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歲那年,為了不讓我挨餓,
沈時宴被野狗咬斷手指,搶來帶血的饅頭哄我吃下。
十八歲那年,看著快病死的我,
他抱著我跪進了港城名利圈,幾乎瞎一隻眼成了沈爺。
婚後,每年他都會在廟裏待兩天。
為我叩三千階,供長命燈,隻求我長命百歲。
可這次他七天未歸,怕他遭仇家毒手,我帶著近百手下連夜持槍救他。
撞開門,卻見他箍著小姑娘的細腰幫她穿衣,為我祈福的禪房滿是痕跡。
“砰”
我開槍打碎了臟掉的長命燈,顫抖著開口。
“離婚,還是喪偶,你選一個。”
......
01
屋裏厚重的檀香都遮不住那股歡愛的味道,怯生生的小姑娘露出的皮膚滿是紅痕。
刺眼無比。
見我動手,近百個弟兄們立刻舉起槍。
他們是沈時宴親自調教出來給我的,活著的唯一使命就是護我周全。
可沒想到,他們第一個要解決的人,是他。
沈時宴挑挑眉,旁若無人地幫那個小姑娘穿好了衣服,摸摸她的頭。
“安安我先去辦點事,你乖乖的。”
小姑娘眨著水靈靈的眼睛點頭,兩人的互動如同我們的當初。
我和沈時宴曾經是港城最下賤的孤兒乞丐,誰都能踩一腳。
為了讓病弱的我能活下去,每次搶食他都會把我放在安全的角落,眉眼彎彎地摸我的頭。
“昭昭我先去辦點事,你乖乖的。”
現在...
他抬手卸了我手中的槍,擦了擦我打碎的長命燈。
眉眼平靜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我們還是人人豔羨的恩愛夫妻。
“昭昭,你身體才養好,隻差這...”
我甩開男人的手,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拿開,很臟。”
他的臉微微偏向一側,眉頭微動。
我沒收力,他臉瞬間紅腫起來,旁邊的小姑娘哭著過來,不畏生死地攔在他麵前。
“你憑什麼打人,給我道歉!”
麵前的女孩天真年輕且勇敢無畏,槍抵在她頭上眼都不眨一下。
沈時宴頂了頂腮幫笑了,眼底露出懷念,拎著她的後領把她護在身後。
“瞧見了,昭昭?我沒法子不管她的,太像了。”
我聽懂了他未盡的話。
太像了,太像年少的我。
不管不顧,橫衝直撞,瘋狗一樣。
傷害沈時宴的人都會被我咬下一塊肉來,愛的熱烈張揚。
眼唰一下就紅了,殺人誅心不如此。
十幾年的生死與共,如今不過一個年少相似的人,他這座忠誠的山便立刻嘩然。
他好脾氣地擦幹淨手,將被打碎的長明燈一塊塊收好,抬眉笑笑。
“昭昭,加上這一盞就千盞了,你就能...”
“我怎樣,以後與你無關。”
“不離婚,你和她一起死!”
我冷冷打斷他的話,抬手抽出手下的左輪手槍,子彈精準射在女孩腳下一厘米的位置。
剛才還勇敢無畏的人,瞬間煞白了臉,死死抓住男人的衣袖。
“時宴哥哥,救我!”
男人抬手翻折按住我的手臂,眸中的後怕熟悉的讓我想笑。
記得上一次,還是十八歲的冬天。
他抱著沒藥治病的我,跪在藥店門口哭求。
沈時宴下了狠手,我悶哼一聲。
男人驟然鬆開手,我的手腕和胳膊已經紅了一片。
“昭昭,我不會讓她礙你的眼,但是你先抹藥。”
他擰眉問寺廟要來藥膏,在掌心捂熱就要往我腕上塗,動作熟練又自然。
這些年,照顧好我,已經成了他刻在骨子裏的習慣。
看著他身後恨恨瞪我的年輕女孩,我卻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
活人比不過死人,現在的我無法年少。
我和沈時宴,注定在今天結束。
抽出手,我抬槍擊碎了廟中所有的長命燈。
在他陰翳的臉色中,扔下一句話。
“下山,我們立刻辦離婚。”
02
沈宅中,我拿著離婚協議等了半個月。
沈時宴始終沒有出現,不是他不想離婚。
而是那個女孩,懷孕了...
她寄來的宣誓主權的照片中,男人正小心地貼在她肚子上聽胎動,兩人像極了幸福迎接新生命的小夫妻。
我掃了一眼,隨手把照片扔給手下。
“查出來位置,給我吊到港口。”
“沈時宴什麼時候簽字,什麼時候放人”
過去的半月,女孩的信息被他護得密不透風,隻知道叫宋安安。
安安,昭昭。
名字都是相似的疊詞,我嗤笑一聲,惡心。
那天的風浪很大,還有些雨,我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手下小心地為我撐著傘。
被半吊在水裏的女人不斷咒罵,我神情淡淡,等著沈時宴的出現。
“你敢這樣對我和寶寶,時宴哥哥一定不會放過你,他絕對會殺了你!”
“你如果識相就趕緊把我放了,然後從沈宅滾出去,別再糾纏時宴哥哥。”
一隻手就能捏死的人,我不屑動手。
看著撐傘急步走來的男人,把準備好的合同拿出,可她卻突然罵了一聲。
“我和寶寶才是時宴哥哥永遠的家,你不過是個不會下蛋的雞!就算頂著沈太太的名頭,也不過是個可憐蟲。”
沈時宴臉色微變,立刻沉眉看我。
合同被我扔到地上,我冷聲開口。
“扔水裏,不死就行。”
飄渺的細雨混合著女孩的淒聲響起,她像是無助的小鹿哀求地看著我麵前的男人。
“夠了昭昭!你曾經也是媽媽…”
手中的鋼筆猛地紮進男人的頸間,他脖子上的血像是流到我的眼底。
“你也知道我曾經是媽媽!”
看著我幾乎崩潰的神色,男人眉間凝過痛色,扶住我的手,猛地紮進更深處。
“昭昭,不過是個女人,不至於。”
“撒了氣,就放人吧。”
男人粘膩的血流了我一手,聲音溫柔地像是在哄我吃下饅頭那天。
也是雨天,兩個小乞丐十幾天沒吃上東西。
眼見我要餓死,他拚死跟野狗搶了半個饅頭。
饅頭上還沾著他斷指的血,我哭著不吃。
他耐心地掰成小塊哄著我咽下去,即使他自己餓得比我還久。
手終究還是抖了,鋼筆從我掌心滑落,腹間為救他留下的刀口陣陣刺痛。
以前他用命救我,現在他用命逼我妥協。
我疲憊極了,擺擺手。
“放了吧。”
女孩濕淋淋地被救下,哭嚎著抓住他的胸口,不停地錘他。
“時宴哥哥,孩子沒了。你給我和孩子報仇,我要殺了那個毒婦!我要殺了她!”
沈時宴紅著眼將她摟在懷裏,輕聲哄她。
“沒了也好,你還是個孩子,做母親還是太早了。”
我看著難以置信的女孩,嗤笑她的天真。
腥風血雨十幾年,維係沈太太的位置,靠的從來就不是孩子。
“啊啊啊!”
她崩潰地暈過去,沈時宴抱著她匆匆離開。
合同被他皮鞋踩在腳下,還是沒簽成。
可臨近孩子忌日,我不想在這個時間鬧事,宋安安卻先一步寄了檔案袋。
“你害了我一個孩子又如何?時宴哥哥隻會加倍寵愛我,而你永遠也別想再有孩子!”
袋裏掉出件東西,是我親手為流產孩子打的長命鎖。
明明被沈時宴供在了祈福的續緣燈前。
怎麼會在宋安安手上?
03
帶著人手匆忙趕到了醫院病房,房門被人刻意地打開了一條細縫。
我捏著孩子的長命鎖安靜地站在門口,門內女人攥著沈時宴的領口哭喊。
“時宴哥哥,你為什麼不為我報仇!弄死她對你不過是張張嘴的事!你為什麼不去?”
“殺了她啊!去殺了她啊啊!”
沈時宴任由她捶打發泄,像是不知道疼一般,她終於哭啞了嗓子。
“時宴哥哥,那是我們整整期待了三年的孩子啊。”
三年?
心重重一跳,正是孩子流掉的日子。
沈時宴跪在她的病床上,不停地安撫著她顫抖的身子,吻細細密密地落在她額頭。
“安安會有的,以後還會有的。”
光落在兩人身上,亦如他曾經安撫流產的我,珍重又小心。
“明天就是孩子忌日,我會帶你去續緣燈前求一遍,總會懷上的。”
“啪”
孩子的長命鎖掉落在地上。
三年前我為了救遭競爭對手秦三爺埋伏的沈時宴,大著肚子帶著他留下的人手殺出血路。
他活了,孩子沒了。
七月的孩子活活流掉,引產下來那刻,是個男孩,還在哭。
看著我心如死灰的樣子,他跪遍所有山頭。
在給我祈福的廟裏,燃上了續緣燈,父母頭發各一縷纏繞燈芯。
說每天六點誦經祈福,這樣孩子就有機會再次投胎回來。
我念了三年,他卻早早帶著別的女人去我孩子的續緣燈下求子。
聲音引來了沈時宴的注意,桌上的水果刀擦著我的眼睛紮進門中。
沈時宴怔住,立刻趕來按住我的肩膀,聲音發顫。
“昭昭,剛才沒傷到你吧。”
我沒說話,抬手抽出刀狠狠地插進他的眉骨,據眼睛一指的距離,有一道難看的疤。
是十八歲為我求藥時,貴人們要看他和野獸廝殺留下的。
他差點瞎了,卻還是笑著。
因為我有救了,不會死了。
我當時哭得像死了爹媽,狠狠地咬了下令人秦三爺的指頭,又被他一腳踹開。
血順著沈時宴的眼睛流下來,遮住了他眼底的神情,他的手還下意識地護著我的背。
我控製不住地紅了眼,拿刀的姿勢卻很穩。
“沈時宴,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在乎那個孩子,我做夢都在向神佛哭求。”
我對誰都問心無愧,可唯獨那個孩子...
在選擇救沈時宴時,我就放棄了他。
沈時宴沒動,也沒有解釋。
任由眉骨間的傷口被挑開紮破,新傷覆蓋舊傷再也沒有曾經的痕跡。
宋安安卻尖叫著衝了過來,猛地撞開我,撿起地上的匕首就要往我胸口捅。
我抬腳踹開了她,撿起地上的長命鎖,用槍抵住她的額頭。
剛剛還視死如歸的女人尖叫著抱緊男人的腿:“時宴哥哥,救我,這個瘋女人要殺我!”
方才沒有反應的沈時宴擰眉,沉著臉看我。
“昭昭,我以為你已經出夠氣了。”
“又不願意離婚,又想要兩女共侍一男。沈爺難道覺得你夫人這麼好欺負?”
我笑笑,單手給槍上了膛。
“丈夫帶著女人在我孩子牌位前打情罵俏,紮你一刀就算是了結?港城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還未扣動扳機,整醫院被他的人圍得密不透風,齊刷刷的槍管對準了我。
他上次這麼大陣仗,還是對付死敵。
04
近百人的圍堵,顯得我勢單力薄。
沈時宴隨抹掉了臉上的血,染紅的手按住了我的槍。
目光落在我握緊的長命鎖上,沉聲開口。
“你不喜歡,以後我就不會讓她再去。”
“昭昭,適可而止。”
我定定看著麵前的男人,笑著扣動扳機。
“哢擦”
地上的女人安然無恙,我手中的槍卻驟然落地,沈時宴眉骨微動,皺眉朝我邁步。
“昭昭!”
“夫人!”
手下瞬間將我圍起來護著,將他隔絕在外。
我整個手腕已然脫臼變形,冷汗順著我的額頭流到眼中,澀到發痛。
那個年年為我叩三千階,供長命燈,隻求我長命百歲的人。
現在為了別的女人,都能親手傷我了啊。
他抬手將已經嚇暈的女人抱在懷裏,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我。
“昭昭,你不該逼我。”
“我說了,不簽字,你倆一起死。”
手腕上的痛帶起腹間的痛意,我強撐著身子站起來,對準沈時宴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