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3年冬至,市話劇團的台柱子柳思懿成了望門寡。
她的竹馬未婚夫為了給她買領證那天要穿的紅棉襖,掉進了河裏的冰窟窿,再也沒爬上來。
救援隊忙活了兩天兩夜,也沒找著司程年的屍首,隻撈到了柳思懿花了兩年工資給他買的那塊上海牌手表。
守寡20年的司母生生哭昏在河邊,從那以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所有人都覺得柳思懿會跑,她年輕漂亮,還上過報紙、得過表彰,犯不著往火坑裏跳。
可柳思懿擦幹了淚,戴上了那塊被泡壞的表,執拗地一個人背起司母,愣是用自己單薄瘦弱的身軀撐起了司家。
整整三年,1095天,柳思懿把自己當劈柴一樣燒。
她一邊上班掙錢,一邊伺候癱瘓婆婆、照顧還在讀書的小姑子,成了十裏八村最賢惠、最能幹的媳婦兒,可曾經耀眼的美貌也在日複一日的操勞中被不斷磨損,很快從台柱子淪落成了可有可無的龍套跟打雜。
不少人都覺得可惜,可柳思懿卻是無怨無悔,她甚至覺得自己活該,因為她打心眼裏覺得是她害死了司程年,就像是司母隔三差五咒罵她的那句,“死得怎麼不是你!你個克死程年的賤骨頭、掃把星!”
這天劇團去隔壁市演出,柳思懿為了能多掙錢,求爺爺告奶奶,才得以上台,扮演一個連台詞都沒有的瞎老太婆,這還不算,表演結束後,她還得負責搬運道具、清掃現場。
當柳思懿好不容易把跟她體重差不多的道具挪到後台,捶打著後腰喘粗氣的時候,突然在散場的人群中,看到了理應死去三年的司程年!
腦子反應過來之前,柳思懿已經衝過人群,跌跌撞撞地追到了司程年的跟前。
“程年,真......真的是你!”
看清男人模樣以後,柳思懿越發難以自持,她流著淚、抖著手,想要觸碰卻又不敢碰觸,唯恐眼前人跟自己夢裏一般碰一下就徹底不見了。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我就知道!我真是好想你啊!”
司程年的冷漠跟周圍人的詫異,讓柳思懿惶然想起自己還沒卸妝,她趕緊扯下假發,用袖子用力蹭掉臉上的老人妝,“程年,是我,我是思懿啊!”
“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司程年這次不隻是冷漠了,神色裏頭還添了厭惡跟煩躁。
“不!不可能!我不會認錯人的,你肯定是程年!你是不是受傷......你失憶了是不是?”柳思懿不依不饒地追問。
司程年給了柳思懿一個看瘋子的眼神,溫柔地牽著身旁打扮洋氣的清麗女孩兒,“娜娜我們走。”
“程年,你別走!”柳思懿急切地伸手挽留,司程年冷著臉抬手一擋。
她重心不穩,直接跌坐地上,右側的腳踝當場就腫成了青紫的饅頭。
柳思懿眼睜睜地看著司程年混入人群,就要看不見了,咬牙爬起來,還想繼續追,卻被劇團的人給攔了下來。
“嗬!你挺會挑人的,這回居然騷擾上副市長千金跟她的未婚夫了?你男人早死了,死三年了,骨頭渣子都讓魚吃幹淨了!”
對方的語氣極惡毒,邊說邊狠狠一腳踢在了柳思懿的後腰上,“趕緊起來幹活,還以為自己是台柱子呢!”
劇烈的疼痛讓柳思懿徹底清醒過來,這不是她第一次認錯人了,隻是之前的人都沒有這麼像罷了。
團裏的好些人都覺得她失心瘋了,“想男人想瘋了!”
柳思懿從來不辯解,這次也一樣,她吃力地站起身,埋頭幹活,一個人忙到天黑,才終於收拾完。
她累得渾身酸疼,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狼狽地靠著牆休息,突然注意到一輛紅色小轎車停在了馬路對麵的百貨大樓門前。
車門被“司程年”拉開,第一個下車的是她的小姑子司錦雲,緊接著就是司母。
癱在床上三年連大小便都要柳思懿伺候的司母居然行動如常人一般,柳思懿用力揉了揉眼睛,臉色比撞鬼還要更難看。
“哥,你剛才演得真好,我都讓你給唬住了!你瞧見柳思懿的表情了沒?哈哈哈......真是蠢死了,難怪現在隻能打雜!”
司錦雲挽著司程年的手臂,笑得別提多開心了。
“嗬!那就是個天生的賤骨頭,看著男人就發騷!要不是我這幾年我裝癱,把她給拖住了,早跟別的男人跑了!”
司母邊說邊嫌惡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程年啊,你跟娜娜的事兒都差不多了,那賤骨頭也沒用了,我找了理由,把她攆了算了。”
“是啊哥,你當初假死,就是為了和娜娜姐交往,萬一讓她發現姓柳的跟你的關係,可就麻煩了!”
“現在讓她走,會讓娜娜生疑的,再等等吧。”司程年的神色極冷淡,“另外我騙了她這麼多年,總得給她點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