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馬車碾過宮門的青石磚，發出沉悶的聲響。

車簾被一隻保養得宜卻微微顫抖的手掀開，柔妃探出頭，臉上還殘留著演武場那驚心動魄一幕帶來的震撼。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翻湧的心緒，目光落在身旁安靜端坐的兒子身上。

顧雲安閉著眼，小小的身體隨著馬車輕輕晃動，稚嫩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才在秦府演武場以詭異手段吸幹半步築基的秦風、讓外公秦武安驚疑不定的人，根本不是他。

隻有他自己知道，體內那尊無形的烘爐正緩緩運轉，煉化著從秦風身上汲取的駁雜靈力，化為涓涓細流，滋養著他練氣八層的根基。那感覺，如同久旱的河床浸潤著初春的雪水。

“安兒，”柔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她伸出手，想碰碰兒子，卻又在半途停住，指尖蜷縮，“回宮了…萬事小心些。”她想到了宮裏的波譎雲詭，想到了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睛，尤其是......

“嗯，母妃放心。”顧雲安睜開眼，眸底一片澄澈平靜。他對著柔妃露出一抹安撫的淺笑，那笑容純粹得像個真正的八歲孩童。

柔妃的心稍安，卻又被更深的不安攫住這平靜，太深了。

馬車在通往皇子居所的宮道上緩行。剛拐過一道朱漆的回廊，另一輛由四匹雪白龍駒牽引的鎏金馬車便迎麵而來，恰好堵住了去路。

車簾被一隻戴著碩大翡翠扳指的手傲慢地撩開，露出一張年輕卻帶著明顯驕縱之氣的臉。三皇子顧雲玄。

顧雲玄的目光先是落在柔妃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掃過，隨即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牢牢釘在顧雲安身上。他嘴角勾起，拉出一個充滿惡意的弧度，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股子紈絝子弟特有的油滑腔調：

“喲！我當是誰敢擋本皇子的路呢！原來是柔妃娘娘和…我們尊貴的七皇弟啊！”他故意在“尊貴”二字上加重了語氣，滿是譏諷。

柔妃臉色變了，強壓下心頭的不適，正欲開口。顧雲玄卻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緊緊纏繞著顧雲安，繼續用那令人作嘔的腔調說道：

“嘖嘖嘖，七弟啊七弟，聽說你今兒個出宮了？怎麼，是覺得宮裏太悶，想出去透透氣，還是…嫌命太長，想找點刺激？”

他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些，眼神裏充滿了惡毒的幸災樂禍，“聽說你那個便宜外公給了你不少好東西？嗬，可惜啊，再多的靈石丹藥，堆在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身上，也是暴殄天物！連個屁都不如！你說是不是啊，我的好七弟？”

他身後的幾個隨從立刻發出配合的哄笑聲，聲音在空曠的宮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柔妃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緊緊攥著帕子，指節發白：“三殿下！請你慎言！安兒他…”

“他怎麼了？”顧雲玄猛地打斷柔妃，眼神陡然變得陰鷙，一股屬於練氣七層頂峰、刻意釋放的靈壓如同無形的蟒蛇，猛地朝顧雲安當頭罩下！

“一個連引氣都做不到的廢物！一個靠著母妃和外公那點可憐施舍才能苟延殘喘的垃圾！也配擋本皇子的路？也配用那些資源？嗯？”

那靈壓帶著羞辱的意味，並非要傷人，而是要像碾碎一隻螞蟻般，將顧雲安壓得跪倒在地，徹底踐踏他最後一點尊嚴！

【叮！】

冰冷徹骨的機械音，毫無預兆地再次在顧雲安腦海深處炸響！

【係統任務發布：當眾嘲諷三皇子顧雲玄！使其顏麵盡失！】

【任務時限：即刻。】

【任務獎勵：仙露水（小）*1（可滋養經脈，小幅提升修為），點數+30。】

幾乎在係統提示音響起的瞬間，顧雲玄那充滿惡意的靈壓也降臨了！柔妃驚呼一聲，本能地想擋在兒子身前，卻被那無形的壓力逼得踉蹌後退一步，臉色煞白。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顧雲安會被這羞辱性的威壓壓垮、甚至跪倒時。

顧雲安動了。

他小小的身體在那股靈壓下，非但沒有被壓垮，反而極其輕微地、如同被微風吹拂的柳枝般，自然地晃了一下。

就是這一晃，快得如同錯覺，卻恰到好處地卸開了那鎖定他頭部的沉重壓力。他依舊穩穩地站著，甚至連衣角都未曾大幅飄動。

緊接著，他緩緩抬起了頭。

那張八歲孩童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被羞辱的難堪。

隻有一種漠然的平靜，和一絲…極淡，如同看跳梁小醜般的嘲弄。

他清澈的眸子迎上顧雲玄驚愕中帶著一絲錯愕的眼神，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然後，他用一種清晰、甚至帶著點好奇的童音，脆生生地開口了：

“三皇兄，你的臉…是被禦膳房新來的廚子用擀麵杖砸過嗎？”他歪了歪小腦袋，眼神裏充滿了孩童式的“求知欲”，“怎麼腫得…像個剛出鍋、還冒著傻氣的發麵饅頭？”

“噗嗤！”死寂的宮道上，不知是哪個膽大的小太監，沒忍住笑出了聲，又立刻死死捂住嘴，嚇得渾身篩糠。

顧雲玄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那刻意維持的驕縱居高臨下，如同被重錘擊中的劣質麵具，寸寸龜裂！

他先是錯愕，隨即是難以置信，緊接著，一股被當眾扒光般的、前所未有的暴戾，如同火山岩漿般轟然衝上頭頂！

“你！你個小雜種！你說什麼？！”顧雲玄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破了音，整張臉因為極致的憤怒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額角青筋暴跳如雷！

他從未想過，這個在他眼中如同螻蟻塵埃般的廢物弟弟，竟敢…竟敢如此當眾羞辱他！用如此粗鄙又精準的比喻！

“放肆！顧雲安！你找死！”顧雲玄徹底失去了理智，什麼皇子儀態，什麼宮規，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他隻想立刻、馬上撕爛那張吐出惡毒言語的小嘴！