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隻見床墊的縫隙裏，竟然真的鑽出了一根根碧綠色的藤蔓。

這些藤蔓像有生命一樣，緊緊地纏繞在媽的四肢和身體上。

藤蔓上，還結著幾個拇指大小、晶瑩剔透的果子，散發著詭異的幽光。

媽的身體幹癟得像一具木乃伊，胸口隻有微弱的起伏。

那些藤蔓的末端，深深地紮進她的皮膚裏，仿佛在吸食著她的生命。

這就是李靜口中的換骨？

這就是她說的康複？

這分明就是寄生！

“李辰！你個王八蛋！你給我開門！”

“你要是敢動媽一下，我殺了你！”

李靜在外麵瘋狂地砸門，門板被撞得砰砰作響。

我沒有時間猶豫了。

我伸出手，想去扯斷那些藤蔓。

但我的手剛一碰到藤蔓，它就像被驚擾的蛇一樣，猛地縮了回去。

同時，一股尖銳的刺痛從我指尖傳來。

我低頭一看，手指上被紮出了一個小小的血洞。

而那藤蔓縮回床墊縫隙的速度，快得驚人。

我顧不上疼痛，再次伸手去抓。

這一次，我用盡全力，抓住了一根比較粗的藤蔓。

藤蔓在我的手裏瘋狂地扭動、掙紮，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幾乎要將我的手腕掙斷。

我死不鬆手，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我早就準備好的折疊刀，狠狠地朝著藤蔓砍去。

“噗嗤”一聲。

綠色的汁液濺了我一臉。

那汁液腥臭無比，帶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被我砍斷的藤蔓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然後迅速枯萎，變成了一截幹枯的樹枝。

而床墊裏，似乎傳來了一聲極其細微的、類似尖叫的聲音。

“啊！”

床上的媽，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媽！”

我嚇了一跳，趕緊扶住她。

“砰！”

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了。

李靜雙眼通紅，舉著一把菜刀衝了進來。

當她看到我手裏枯萎的藤蔓，和媽痛苦的樣子時，她徹底瘋了。

“李辰！我殺了你！”

她揮舞著菜刀，朝著我砍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一躲，菜刀砍在了床頭的櫃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你個不聽話的不孝子！”

“你毀了媽的仙緣！你毀了她！”

李靜氣喘籲籲，再次舉起刀。

我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推倒在地。

“你給我清醒一點！”

“你看看媽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看看這床上長的是什麼鬼東西！”

我指著那些正在慢慢縮回床墊的藤蔓，對她怒吼。

李靜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床上，又看了一眼我。

她的眼神裏沒有絲毫的悔悟，隻有刻骨的仇恨。

“那是仙藤！是大師種下的仙緣！”

“上麵的果子是仙果，能救媽的命！還能賣大價錢！”

“現在全被你毀了！”

她撲到床邊，捧起一個還沒來得及縮回去的、晶瑩剔透的果子，寶貝似的護在手心。

“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果子能賣多少錢？”

“十萬！整整十萬！”

“你毀了我的財路！你毀了我的一切！”

她終於說出了心裏話。

原來，在她眼裏，媽的命，還不如這些能賣錢的仙果。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為了錢，你連媽的命都不要了？”

“李靜，你還是人嗎？”

“你閉嘴！”李靜尖叫著打斷我。

“你懂什麼！有了錢，我們才能給媽更好的生活！”

“有了錢，我們才能被人看得起！”

“你這個沒用的廢物，你除了會壞我的事，你還會幹什麼！”

就在我們爭吵的時候，床上的媽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咳得撕心裂肺。

然後，她猛地噴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那血濺在白色的床單上，觸目驚心。

噴出這口血後，她的眼睛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媽！”

我和李靜同時驚叫出聲。

我趕緊衝過去探了探媽的鼻息，已經非常微弱了。

“快！叫救護車！”

我對著還在發愣的李靜吼道。

李靜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

她的手抖得不成樣子，連手機都拿不穩。

我一把搶過她的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在等待救護車的十幾分鐘裏，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抱著媽越來越冰冷的身體，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媽不能死。

絕對不能死。

救護車終於來了。

醫護人員將媽抬上擔架，緊急進行搶救。

在車上，李靜一直死死地抱著那個從藤蔓上摘下來的仙果，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不會有事的，媽不會有事的。”

“大師說了，這是仙果，能起死回生。”

我看著她魔怔的樣子，越來越失望。

我用手機，拍下了她懷裏那個果子的照片。

李靜，還有那個所謂的大師。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到了醫院，媽直接被送進了搶救室。

我在搶救室門口焦急地踱步，李靜則縮在角落的椅子上，抱著那個果子，一言不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個小時後，搶救室的門開了。

一個醫生走了出來，摘下了口罩，臉色凝重。

“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我是她兒子。”我趕緊迎上去。

“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醫生搖了搖頭。

“情況非常不樂觀。”

“病人有極度嚴重的營養不良、多器官功能衰竭的跡象。”

“而且，我們在她的血液裏，檢測到了一種未知的毒素。”

“這種毒素正在破壞她的神經係統和造血功能。”

“我們已經盡力了。”

醫生的話，像晴天霹靂，把我整個人都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