我一直在反複思量這件事，

醉春樓是我們這最大的青樓，背裏靠著官府，羅千帆是新任解元，萬眾矚目，若我貿然狀告，恐怕衙門反而會反咬一口，把我抓進去。

為今之計，隻能趁著醉春樓還沒來我家強搶，趕緊收拾細軟趁早離開為好。

說幹就幹，趁著夜色正濃，我悄默默收拾好包袱，走了出去，

剛打開門，就看見幾個穿著黑色甲衣的人正待在我的門前，

為首的那人見我出來，還帶著我爹留給我的玉佩，

他的眼眶一紅，對我恭恭敬敬地抱了個拳。

“郡主，末將總算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