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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白與陸白還有一段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康陸原本是一對戀人,隻是陸白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而康家卻是高門大戶,康白父母不同意二人的婚事,康白一氣之下出家做了和尚,而陸白也一直沒有嫁人。一直等到父母同意了這門婚事,康白才還俗。
除了臨摹作品,夫婦二人平日的消遣就是做做手工。康白擅長各種菩提子雕刻,無不極致生動。陸白擅長手工絲絨花,她製作的白玉絲絨花不僅精致的幾可亂真,價值更非一般。據說製作這種花的材料是雪蠶白玉絲加象牙劈絲織成花瓣,花托以黃金為梗裹以名貴的綠絲絨,更為奇特的是,花朵還能散發出白玉蘭花的香氣,而且少了鮮花香氣的濃烈,其香味反而更柔和平順,就像那絲絨的手感,滑而不膩。
整個白牆以月彎形走廊中間的轉折點為界,一邊被叫康牆一邊叫陸牆。如果是康牆上的作品奪冠,那麼作者就可以得到一件康白的菩提子雕刻,如果是陸牆奪秀,就能得到一朵陸白的白玉絲絨花。
至於評選規則,則是每到月底,由潯陽十秀才不記名投票,票多者作品勝出。這十秀才當然是十個人,有秀才有舉人有進士,秀才是一個統一的稱呼。
時令早已入春,甘棠湖邊有半山丘的梨花開的正熱鬧,如雪如雲。可惜花不負沒有心情觀賞,她得快點找到安珩拿到解藥,雖然宋員說的可能都是實話,但她還得試一試,或許安珩有解藥隻是故意不拿出來。
前幾天一直下著雨,今天放晴,白牆這邊遊人如織。而且一個時辰後就要評選出白牆之秀,看熱鬧的早將白牆走廊圍了一圈。
花不負和姚黃魏紫東張西望,都沒有看到安珩的影子。
“嗚......我要下去我要下去,嗚......”不遠處的一棵梨樹上,一個小孩正趴在高高的梨樹枝杈上著急的大哭,下麵的人指指點點。
“我也要下去......嗚......”另一棵梨樹上也有一個小孩嗚嗚哭著。
“這裏有小孩爬梨樹的風俗麼?”姚黃納悶。
“肯定是貪玩爬樹上摘梨花,這些家長都不知道怎麼教小孩的,不知道梨花摘了就沒梨子吃了嗎。”花不負示意了一下剛剛碰麵的大姹,大姹會意。
隻見他疾步走近一棵樹,縱身一躍,輕輕踏住高處的小樹枝一隻手抱過小孩,另一隻手輕展袍袖,如一隻靈潔的仙鶴,倏然落地。他本來就長的十分俊美,加上他白衣如雪,圍觀的人恍惚覺得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大姹正要去救另一棵樹上的小孩,卻見一個藍衣女子早已搶他一步飛上了那棵樹,抱起小孩,轉身朝地麵落去,如一朵聖潔的藍蓮花。這女子轉身的刹那,人們剛剛還停留在大姹身上的目光全都一個不落的瞬間轉向了她,一個個目瞪口呆,那簡直又是一個仙子,而且是個絕代仙子!
隻見那女子雙瞳剪水,宛轉蛾眉,偏偏此時她又羞赧一笑,這一笑更襯托得她國色天香儀態萬方。人群中大部分人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如此美豔明媚的女子,俱是如癡如夢,不知身在何處。
被那女子救下來的小孩也忘了哭了,眼淚還掛了一半在臉上,隻是發呆的望著她。女子輕輕拭去小孩腮上的眼淚,小孩這才嘿嘿的笑起來,他看了看手中的梨花,害羞的遞給藍衣女子。藍衣女子接過梨花,親昵的拍了拍小孩的腦袋。
“娘,我也要爬樹。”不知哪家小孩奶聲奶氣的嚷道。
“我也要爬,我也要姐姐救我。”......
“她真美啊!”花不負也看得呆住了。
“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比寨主更好看的女人!”大紅道,大嬌大紫紛紛點頭,露出驚豔的神情。
“哪裏有寨主美,我可沒看出來美在哪裏。”大千道。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不空而空。”旁邊一個小和尚雙手合十。
“小和尚,你才多大啊,也知道色是什麼?”姚黃嗤嗤笑道。
“施主謬矣,既然是空,何必要知呢。”和尚道。
“既然諸像皆空,你又何必要修行?”花不負道。
“這......”和尚撓撓頭,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
“小和尚不去清修,也來這裏湊熱鬧麼?”魏紫道。
“施主謬矣,貧僧今年十八,不是小和尚了,是一名俗家弟子。貧僧法號一念,來自東林寺,今日出來化緣。”
“好啦,別為難小師傅了。你們可曾看見安珩?”花不負問,眾人紛紛搖頭。
“如果拿不到解藥,我們明天都沒臉見人了。”魏紫氣惱的跺腳。
“那個藍衣美人,快看,她在作畫呢,我們也去看看吧,那邊熱鬧,說不定能找到姓安的小子。”姚黃指著白牆。
“寨主,你也去畫一副吧,你去那邊牆上畫,萬一得獎了就會有一朵白玉絲絨花呢,我好想看一眼那花長什麼樣,聽說值很多銀子呢。”魏紫攛掇道。
花不負被魏紫推著走向陸牆,在大千去取筆墨的時候,她去康牆看了一會兒那藍衣女子的畫。
藍衣女子正畫著手中的一枝梨花,身邊一個壯實的丫頭捧著墨台。感到有人盯著自己看,藍衣女子朝花不負嫣然一笑。
此時,大千從筆墨台閣領來了筆墨。花不負看了一眼姚黃魏紫,知道自己要畫什麼了。
一炷香的時間,畫已做好。當花不負放下筆墨,她才注意到,那藍衣女子早已經做好了畫,人卻不知去向。花不負好奇的看向那邊康牆,藍衣女子畫的是一枝梨花,筆墨不多,卻將梨花的冰肌玉骨畫的傳神之極,畫的右角還有幾句小詞,寫的是“夭夭逸雪,皚皚玲瓏。一枝清絕,羞澀春風。”字如梨花,娟美高潔。早已有不少人圍著那畫指指點點,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花不負看看自己的畫,隻有畫沒有字,少了一種雅韻,便對大千說:“你的字好,給寫幾句吧。”
“是,寨主!”大千躍躍欲試。
大千書法雖好,他卻不知道寫些什麼,大紫看他抓耳撓腮的樣子,對他口授了幾句。
隻見大千筆走龍蛇鸞翔鳳翥,一首七絕一揮而就:“姚黃魏紫並蒂開,國色天香蝶自來。同枝一笑春風醉,不妒花好妒白牆。”落款,花花寨花不負葉大千。
花不負畫的是一副牡丹蝴蝶圖,圖中的牡丹正是牡丹之冠姚黃魏紫,這兩種花品極其稀有珍貴,據說整個潯城也隻有花花寨才有。
花不負看見落款有那麼點別扭,她抿了一下嘴,也沒往心裏去。
“花花寨?今天真開眼了,土匪也會賦詩作畫!”
“聽說他們山寨有寶藏呢。”
“別亂說,有寶藏還去做土匪?”
“就是啊,聽說花花寨是個老山寨,有好幾百年了,有寶藏也早就被他們山寨的人挖走了,肥水還能流外人田!”
“有一句話怎麼說的,土匪不可怕,就怕土匪有文化,你看這詩書畫,加上土匪的噱頭,要是放在我們書畫閣裏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錢錢錢,你真俗!我賭十兩銀子,這副畫今天肯定能奪秀。”
“你不庸俗你賭錢!”
“奪秀?我看未必,那位藍衣美人的梨花圖也很不錯,我賭十兩銀子藍衣美人贏!”
一群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那邊也有一副梨花圖,快去看看。”姚黃拉著花不負指著沈牆的另一頭。
畫畫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清寒卻氣宇軒昂,花不負趕到的時候他正放下畫筆。
還沒顧得上看畫,花不負卻看到了那位藍衣女子,她正站在男子的身後,男子一回身,看見那女子,十分欣喜。
“我正要去找你。你畫了梨花,我也畫了梨花,這次不知道我們誰能贏?”男子對女子道,聲音無限溫柔。
“哦?如果我又贏了,你這次又拿什麼輸給我?”女子俏皮的看著男子,聲音中掩飾不住的親昵。
“隻要你喜歡拿什麼給你都行。不過如果你輸了,你就得為我彈一首曲子,你願意嗎?”男子道。
“願賭服輸!”女子颯爽一笑。
聽兩人的對話,花不負的耳朵都酥了,世間竟然有如此天籟般好聽的聲音!
“是你!我看了你的畫,姚黃魏紫牡丹圖,氣勢好磅礴。隻是沒有等你畫完我就來了這裏,真是不好意思。”藍衣女子見到花不負,跟她打招呼。
“我的名字叫花不負。”花不負燦然一笑。
“我叫沈音,從應天府來。”
“沈音?原來你就是沈音!”花不負倒吸一口氣,她早就聽過大嫣說過,大宋朝有兩個大美人,其中之一就是這位沈音。這沈音除了美貌,據說琴藝也是天下第一。
沈音對花不負清淺一笑,那一笑如熹日中的白梨花,好看至極。
“這位公子不知怎麼稱呼?”花不負江湖兒女不懂矜持,她很想知道能得到沈音青睞的這位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心裏想什麼就問了出來。
“在下司馬越兮。”
“司馬越兮!涑水先生最得意的義子!”花不負又是一陣驚愕。
她此時才想起應該先看看這位大才子的畫。司馬越兮畫的是一整棵梨樹,樹身挺拔,枝冠上花開如雲。畫中的梨樹下,一堆青石,幾叢迎春藤,正中一位藍衫美人正坐在一張石桌前輕撥琴弦,幾片花瓣落在藍衫美人的肩頭和錦袖上,襯托出美人的清雅和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畫上有一首題詩:“潯陽春寒染羅衣,未識康陸不問情。恰遇滿城花似錦,愛我天然琢不成。”字如飛龍,跟大千不相上下。
“十秀才到!”有人高喊。圍在白牆的人群往外退,讓出一片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