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如星被他吼得怔住,抬起眼,呆呆地看著他。
看著他緊蹙的眉頭,看著他眼底的緊張,看著他因為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原來,他真正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是這樣的。
會失去所有的分寸,毫不掩飾地著急和生氣,會把擔心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她望著他,忽然落下淚來。
“對不起。”他語氣瞬間軟了下來,慌張地抱住她。
目光在她擦傷流血的手肘和沾滿塵土的褲腿上,呼吸都滯了一下。
“對不起,我隻是太擔心了。”
沈如星淚水更加洶湧。
這是她過去十年的夢寐以求。
希望江則深能因為自己的一舉一動,開心、傷心、緊張、患得患失……
一切細微的起伏變化都好。
可惜,太遲了。
這張過期的兌獎券,就算中了頭獎,也再也兌不出她想要的未來了。
回到家,沈如星手臂上的擦傷被仔細處理過,貼上幹淨的紗布。
江則深堅持讓她休息,她順從地躺下,看著他為自己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
門被輕輕帶上,沈如星立刻睜開眼,看向床頭櫃上的電子日曆。
距離醫生預估的全麵失憶節點,隻剩下最後一天。
她起身,走到衣帽間,拿出一個不大的行李箱,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做完這一切後,她走到儲藏室的最裏層,拖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硬紙箱。
箱裏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一張邊緣磨損的、寫著江則深名字和舊電話號碼的紙條。
一個用透明膠帶勉強粘合起來的陶土杯子碎片,被小心地放在一個軟布墊上。
還有電影票根,過期的登機牌,他偶爾留在茶幾上的便簽條,上麵是簡潔的交代事項……
她坐在地板上,一件件拿起,又一件件放下。
記憶像斷了線的珠子,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珍藏這些毫無價值的“垃圾”。
直到她翻開隨身攜帶的日記本,泛黃的紙頁記錄著每一件“垃圾”背後的瞬間。
原來,這個箱子裏裝著的,不是垃圾。
是她十年青春裏,所有關於江則深的、卑微而執拗的愛意。
她看著這些東西,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肩膀微微顫抖,眼淚卻一滴也流不出來。
臥室門被推開了。
江則深站在門口,似乎沒料到她會坐在地上,麵前還攤著這樣一個箱子。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零碎物件,先是一怔。
隨即,像是被什麼擊中,瞳孔微微收縮。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發緊:“怎麼突然收拾這些?”
“隻是覺得,占地方。”
沈如星重新合上箱蓋,將箱子推到角落。
江則深跟著站起來,看著她疏離的背影,那股不安感越來越清晰。
他試圖抓住點什麼,語氣裏帶上幾分緊張:
“星星,初晚打算帶景琛去瑞士玩一段時間。我不太放心,打算陪他們一起過去。”
“簽證和機票都辦好了。明天的航班,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們去就好。玩得開心。”
他本能地向前一步,“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可以的。”沈如星語氣依舊溫和。
“則深,”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目光認真地落在他臉上,“再見。
他僵在原地,忽然覺得,這句“再見”和之前都不一樣。
第二天清晨,沈如星醒來,看著周圍有些陌生的一切。
手機屏幕亮著,一條未讀消息彈了出來:
【喜歡什麼發給我,我帶回來。】
發信人備注是“江則深”。
她對著這個名字和號碼愣了好一會兒,腦海中卻拚湊不出一張清晰的臉。
她下意識去翻找那本厚厚的日記,想從中尋找線索,卻發現它不見了——
昨天收拾時似乎不小心混進舊物,和那些再無意義的紀念品一起被丟掉了。
現在,她隻剩下一個薄薄的記事本。
她翻開,上麵清晰地列著今日事項:
上午九點,攜帶行李,前往機場,航班MU5731。
原來是該出發的日子。
她按記事本的指引收拾好行李,臨出門前,心頭莫名空了一下。
仿佛遺落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她回頭環顧這個陌生的家,又想不起具體是什麼。
記事本上沒有寫,那……應該沒什麼吧。
她不再猶豫,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機場候機廳裏,她按照記事本上的清單,給編輯發了休假的留言。
飛機開始滑行,加速,離地。
窗外,雲海翻湧,新的生活正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