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十歲,我死在冰冷的養老院,臨死前才知道我是百億豪門唯一的繼承人。
再睜眼,我回到了1980年。
這一年我十八歲,正在垃圾堆裏和野狗搶食。
而那個假千金正穿著公主裙,在富麗堂皇的別墅裏彈鋼琴。
沒關係。
我知道未來四十年的所有風口。
她搶走我的父母,我就去搶光她的錢。
我的父母不認我,我就親眼看著他們從雲端跌落。
讓他們也來垃圾場,和野狗搶食!
1
胃裏像有把火在燒。
極致的饑餓感讓我瞬間驚醒。
眼前,一隻野狗齜著黃牙,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
我們中間,是半個發了黑,沾滿汙泥的饅頭。
我看著自己那雙十八歲孩童布滿汙垢和傷痕的手,再看看野狗,恨意滔天。
上一世,我也是這樣餓死的。
在養老院發臭的床板上,護工因為我交不起費用,斷了我的營養液和藥。
我死時,電視裏正播著蘇氏集團的慶典。
我的親生父親蘇振華,和母親劉芸,正滿臉慈愛地看著他們的“女兒”——
蘇雅。
他們是百億富豪。
我是他們被遺棄在垃圾堆裏的親生女兒。
這個秘密,直到一個老記者在我臨死前找到我,才被揭開。
我才是蘇家當年在醫院裏被抱錯的那個孩子。
巨大的不甘和怨恨,讓八十歲的靈魂在這具十八歲的身體裏劇烈顫抖。
野狗等不及了,猛地朝饅頭撲過來。
我的目光鎖定手邊一塊碎裂的瓷碗。
沒有猶豫,我抄起瓷碗。
鋒利的邊緣割破手心,血混著泥,我毫無痛覺。
我用盡全身力氣,將碎瓷砸向野狗的頭。
“嗷嗚!”
野狗慘叫一聲,夾著尾巴跑了。
我撲過去,抓起那個比石頭還硬的黑饅頭,不顧汙穢,狠狠塞進嘴裏。
粗糙的口感磨著喉嚨,我隻是機械地咀嚼,吞咽。
活下去。
我必須活下去。
冷靜下來後,我打量這個酸臭衝天的垃圾場。
前世,這裏是我的地獄。
這一世,這裏是我複仇的第一座金礦。
我八十年的記憶,是我最強的武器。
我記得很清楚,市印刷廠這幾天當廢品處理了一批舊版連環畫。
其中有幾本,因為印刷錯誤,成了絕版。
四十年後,一本就能在京市換一套四合院。
我扔掉手裏的半個饅頭,開始在這座垃圾山裏瘋狂翻找。
我的動作引來了這裏的“原住民”。
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帶著五六個跟屁蟲,將我圍住。
他比我高一個頭,臉上有一道疤,眼神凶狠。
是這附近的孩子王,陳野。
前世,我沒少被他欺負。
“新來的,懂不懂規矩?”
他身後的一個小弟叫囂。
“這片是野哥的地盤,找到什麼好東西都得先孝敬野哥!”
我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在垃圾堆裏刨著。
我的沉默激怒了那個跟班。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想把我拎起來。
“你他媽聾了?”
我順著他的力道轉過身。
在他看清我動作之前,一塊尖銳的玻璃片已經抵住了他的脖子。
玻璃的尖端瞬間刺破了皮膚,一絲血線流了下來。
我不看他,也不看任何人。
我隻用那雙承載了八十年風霜和仇恨的眼睛,死死盯著陳野。
“要麼滾。”
我的聲音沙啞,沒有半分孩童的稚嫩。
“要麼,一起死。”
周圍瞬間安靜了。
那群半大的孩子全被我嚇住了。
他們見過打架鬥毆,見過頭破血流。
但他們沒見過一個比他們還小的女孩子,這麼狠。
跟班抓著我肩膀的手僵住了。
他看著我,看著我脖子上的血,看著我那雙不像活人的眼睛。
最終,慢慢鬆開了手。
我沒再看他一眼,轉身繼續翻找。
終於,在一堆濕透的舊報紙下麵,我找到了它們。
一共三本,《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錯版連環畫。
我用身上還算幹淨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包好,揣進懷裏。
做完這一切,我站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步走出垃圾場。
我沒有回頭。
但我能感覺到,陳野的目光一直釘在我身後。
他會記住我。
這就夠了。
2
1980年的街頭,到處都是灰撲撲的。
我揣著三本連環畫,走進全市唯一的國營舊書店。
一股墨香混著黴味撲來。
櫃台後,一個戴老花鏡的老師傅在打瞌睡。
“同誌,買書嗎?”
他被我驚醒,看見我一身乞丐打扮,眉頭擰成了疙瘩。
“去去去,這裏不是要飯的地方。”
他不耐煩地揮手,像趕蒼蠅。
我沒有走。
我把用破布包著的連環畫放到櫃台上,小心展開。
“我不買書,我賣書。”
老師傅愣了一下,隨即嗤笑出聲。
“小屁孩,幾本破畫書,能值幾個錢?趕緊拿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這幾本,值。”
我伸出烏黑的手指,點在其中一本的封麵上孫悟空的頭箍上。
“這裏的油墨印錯了,金箍看起來是斷的。還有這裏,”
我又指向另一本的內頁。
“白骨精的衣服顏色不對,比正常版要淺一個色號。”
我用“聽一個收古董的老爺爺說的”當借口。
將這些錯版的價值,用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沉穩語氣,清晰地描述出來。
老師傅臉上的輕蔑慢慢消失了。
他拿起放大鏡,湊到我指出的地方,仔細地看了又看。
越看,他臉上的表情越是驚訝。
他是個懂行的,知道這種錯版意味著什麼。
“小......小朋友,這書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垃圾堆裏撿的。”我實話實說。
他沉默了。
最後,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五十塊,我全收了。不能再多了。”
在月薪普遍三十塊的年代,五十塊是一筆巨款。
“成交。”
我點頭。
接過那五張嶄新的十元大鈔時,我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
這不是錢。
這是我的複仇啟動資金。
拿到錢,我衝進國營飯店,點了一碗肉絲麵,兩個大肉包。
我狼吞虎咽,胃裏灼燒的感覺終於消失。
那種踏實的飽腹感,讓我鼻子發酸。
接著,我找了個最便宜的招待所,租下一個小單間。
我把自己泡在熱水裏,用肥皂狠狠搓洗,直到皮膚泛紅。
鏡子裏,是一個瘦小枯黃但眉眼清秀的女孩。
我告訴自己。
林昭昭,你不再是泥濘裏的孤兒。
你是來討債的。
......
我需要盡快讓資本滾起來。
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國家會開放國庫券的交易。
現在被當成廢紙一樣的國庫券,到時候會瘋漲幾十倍。
我需要一個成年人,幫我代持和操作。
我在街上走著,搜尋合適的目標。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在我身邊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毛呢大衣,燙著時髦卷發的雍容女人走了下來。
是她。
我的親生母親,劉芸。
我渾身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凝固。
她沒看見我,正和朋友說笑。
“我們家雅雅,前幾天又拿了市裏的鋼琴比賽一等獎,那孩子,就是有天賦。”
“哎呀,芸姐你真有福氣,女兒又漂亮又有才華。”
“哪裏,她嬌氣得很,昨天還哭著要一台日本進口的電子琴......”
她們的笑聲傳進我的耳朵,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
就在這時,劉芸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穿著洗到發白的舊衣,瘦得像根豆芽菜。
她眼裏的笑意瞬間不見,換上毫不掩飾的嫌惡。
她沒認出我。
隻當我是個礙眼的小乞丐。
她的朋友也捂住了鼻子:“哎呀,這孩子哪兒來的,臟死了。”
劉芸皺著眉,從她精致的皮包裏抽出一張錢。
一張一元錢。
她甚至不願意走近,就那麼隨手一扔,紙幣飄飄悠悠地落在我腳下。
“拿著快走。”
她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別臟了這裏的地。”
我低下頭,看著那張錢。
前世所有關於母愛的可笑幻想,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
我彎下腰,慢慢撿起了那張錢。
指甲用力掐進掌心,但我感覺不到疼。
然後,我抬起頭。
我看著她,看著這個給了我生命,卻也給了我無盡痛苦的女人。
我對她笑了一下。
一個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的微笑。
我沒有說謝謝,也沒有說任何話。
我隻是拿著那張錢,轉身,彙入了人群。
3
那一塊錢的羞辱,徹底斬斷了我對血脈親情的最後幻想。
蘇家於我,不再是家人,而是仇人。
我拿著剩下的錢,回到了垃圾場。
陳野和他的小弟們正在分搶一塊發黴的餅。
看到我,他們都停下了動作,眼神裏帶著警惕。
我一言不發,走進旁邊的小飯館。
出來時,手裏多了一隻燒雞,兩斤饅頭。
我把油紙包在他們麵前打開。
“吃吧。”
陳野看著我,又看看燒雞,喉嚨動了動,但沒伸手。
“你什麼意思?”他聲音沙啞。
“跟著我。”我撕下一隻雞腿,遞給他,“以後頓頓有肉吃。”
他死死盯著我,想從我臉上找出陰謀。
但我臉上隻有平靜。
最終,饑餓戰勝了警惕。
他接過雞腿,狠狠咬了一口。
其他的孩子也一擁而上。
一頓飽飯,我收服了這群野蠻生長的狼崽子。
陳野,成了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盟友。
但我還需要一個能擺在台麵上的成年人。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名字——張彪。
前世,他因“投機倒把”被工廠開除。
後來卻靠倒賣國庫券發家,成了濱城最早的萬元戶之一。
算算時間,現在的他,應該正處於人生的最低穀。
我讓陳野帶著他的小弟們去打聽。
不到兩天,他們就在一個破舊的筒子樓裏,找到了爛醉如泥的張彪。
我找上門時,他正就著一盤花生米喝劣質白酒,屋裏全是頹廢的酒氣。
“哪家的小孩?走錯門了。”他眼皮都沒抬。
“我找的就是你,張彪。”
我開門見山。
“你不是因為偷懶被開除的。”
張彪握著酒杯的手在半空停住,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透出凶光。
“你是為了給兄弟出頭,頂撞了廠長的小舅子,才被安了個罪名滾蛋的。”
他臉上的酒意褪去大半。
“你他媽是誰?查我?”
“我是誰不重要。”我拉開一張凳子坐下。
“重要的是,我能讓你發財,讓你把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腳下。”
我把國庫券的事情告訴了他。
告訴他,這東西很快就能在幾個試點城市自由交易,價格會暴漲。
他聽完,滿臉不信,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
“小屁孩,你拿我當三歲小孩耍?”
“你沒得選。”我直視他。
“你現在身無分文,名聲也臭了。下個月,你連這瓶酒都喝不起。”
我的話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他心上。
我從口袋裏掏出全部家當,四十塊錢,拍在桌上。
“這是本金。你出麵,去隔壁省的鄉下收券。”
“那裏消息不通,價格最低。賺了錢,我七你三。”
我把具體去哪個城市,找什麼樣的人。
用什麼話術去收購,都說得清清楚楚。
張彪的視線在桌上皺巴巴的四十九塊錢,和我這張過分冷靜的臉上來回移動。
他沉默了很久。
最終,他一咬牙,抓起桌上的錢。
“好!老子就陪你這個小丫頭瘋一把!賠了,我張彪也沒損失!”
張彪拿著錢,當天就登上了南下的綠皮火車。
陳野和他的小弟們,則成了我的眼睛和耳朵,替我打探城裏的風吹草動。
就在我為第一桶金奔波時。
《濱城日報》頭版,刊登了蘇家為“小公主”蘇雅慶生的盛況。
照片上,蘇雅穿著白色公主裙,站在嶄新的進口鋼琴前,笑靨如花。
蘇振華和劉芸站在她兩側,滿臉的驕傲和寵溺。
報道裏,用盡華麗辭藻形容這個“豪門明珠”和她美滿的家庭。
我坐在月租五塊的陰暗小屋裏,就著鹹菜,啃著幹硬的饅頭。
報紙上那一家三口,刺得我眼睛疼。
我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
我的心,像一潭死水。
快了。
報紙上的一切,很快都會是我的。
一個月後,消息傳來,國庫券交易市場正式開放。
價格一天一個樣,如同坐了火箭。
又過了半個星期,張彪回來了。
他一腳踹開我小屋的門,衝進來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手裏那個沉甸甸的麻袋砸在地板上,發出悶響。
“小......小老板!”
他聲音發顫,抬頭看我的眼神裏,隻剩下狂熱和敬畏。
“發了!我們發了!”
麻袋打開,裏麵是成捆的大團結。
四十塊,在一個多月裏,翻了一百倍。
近五千塊。
我的資本,完成了最原始的積累。
我看著那堆錢,對張彪平靜地說:
“起來吧,張老板。”
“我們的生意,才剛剛開始。”
4
有了錢,第一步就是擺脫束縛。
我讓張彪用他的名義,注冊了一家貿易公司。
名字就叫“昭陽”。
我躲在幕後,張彪是我擺在台前的傀儡。
八十年代,遍地黃金。
隻要信息超前,賺錢比呼吸還容易。
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我的“好父親”蘇振華。
更準確地說,是他的寶貝女兒,蘇雅。
陳野告訴我,蘇雅參加生日宴後,去了一個富家女同學家裏。
那個女孩有台日本最新款的卡西歐電子琴,功能新穎。
蘇雅當場嫉妒得發了瘋。
回家後,她大哭大鬧,滿地打滾。
非要她爸爸也給她買一台一模一樣的。
蘇振華寵女如命,立刻答應下來。
但他很快發現,這款電子琴是稀罕貨,整個濱城隻有三台。
而這三台,已經全部被一家叫“昭陽貿易”的新公司買走了。
我知道,蘇振華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我讓張彪守在公司最好的辦公室外。
而我,坐上了那張巨大的老板椅。
果然,不到兩天,一輛黑色轎車就停在了公司樓下。
蘇振華帶著秘書,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他根本沒把這個小公司放在眼裏。
隻當是哪個不長眼的倒爺,想敲他一筆。
“你們老板呢?讓他出來見我!”
蘇振華對著前台頤指氣使。
張彪按照我提前教好的話,恭恭敬敬地迎上去。
“蘇總,真不巧,我們老板出差了。”
蘇振華眉頭一皺:“那就讓管事的出來!”
“管事的......”張彪麵露難色,朝辦公室指了指。
“我們老板的‘女兒’在,她說她能做主。”
蘇振華的耐心耗盡了。
他覺得張彪在耍他,一把推開人就往裏走。
他猛地推開辦公室的門。
“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的......”
他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裏。
辦公室裏,寬大的老板椅上,坐著一個瘦小的女孩。
穿著一身幹淨但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是我。
蘇振華愣住了。
他掃視四周,確定沒有第二個大人。
他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隨即勃然大怒。
“你們搞什麼鬼!耍我嗎?”
他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巨大的挑釁。
我沒有理會他的怒火。
我從椅子上滑下來,平靜地走到他麵前。
“蘇總,我知道你為什麼來。”
我的聲音稚嫩,但語氣卻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琴,可以賣給你。”
蘇振華氣得發笑,他彎下腰,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小屁孩,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爸媽呢?讓他們滾出來跟我說話!”
“琴,一千塊一台。三台,三千塊。”我直接開價。
這個價格,是市價的三倍。
“你搶錢啊!”蘇振華的秘書尖叫起來。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口氣倒不小!”
蘇振華怒極反笑。
“我告訴你,今天這琴,我買定了!但不是這個價!”
他想用氣勢壓垮我。
我緩緩站直身體,抬頭,直視他那雙充血的眼睛。
那雙眼睛,和我的有七分像。
我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
“這三千塊,你就當是......提前支付給我十八年的撫養費。”
我的聲音很輕。
但每個字都砸在蘇振華的神經上。
“畢竟,”我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
“你們養那個蘇雅,可比這貴多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
蘇振華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地跳動,死死盯著我的臉,瞳孔猛地縮緊。
他終於開始仔細地看我的眉毛,我的眼睛,我的鼻子。
那張他每天都能在妻子劉芸臉上看到的臉部輪廓。
正以一種瘦削又稚嫩的樣子,呈現在他麵前。
一個荒謬又可怕的念頭,鑽進了他的腦子。
他伸出手,手指因為劇烈的顫抖而無法並攏,虛虛地指著我。
他的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