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閨蜜黎瀅的畢業旅行，終結在車站的哭泣聲裏。

我去排隊取票，她被人拖進了消防通道。

我聽到了她的呼救，還拍下了視頻。

最終，她精神崩潰，住進了醫院。

幾天後，她母親在學校裏攔住了我，跪在我麵前。

“許蝶，瀅瀅說她出事時，你就在附近！你肯定看到凶手了對不對？”

然而，看著她拉著我，哭得撕心裂肺，我卻將她推開。

“阿姨，我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你女兒精神失常，她的話你也信？”

1

“許蝶，你還有沒有良心！”

在學校的走廊上，黎瀅的母親，何琴死死拽住我的衣袖，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我。

“你和瀅瀅一起去旅行，為什麼你去取個票，她就走丟了！”

我麵無表情，冷漠地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

“阿姨，請你冷靜一點。”

我將她推到一邊，她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她穩住身子，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接著眼淚湧了出來。

“冷靜？我女兒現在躺在醫院裏，一睜眼就開始流淚。”

“你讓我怎麼冷靜！”

“她唯一的記憶就是在人群中找不到你，然後就被人拖走了！”

“要不是你，她怎麼會？......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走廊裏來來往往的學生都停下腳步，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此時，黎瀅的繼父，本地知名企業家卓文彬趕到。

他眼眶通紅，快步上前，溫柔地扶住了黎瀅的母親。

“小琴，你別激動，身體要緊。”

何琴撲進他懷裏，哭得更大聲了。

卓文彬安撫好妻子，然後轉身，看著我。

“許蝶，我知道你和瀅瀅關係好。”

“但這次的事情，你真的太不應該了。”

“瀅瀅性子有些跳脫，你也是個馬大哈。”

“我早就說過讓她不要跟你一起去，你們女孩子在外麵不安全。”

“你作為朋友怎麼能將她單獨留在車站裏？”

我看著他這張偽善的臉，內心一陣冷笑，嘴上卻什麼都沒說。

周圍的同學越聚越多，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原來是她把黎瀅一個人丟下的啊，真是太過分了。”

“黎瀅對她那麼好，她怎麼能這麼冷血？”

“看她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簡直就是個冷血動物。”

一個追了黎瀅許久的男同學，周浩，聽完這些話，被徹底激怒了。

他衝到我麵前，吼道：“許蝶！你他媽到底有沒有心！”

“瀅瀅出事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要是真看到什麼，那就趕緊告訴警察！”

“幫助大家早日找到凶手！”

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別為難我，我要去找導師簽字了。”

何琴嘶吼著，從卓文彬的懷裏掙脫出來，再次撲向我。

“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你把原來的瀅瀅還給我！”

我從口袋裏掏出那兩張已經揉得皺巴巴的汽車票，看了一眼。

那是我們原本要去的地方。

“阿姨，車票的50塊錢，黎瀅還沒給我呢。”

“你！”

周浩氣得揚起拳頭就要朝我臉上砸過來。

卓文彬卻在此時及時地一把攔住了他。

“同學，別衝動！大家別衝動！”

“我相信許蝶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也許，隻是被嚇壞了。”

我慢慢地，將那兩張票撕成了兩半。

“算了，留著給黎瀅治病吧！”

我沒有理會大家是驚訝還是鄙視，將撕碎的票據隨手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將所有的憤怒、指責和不解，通通拋在身後。

我的手機裏，確實有證據。

我的確，隱瞞了真相。

2

“許蝶，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審訊室裏，刺眼的燈光打在我的臉上。

黎瀅的堂哥，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黎陽，紅著一雙眼，死死地盯著我。

這是我第三次被傳喚到警局。

我懶散地靠在冰冷的審訊椅上，重複著已經說了無數遍的話。

“我說了，我隻顧著排隊。”

“邊排隊邊低頭看手機，沒注意到別的。”

黎陽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

“沒注意到？你們是最好的朋友！”

“她就在你幾十米外的地方被人拖走，你跟我說你沒注意到？”

他將一份文件“啪”地一聲摔在我麵前的桌子上。

我垂眼看去，上麵“重度應激創傷”幾個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醫生說，她這輩子可能都毀了！”

“她現在清醒的時候不多。”

“但每次醒來，嘴裏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字！”

黎陽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沙啞，他俯身逼近我。

“許蝶！你想讓她恨你一輩子嗎？”

聽到這句話，我嗤笑一聲，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她恨我？她更該恨她自己。”

“要不是她非要趕那趟該死的車，非要在候車廳亂跑。”

“會出這種事？”

黎陽的臉色變得鐵青。

“你......你再說一遍！”

“我說，她活該！”

“啪！”

話音未落，一拳砸在我嘴角。

我被這股力道打得從椅子上摔下，頭撞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耳朵裏嗡嗡作響，嘴裏滿是血腥味。

我倒在地上，嘴角有液體流下來。

旁邊的警察上前拉了拉黎陽，嘴上說著“冷靜點”，卻沒有真用力。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開了。

卓文彬又出現了。

他快步走進來，看到我倒在地上，立刻要伸手扶我，被我躲開。

他不以為意地收回手，轉頭對黎陽說：

“黎警官，你別衝動。”

“我知道你心疼瀅瀅，但許蝶這孩子......”

他歎了口氣。

“這孩子可能是一直嫉妒瀅瀅。”

“瀅瀅馬上就要過22歲生日了。”

“生日一過，她就能繼承她生父留下的那筆巨額信托基金，還有公司的股權。”

“許蝶這孩子，可能是嫉妒瀅瀅馬上要變成有錢大小姐了。”

“所以心理一時扭曲，才會說出這種話......”

我和黎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從大一一見麵，就覺得彼此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成了連體嬰般的好朋友。

這次的畢業旅行，不僅是為了慶祝畢業，也是為了慶祝我們共同的22歲生日。

黎瀅告訴我，等她生日一過，她就能離開家，做一隻自由飛翔的小鳥了。

可現在，卓文彬卻給我扣上了一頂“因嫉妒而心理扭曲”的罪名。

我擦掉嘴角的血，聽著他信口雌黃。

黎瀅，再忍一忍。

很快，一切就都結束了。

3

“因嫉妒好友繼承巨額遺產，而見死不救，甚至惡毒詛咒。”

卓文彬放出的流言，迅速在學校傳開。

我被定義為嫉妒朋友的惡毒小人。

我成了人人唾棄的對象。

走在校園裏，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甚至公開辱罵。

在專業課的教室裏，我當著所有同學的麵，故意大聲對同桌說：

“本來我們倆一起去排隊買票，好好的。”

“她非要去給一個撿垃圾的老奶奶買包子，說什麼人家可憐。”

“結果呢？為了她那點可笑的善心，被人打暈了，侵犯了。”

“這能怪誰？怪我沒攔著她當聖母嗎？”

我將黎瀅的事情當成談資，周圍同學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許蝶！你他媽還是不是人！”

前排的周浩站起來，衝到我麵前，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臉頰上傳來一陣劇痛。

我沒有躲，看著他，笑了。

“周浩，你激動什麼？我說的是事實。”

“說實話，她現在變成這樣，不怪天不怨地。”

“隻怪她自己聖母心泛濫。”

“跟這樣的人做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你怎麼能這麼說黎瀅！她對你那麼好！”

“打她！這種白眼狼就該打！”

幾個女生一擁而上，將我從座位上拽倒在地，開始拉扯我的頭發和衣服。

我掙紮反抗，新做的美甲都被抓斷了幾根。

頭皮上的疼痛讓我眼前發黑。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識時，教室的門開了，混亂和叫罵聲隨之停止。

我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何琴推著輪椅站在教室門口。

輪椅上是黎瀅。

她怎麼會來這裏？

她一定聽到了我最後那句話。

“許蝶......你剛才說，和我做朋友，很......倒黴。”

我看著她瘦到脫相的臉。

那些話堵在我的喉嚨，我死死忍住。

我隻能轉過頭去，將所有的話咽下。

就在這時，卓文彬對著我怒吼：

“許蝶！你還想刺激她到什麼時候！”

他將黎瀅護在身後，指著我。

“你手機裏到底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讓你寧願被所有人唾罵，寧願逼瘋瀅瀅，也不肯交出來！”

“手機”！

這兩個字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下意識地捂緊了口袋。

卓文彬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他指著我的口袋，對所有人高聲說：

“證據就在裏麵！我們搶過來！”

4

卓文彬一聲令下，周浩立刻帶人撲向我。

“把手機交出來！”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護著口袋，用力抵抗。

但我的力氣在幾個男生麵前，無濟於事。

我被他們按在水泥地上，後背和四肢傳來劇痛。

拳頭、腳，不斷地落在我身上。

混亂中，我額頭磕在桌角，血瞬間湧出，糊住了我的眼睛。

世界變成了一片血紅色。

在這片血色的混亂中，一個讓我心碎的身影也衝了上來。

是黎瀅。

她哭著，尖叫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但她不是來幫我的。

她撲過來，和他們一起，試圖從我手中搶走手機。

“把手機給我！許蝶！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惡心！”

“我要看看你到底拍了什麼！”

她的指甲劃過我的手背，留下一道道血痕。

混亂中，一隻手從我指縫中奪走了手機。

是卓文彬。

他笑著，高高舉起了那部黑色的手機。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著他。

他抓住我滿是血汙的手，將我的拇指按在手機的解鎖鍵上。

“滴。”

手機屏幕亮了。

他立刻點開了相冊。

當看到屏幕上顯示的照片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