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渡顧玦脫離苦海，我已曆經九世輪回，卻依舊沒能改掉他為昭華公主而死的結局。

他以殘破之軀護替公主擋下致命一擊後，笑著倒在了血泊中。

我奔至他身邊時，他嘔著血，卻望著皇城的方向：

「昭華......抱歉，我不能再護著你了......」

看著他迅速消散的生機，我淚如雨下：「那我呢？顧玦，那我呢！」

他緩緩闔上眼，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歎息：

「生生......忘了我......」

我的靈根應聲碎裂。

他不知道，這句「忘了我」我已經聽了九遍了。

可這一次不一樣，為求這最後一世相守，我自請剔除仙骨，墜入凡塵。

仙骨一失，我再無來世。

就在宮變前夜，他還緊緊抱著我，許下諾言：

「生生，待塵埃落定，便求陛下賜婚，八抬大轎娶你為妻。」

可惜，他的諾言終究是空。

在天道的無情絞殺下，我的神魂寸寸成灰。

再睜眼，十六歲的顧玦正手持利劍，與幾個世家子弟對峙。

他滿身狼狽，一雙桀驁的眼穿過人群，死死地釘在了我身上。

......

「吵什麼？」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不耐。

與顧玦對峙的幾個世家子弟一愣，尋聲看來。

我站在不遠處，身旁是京城裏最無法無天的安王世子，蕭晏。

顧玦眼中的桀驁瞬間化為一簇微光。

迎著顧玦的目光，我緩緩走過去。

他緊繃的下頜似乎放鬆了一瞬，以為他的救贖來了。

我卻在他不遠處蹲下，撿起了地上的一支珠釵。

「還好沒摔壞。」

我旁若無人地吹了吹上麵的灰，轉頭對蕭晏抱怨：「這可是我花大價錢買的。」

「那不是顧家那個小將軍嗎？」蕭晏好奇地問我，「你不去幫他？」

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被世家子弟再次圍住的顧玦。

「不熟，他人的死活，與我何幹？」

顧玦聞言，一拳打開身前的人，一雙黑沉沉的眼穿過混亂的人群，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那眼神裏有震驚，有不解。

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

我心中冷笑。

過往九世，每一次他被這群紈絝子弟刁難，我都會第一時間衝上去。

或用我尚書府嫡女的身份壓人，或用銀兩疏通。

再不濟，也會像個瘋子一樣擋在他身前，替他挨下那些拳腳。

所有人都習慣性認為，我蘇生生，就是顧玦身邊一條甩不掉的狗。

而我，甚至為了能與他白頭偕老，自請剔除仙骨，永墜凡塵。

可他心中唯一的光，永遠是那位金枝玉葉的昭華公主。

這一次，我累了。

我不想當狗了。

我想當個人。

我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挽住蕭晏，巧笑嫣然。

「走吧，世子殿下。」

「不是說今日醉仙樓來了新的舞姬嗎？」

蕭晏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親近搞得一愣，隨即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

「走、走就走！」

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地走在我前麵。

經過顧玦身邊時，我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隻聽到身後傳來器物被打碎的巨響，和世家子弟們驚恐的尖叫。

「瘋了！顧玦瘋了！」

我腳步未停。

瘋吧，鬧吧。

這一世，我隻想離他遠遠的，看他如何為他的昭華公主，愛的感天動地。

隻是這次，他那用我九世性命鋪就的血路。

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